糟糟的头发抚顺了。
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专注而严肃的表情,这一刻的蒋韶搴像是在做精准外科手术
的医生,直到最后一缕头发被顺到了方棠的耳后,蒋韶搴正色的开口:“等以后想说
的时候再说。”
方棠怔了一下,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的眼中是包容、是关心,唯独没有追
问,原本焦躁一夜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了,至少目前她还没有做好坦白一切的准备。
看着方棠脸上的阴郁散了,蒋韶搴薄唇不由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拉着人往门外
走,“去外面走走。”
蒋韶搴见过擅长说谎的人,也见过一说谎就心虚不安的,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方
棠这么简单直白的性格。
不想说,却又纠结内疚,蒋韶搴都怀疑自己如果不主动提起,方棠是不是会纠结
的将头发给拽秃了。
西街口南北长一千米,东西宽约五百米,一条直街、三条横街,交错着十六条青
石板小巷。
西街口的中间是一条三米宽左右的水道,将这片区域分为了两部分,水的东边是
那些大家族的祖宅,西边则是普通宅子,方棠和蒋韶搴买的宅子都在西边。
“这是谢家的祖宅,谢家人早年在上京,祖宅也就空闲下来了,只留下几个人看
护打扫。”蒋韶搴将方棠带到了东边谢家的祖宅。
大门口,中年男人一直在等着,看到蒋韶搴和方棠后,连忙快步迎了过来,“请
问是贺少的朋友吗?”
蒋韶搴沉声开口:“是。”
“两位里边请,我家先生已经交待了,这是钥匙,两位随便看,有什么需要请叫
我。”男人毕恭毕敬的将手中一串钥匙递了过去。
这是家主亲自打电话交待的,一定要招呼好的贵客,绝对不怠慢,否则谢家的祖
宅怎么可能随便人参观。
蒋韶搴接过钥匙,带着方棠走了进去,不同于赵达明老宅一眼看到尽头的格局,
谢家的祖宅占地极大,三院两园的格局,一共有八十多间屋子。
进了大门方棠就看到砖雕影壁,梅兰竹菊四君子的主体图案采用了镂空和雕刻相
结合的技法,利用圆雕和半圆雕的工艺,层次分明,立体感极强,整副砖雕是四层图
案构成,重重叠叠、浑然一体。
蒋韶搴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退到了一旁,套用蒋老爷子的话,蒋韶搴是簪缨世
族的子弟,但他不屑附庸风雅。
方棠的左手落在影壁上,指尖一点一点的摩挲着,画工的细致,雕工的精湛,无
一不让人心悦诚服。
蒋韶搴眉头一皱,她手指的烫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可看着面色沉静,眼神认真而
专注的方棠,阻止的话又咽了回去,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这句话同样适用
在方棠身上。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等候在一旁的蒋韶搴没有半点不耐,看着她沉静在影壁
的雕工里,时间似乎都变缓慢了。
就这个雕工精湛的影壁,方棠认为修复组“以新修古”的思路不合适,她一直坚
定的认为古建筑的修复和古董的修复一样:以旧修旧!
原来是什么模样,就应该保持什么模样,不添加不改变,将古董文物原有的信
息、状态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了解,即使最原始的模样是粗糙的丑陋的,甚至是不
完整的。
就好比一个修复破碎的花瓶,即使缺了一块瓷片,方棠也不会用现代的瓷片以假
乱真的修补上去,即使看着外表完美了,外行人甚至发现不了这一块瓷片是后补上去
的,但这只是修补,却不是文物修复!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方棠注意力依旧停留在影壁上,无意识的抬起右手往口袋摸
了去,她左手烫伤的是手背,右手的烫伤则集中在手指上。
伸出去的右手还没有碰到口袋就被蒋韶搴阻止了。
侧过头,方棠被吓到,身体猛地往后一退。
“小心!”沉声开口,蒋韶搴左手快速的垫到了方棠脑后,避免她后脑勺砸到影
壁上。
一瞬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方棠忘记了正看的影壁,忘记了思考,仰头,视
线对上蒋韶搴幽深不见底的黑眸,意识似乎都被吸进去了。
呆滞之下,方棠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樱红的唇微微张启着,安静的似乎能听到
胸腔内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停歇了瞬间的手机铃声再次突兀的响起,也打破了这窒闷又暧昧的气氛,方棠猛
地回过神来,声音干哑的转移话题,“我接电话。”
看着低着头的方棠,蒋韶搴黑眸愈加深沉,宛若黑色的漩涡在旋转,里面盛着连
蒋韶搴都无法控制的深沉情愫。
凤眸闭上再次睁开,蒋韶搴已然恢复到一贯严肃冷峻的模样,大手精准的从方棠
口袋里拿出手机。
方棠赶忙用左手接过手机,借着接电话的动作往旁边走了几步,“赵馆长。”
“小棠,你在哪呢?我和瞿老来看你,正在你家隔壁。”赵馆长的声音从手机里
传了出来,原本三人来找方棠,谁知道她一大早出门了。
“我马上回来。”方棠快速的回了一句,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却刚好和蒋韶搴
的视线撞到一起,刚刚那血液上脑,意识飘飞的状态又回来了!
方棠做贼心虚的快速扭过头,只可惜忽闪的眼睛配上红扑扑的小脸蛋儿,昭显着
方棠此刻的尴尬和羞赧。
挂了电话后,方棠这一次学聪明了,她将手机揣在左边口袋里,目光左右躲闪
着,“瞿老他们来了。”
“嗯,先回去,下一次再过来。”蒋韶搴已经安排好了,方棠只要有时间,随时
都能来谢家祖宅参观。
方棠点了点头,脚步轻快的走在蒋韶搴前面,马尾辫轻轻晃动着,也不知道是高
兴随时可以过来参观,还是高兴摆脱了刚刚暧昧的手足无措的气氛。
蒋韶搴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大长腿跟在方棠身后,视线从她纤细的背影上掠过,
黑沉的眼眸不由自主的温柔了几分。
方棠和蒋韶搴不在家,邋遢大叔就将瞿老三人迎接了客厅,刚倒上茶,就看到两
人回来了。
明明是一前一后的两道身影,可是邋遢大叔愣是看出一股暧昧的奸情,看来bos
s这一次的会约很成功。
“你手怎么了?”方棠一进门,瞿老眼尖的看到了她的双手,虽然没有包纱布
了,可还涂抹着淡绿色的药膏,左手手背的烫伤痕迹还是很明显。
赵馆长和卢大师也是眉头一皱,修复师的手不亚于外科医生的双手,一旦手受伤
了,绝对会影响日后的修复工作,尤其是那种精细的修复,需要的就是手快手稳。
“被烧伤了,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痊愈了。”方棠不在意的回答,当时若不是
急着将八角塔里的羊脂玉吊坠拿出来,也不会烧伤,好在只是最轻度的。
仔细看了看,见伤口的确不严重,瞿老关切的叮嘱了一句,“下一次一定要注
意。”
蒋韶搴没有留下来,他每一次来长源,都是将手边的工作压缩再压缩,可即使如
此,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蒋韶搴拍板决定。
客厅里没有人外人在,赵馆长直截了当的开口:“小棠,粘合剂的事你打算怎么
做?关六少打了电话给我,他想和你合作,这样一来,周界就不会盯着粘合剂不放
了。”
来的路上,赵馆长也和瞿老说了这事,瞿老和卢大师一致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
和关六少合作,周界或者史玉才再眼红,他们也不敢伸手了,自然也不会在背后
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逼迫方棠。
瞿老和卢大师都是性子耿直的人,可到了他们这个岁数,经历的事情多了,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