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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摩末罗 第348节
    在西域,小国多如狗,甚至有些时候几十个人也能成为一个国家。可耶哈拉施特拉比耶并不是如此,他的国家有七万八千臣民,放现在不过一个村庄的人口,在古代已算是一方霸主。
    震怒之下的神明,连半分怜悯都没有施舍给这些凡人。正史上对西伽蜜多大人逃婚那年发生的事,没有任何记载,但野史却复述了当年的惨状——老弱病残以千人为一组,排队上绞刑架,西伽蜜多大人半个时辰不出现,便剥皮实草,屠光这千人。
    最后这七万八千人,都被屠杀干净,尸体多得壅塞了沙漠里为数不多的河道,后来的国君畏惧死者的怨气,干脆将河道填平,迫河水改道。
    耶哈拉施特拉比耶的亲族受到的待遇,则更为可怖,剥皮都是轻的,那些柔弱的王室贵族,被倒挂在铁钩上,分开双腿,脚踝系着绳索,拉在两边的马匹上,让马匹一点一点,缓慢地将他们撕裂。
    惨死的人里,有耶哈拉施特拉比耶的父亲、母亲、妹妹、兄弟。
    可就算这样,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也没有回头。
    他在遇见西伽蜜多大人之前,也曾善良真诚。那双眼睛清澈得像是大海上的繁星,也曾为诸国百姓所称颂。他对一切都怀抱有怜悯,在沙漠里看见了枯死的仙人掌,甚至会分出自己一半的水去滋养它干枯的根须。
    沙漠中的国人对他的纯净善良感到惊奇,他们供养他,爱戴他,还写下文章和诗篇,传颂他的温柔。
    可自从他对一个女人动了心,一切就变了。
    他从此一叶障目,看不见人间憾事,听不到惨叫连天,他严重只看得见那个女人。
    他对爱情有多虔诚浪漫、付出一切,对他的臣民就有多冷漠铁血。
    ……其实这样的爱情故事,一点都不浪漫。
    “那个声音”想。
    这些人,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不能,西伽蜜多大人也不能。
    前者是因为偏执的爱意,后者则是因为天性——
    人踩死了蚂蚁,会去怜悯哀叹吗?
    不会。
    人杀死了猪,剥它的肉,剔它的骨,会去想这只猪也有父母吗?会去想它的父母会心疼自己的孩子吗?母猪栏里的母猪常有因为抑郁症而死,难道不是因为人类强制她和自己的子女分离吗?
    可人不会这么想。
    就如西伽蜜多大人虽然谨守规矩,偶发善心,却无法真正地去怜悯孱弱凡人一样,人类也无法真正地去怜悯猪、蛇、龟、蚁。
    都是因为物种不同。
    达玛太子、西伽蜜多,耶哈拉施特拉比耶,他们对于这个人间都是灾难。
    人们总是祈祷神明降世,其实神明消失了……才比较好吧。
    达玛太子伸手拂开垂落的枝叶,朝前走去:“武太郎……我记得这个人,他一直跟在李妮妮身边。”
    “那个声音”暗叹了一秒,很快收敛了一个电脑app不应该有的复杂想法,老实道:“没错,这么多年来,耶哈拉施特拉比耶是王后唯一信任的朋友,武太郎就是耶哈拉施特拉比耶,确定无疑。”
    “而且武太郎全脸整容登上飞机之前,还有个名字,叫王瑟,和西伽蜜多大人假装登记结婚过……”
    “那个声音”实在不想提这种高风险话题,但又不敢隐瞒,畏惧地小声说:“但绝对只是朋友互相帮忙的假结婚!他们在岛上也没有发生什么超过友谊的行为。”
    是吗?
    完全没有逾距的行为吗?
    愿意与他逃婚,愿意和他登记……这样明显的偏爱和信任,竟然也能算作是假结婚吗?
    他们一个千年追随,一个千年庇佑,真是感天动地啊……这里面,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爱情吗?
    不可能的。
    西伽蜜多不受制约,热爱新奇,毫无忠诚,但却不会轻易结婚。
    她连自己未婚夫的父亲,都能下得了手勾引。他父亲当时已经40,她也能没有芥蒂地亲上去,牵他的手,还夸时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最后让他一辈子冷清冷情,未曾动过心的父亲,甘愿为她放弃王位,只想与她远走高飞。
    她没有贞操的观念,只要觉得有趣,什么人都可以试一试。这样的女人,便是路边随便来一个男人追求她,都能把她拉到床上肆意亲吻抚摸……
    但结婚是不一样的。
    她奇异而矛盾,藐视规矩,但又恪守规矩,一旦结婚了,就会把所有的浪荡都收起来,专心只对一个人。
    哪怕她心里没有“爱”的概念,但她这样聪明,就算模仿,也能模仿出七八分的忠诚。
    她都愿意做到“结婚”这一步了,这个守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男人,也不算丑陋无盐,真的仅仅只是她“唯一信任的朋友”的吗?
    不可能的。
    他们可能没做过吗?
    不可能的。
    他们也接过吻吗,他们也曾在床上激烈地互相拥抱吗……他也曾经含过她的脚趾,亲吻过她的脚背吗?
    他们一定把所有情人间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吧,就像那个逃去了另一个时空壁垒的溯源部首席一样。
    不然,她怎么就如此轻易的,就愿意嫁给他了呢?
    他求而不得、苦苦追寻的东西,她竟然就这样随手丢给了别人。
    达玛太子勾起唇,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意极轻,又极浅,像是落花在青草上拂了一下,甚至感觉不出一点残忍和嗜血的味道。
    但怎么说呢……当年他下令屠国的时候,说话语气也是现在这样,仿佛冬天温雪、夏天葬花,温柔又慈悲,连剥皮都慢条斯理,看不出一点暴虐。
    “那个声音”在达玛太子的笑意里,慢慢缩成一个神经电路团。
    达玛太子走到武太郎的房间门口,长袖一挥,门上的锁就像豆腐渣似的,自己向两边打开,露出内里深深的帐幔。
    达玛太子穿过一重一重浅紫色的长帘,走到武太郎床前,指尖撩起床帐。
    月光打在床上男人的脸上,斜过他的鼻骨,在他侧脸落下了一片白。
    他眉骨很浅,眼下有一颗小痣,凡人里勉强算是不丑,但神态中有一种天生的多情和天真,像是一个大男孩。
    西伽蜜多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么?
    达玛太子弯起眼眸,微微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的风情和潋滟,瞬间在他和武太郎中间,隔开了十个大小姐。
    “那个声音”关闭视觉感受器,已经做好了武太郎被神明残忍屠杀的准备,却不料神明只是放下了帐幔,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嗯???
    达玛太子走到花园后方,柴犬被锁在院子里,听见响动,一下站了起来。
    但是它并不是看家狗,相反,它早已习惯了人的气味,听见生人的脚步声,第一反应不是喊叫,而是翻了个身,摊开肚皮,试图引-诱来人抚摸它。
    “那个声音”:“……”这狗废了。
    达玛太子没有理会柴犬,一路走到李妮妮曾挖出尸体的泥土旁。
    那里的泥土又翻新了,上面种植着一些芦荟和芒果苗。
    达玛太子指尖点了点,那块泥土就自己自动翻开,一层一层剥落,露出深深泥土下,一具新鲜的尸体来。
    蚂蚁被惊动,虫蠡在泥土间挥舞着细细的爪牙。
    按照尸体尸斑的情况,这具尸体已经死了四五天,但仍可以从她的骨相上,窥见她眉目曾经的秀丽。
    翻开她的长发,也可以见到她后脑勺上一个几乎刨开她头骨的致命豁口,和脖颈上,被击打至脊椎彻底脱节断裂的伤痕,
    这是苏尔姬妲。
    作者有话说:
    结局前的主角团大逃杀,虽迟但到
    第209章 救世主209
    武太郎是在被单棚子下杀死的苏尔姬妲。
    “那个声音”并没有目睹凶杀现场。
    此刻它飘浮在半空中, 向下俯视着泥土中深埋的那一具身材窈窕的尸体,忍不住咋舌。
    不是,这两个人不是平时还老一起嗑瓜子么?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武太郎竟然活生生将苏尔姬妲的脊椎敲成了三段?
    要知道,苏尔姬妲收到诛杀指令后, 并没有对武太郎下手。
    相反,那天她被海森堡系统折磨之后, 就马上折返, 踉踉跄跄地来到了武太郎府邸,忍着剧痛和死亡的危险,想告诉武太郎有人要杀他。
    但是她并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只是吐出了“海森”两个字, 武太郎就脸色大变, 一把将她拽进了李妮妮搭的被单棚子里, 阻止了她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
    再然后……它就看不见了。
    只知道最后, 她的尸体被埋在了紫藤萝花树下。
    “被单”是西伽蜜多大人设置的用来屏蔽神明视线的屏蔽场, 作用类似于电脑“蒙版”, 西伽蜜多大人靠着“被单”触发关键词,在自身周围形成了一个个需要秘钥才能打开的数据黑箱。
    其实都不用真的将被单盖在身上, 西伽蜜多大人和六芒星携带者,只要用手指碰到任何作为布单使用的布料, 就能屏蔽神明了。
    不知道西伽蜜多大人是什么时候做到这一点的,更不知道西伽蜜多大人当年,为什么非要选择“被单”作为触发点,荒谬且搞笑,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哪怕随便选一个“触碰金属就能屏蔽神明”, 也比“触碰被单就能屏蔽神明”来得正经吧。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西伽蜜多大人在逃婚之前, 就已经和“它们”取得了联系,不然凭她稀烂的代码知识,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而且西伽蜜多大人其它方面也很恶趣味,比如她完全可以把六芒星烙在人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却非要选择他们的屁股……
    要不是它熟悉西伽蜜多大人,知道她的脑回路很可能就是“猪的红戳是打在屁股上,那人也打在屁股上好了”,否则它真的会以为西伽蜜多大人就是借故揩油。
    但也不排除,西伽蜜多大人就是故意和神明对着干。毕竟以神明对西伽蜜多大人,那恨不得关起来不让别人多看一眼的占有欲,看别人屁股这种事……光是想象一下,它整个系统都刺激起来了。
    达玛太子翻过苏尔姬妲的尸体,发现她的头颅里,sim卡已经被取出。
    他站在瀑布一样的紫藤萝花树下,华丽紫色深衣,长发半束半披,脸上是柔和平静的表情。
    他用扇子敲了敲手心。
    那具已经半腐烂半皮革化的尸体,居然慢慢从泥土中站了起来。
    她不受控制、跌跌撞撞地从坑里爬出,腐烂的眼眶中钻出了一只蛆,皮肤却以令人惊人的速度在修补,将一切溃烂都限制在内脏。
    她的神智也在慢慢恢复,已经被破坏的神经元和消失的记忆却无法回来。她丧失了身为人的一切享受,没有办法闻到花香,也没有办法品尝美味,无法感触到味觉、听觉、嗅觉,却唯留痛感。
    她的痛感始终保持在死去最疼的那一刻,永不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