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明明很小一件事情, 非得弄成这样。
黎映蓉有些后悔, 当时别去找许和静拿校服就好了, 周峙、陆乐安和胡星他们都有校服, 随便借他们的穿穿也行啊。
许和静刚走出家门, 就瞧见等在外面的周峙和陆乐安。
周峙换上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总有一股少年蓬勃的气质,晨曦洒在他眉宇间,勾勒半张完美的侧脸, 和站在一起的陆乐安比起来, 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许和静扬起笑脸走过去, “你们这么早啊, 走吧。”
周峙和陆乐安每次上学都会特意来等她,这个习惯是小时候一起住在石库门老房子的时候就养成了的。
那时候他们三人加上胡星,一起上学的时候总要结伴而行。
后来分房子,胡星家还留在老地方,他们三人搬在一起,周峙和陆乐安也保持着之前的习惯,上学之前都会来等她。
许和静说完,抬脚便要走,周峙和陆乐安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和静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俩,陆乐安偏头见周峙似乎不打算开口,咳了一声,问道:“许暖呢?她还没出来?”
许和静脸色沉下来,嘴角放平,紧抿,随后朝屋子里喊了一声:“姐,该去学校了。”
黎映蓉在屋子里听到许和静的叫唤,心中一喜,蹲下身子迅速将许暖的鞋带系好,推着她出门,“快,和静在外面等你呢,再磨蹭就要迟到了。”
许暖从屋子里走出来,瞧见周峙和陆乐安的时候,她才知道许和静为什么要叫唤自己。
许暖走过去朝两人打了声招呼,眼神从未分给一旁的许和静,仿佛当她不存在。
许和静明显感受到这一点,也不抢着去搭话。
两人之间暗暗较着劲,气场不吻合。
周峙没注意到这些,他的视线落在许暖身上,打量一番,语气淡淡地问:“你不穿校服?”
许和静一听,不等许暖作答,率先说道:“我另一套校服洗了,没干。”
一旁的陆乐安接话:“现在这么热的天,洗了放一夜还晾不干吗?”
许和静惋惜地说:“我也以为能晾干,没想到早上的时候还没干,害得姐姐没校服穿。”
“暖暖姐姐,你不会怪我吧?”许和静望着许暖,脸上带着真挚的歉意。
许暖眯起眼睛细细瞧着面前的人,她算是发现了,许和静做起戏来,当真流畅无比,丝毫没有心理负担,谎话张口就来,根本不用打草稿。
对着黎映蓉演戏还能理解,毕竟她想获得黎映蓉的好感。对着周峙和陆乐安也这么演戏,是想做什么?
难道也是想获得好感?
许暖偏头去看陆乐安和周峙,莫非……
许暖打量的视线太过直接,陆乐安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抱歉啊许暖,我那套校服被我弄脏了,上面都是汗臭味,还没洗,实在不能借给你。”
他以为许暖想借他的校服,才一直盯着他看。
陆乐安说完有些过意不去,把周峙往身边一拉,“要不你借周峙的吧,周峙爱干净,校服经常洗。”
周峙很爱干净,也很有界限感,校服这种私人的东西,他是不会借给别人的。
但陆乐安说出口的那瞬间,他望着面前的许暖,顿了顿,终究没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许和静瞥了一眼周峙,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赶紧说道:“穿男生的校服不太好吧,要是被学校里的人知道,别人要在背后说姐姐坏话了。”
许暖看了看许和静,又看了看周峙,莫名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就穿这一身去。”
学校离嘉善路并不远,走两条街,拐个弯就到了。
两根洁白的大直柱上面顶着一块半拱型石壁,石壁中央雕刻着“第一中学”几个大字,字中饰以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大直柱后面是四排开的铁栅门,门中间镶嵌两块雪花型金色花纹,看上去大气恢弘。
这是许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走进这所高中。
她以前经过这里,从没正眼好好看过。
学校里分初中部和高中部,初中部教学楼外面刷的是黄漆,高中部教学楼外面刷的是红漆。
这种红不是大红,比大红色浅;也不是粉红,比粉红色深;更不是橘红,比橘红色透亮。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红。
整栋整栋建的筑望过去,大气磅礴又温柔包容,立即让人升起一阵肃穆之感。
大概这就是学堂的庄严之气。
走进学校,预备铃已经敲响。
陆乐安怕许暖不知道教室在哪,特意给她指了指地方,“看到那边那栋低矮的建筑没,那是厕所,离厕所最近的那栋教学楼最下边的教室,就是9班,也就是你的班级,别跑错地方了。”
“谢谢。”许暖昂头要走。
陆乐安看了一眼周峙的眼色,又赶紧拉住许暖,“我在6班,就你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周峙在2班,许和静在1班,这俩都在三楼,你要是想找我们玩,随时来哈。”
许暖“嗯”了一声,抬脚便走,走了几步她回过头问:“那胡星呢,在几班?”
陆乐安笑起来:“他啊,和你一个班。”
许暖在上学前就知道自己被黎映蓉安排进了学校最差的班级,如果9班是最差的班级,那1班大概是最好的班级。
许暖对这几个人的成绩大致情况有了了解,背着书包走向9班。
9班教室里已经闹翻了天,进来的同学成绩都不太好,都是爱玩的苗子,从初中时就没有好好读过书。
别的班级此时都在自觉地早读,只有9班,还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肆无忌惮地聊着天。
今天9班最热闹的新闻,就是两个新来的转班生。
学校对外招收的人并不多,且条件极其严苛。能够插班进来,除非是自身条件非常优秀。或者,家里关系背景够硬。
同学们纷纷猜测这两个插班生是什么情况。
许暖背着帆布包走进教室的时候,全班喧嚣的环境骤然静下来,视线落到她一身私服上。
大家的眼神直刷刷望过来,盯得人有些发毛。
许暖从前排到后排快速扫视一圈,没瞧见胡星的身影。难道胡星还没来?
她原本还想和胡星做同桌呢。看来是不行了。
那时候的课桌是两人一排,许暖看了一圈,位置都已经被人占了,只有少数几个空位。
她走到距离最近的座位边,准备坐上去,旁边的女生突然把一个日记本放在桌面上,“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许暖提着书包,重新找了个位置,这次入坐之前,她特意询问一下旁边的男生,“你好,请问你旁边的位置有人坐吗?”
男生瞥了她一眼,随意道:“有人。”
许暖直起身子,敏锐地感受到周围不太友好的氛围。
四周几个女生掩着嘴小声嘲笑,后面的男生更是看笑话一样想看看她怎么找座位。
甚至有人兴奋地拍着桌子,发出一阵阵有节奏的律动,像是为她的困窘助威呐喊。
第24章 同桌
许暖还没明白过来同学们莫名的敌意, 突然被一道清澈的声音叫住:“同学,你过来这里坐吧。”
她循着声音回头,瞧见一个和她一样短发的女生朝她招手, “这里空了个座位, 你过来坐呀 。”
许暖走过去,将书包放进课桌里, “谢谢, 我叫许暖。”
短发女生扬起笑脸, 也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叶子。”
许暖一顿, 想起昌平路上那家叶子美发厅,随口问了一句:“你家是不是开美发厅的?”
叶子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吗?”
许暖笑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个发型还是在你家剪的呢。”
叶子抬头仔细看着许暖的发型, 鉴定完毕,很是肯定地说:“嗯, 确实像我爸的手法。”
她顿时疑惑了, 凑近许暖道:“既然你在我家剪过头发, 应该是本地人吧?怎么没穿校服来学校?”
许暖从她话语中敏锐地抓住几个字眼, 突然反应过来, “难道是因为我没穿校服,大家才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叶子好心地给她解释:“咱们这里多是本地人,初中就差不多认识了。新来的人基本都是从外地过来的,咱们这儿对外地人都不太喜欢。”
叶子说完, 生怕许暖误会, 又赶紧补充:“不是咱们排外, 是之前有些外地人过来总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情, 品行不端,久而久之,大家对外地人的印象就固化了。”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本地人啊?”叶子好奇地问。
许暖想了想,“算是吧,不过我之前一直在外地生活。”
她随便敷衍两句就将话题带了过去,她家里的那堆子事几句话是说不完的,她也没准备说。
许暖和叶子说话的功夫,胡星从后门偷偷钻进来,坐在最后一排。
他习惯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多自在啊,老师看不见,他可以在课本里面夹小人书看。
胡星压根没想到许暖会和自己一个班级,他进教室之后光顾着和周围几个熟人聊天,根本没注意到教室里唯一没穿校服的人。
教室里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是在聊天,没有几个真正在读书。
突然,教室里静默下来,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许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瞧见教室门口站着一位和她一样没有穿校服的人。
叶子凑近,小声对她说:“这应该就是咱们班另一个插班生童桐。”
童桐身高不高,体型削瘦,头上扎着的马尾泛着黄,一看便是营养不良所致。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但此刻眸子里带了些怯意。不过很快便消失。
她走到一位女同学面前,客气地问道:“同学,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女同学摇头,“不可以哦。”
童桐表情一怔,低着头再去寻找其他空位,“同学,请问这里可以坐吗?”
“这里有人坐了。”
两次被拒,童桐似乎意识到什么,愣愣地站着,没有再去询问。
全班同学的目光全落在童桐身上,或好奇地打量,或直接的嘲笑。
许暖看着这似曾相识地一幕,转头询问叶子,“你介意和她一起坐吗?”
“不介意啊。”叶子脱口而出,问完才发觉不对劲,“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