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跟我——」
跟她?跟她做什么,还是中间缺少了什么字,比如——跟踪?
「顾雨恩?」
嘟、嘟、嘟——
「顾雨恩!」
他按下回拨,等到的却是断讯声,这通电话没有接通,他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是什么情况。
赵晴方猛然站起,回不了神,他不是不知道对着电话喊于事无补,但一瞬间脑袋好像lag的电脑,自己能做什么竟没有头绪,这断讯声,头一回让他如此恐惧。
「顾雨恩——」
他又一次对手机急吼,怔了一下,抄起了桌上加满冰块的可乐猛灌进体内,气泡争先恐后地衝进他的喉咙,脑袋因突然的冰冷而僵了下,这剧痛与刺激下,赵晴方终于清醒。
这隻无力狂吼的小兽,眼神终于从茫然转为了凛然。
【能回讯息吗?至少发个贴图。】
赵晴方没间着,叫出了地图,搜寻了顾雨恩今天和葛馥安用餐的西餐厅位置,将周遭都看了一遍,草草的看过了南边,顾雨恩的讯息发了过来。
【能。】
这个字应该要让他安心下来,但赵晴方却没办法——毕竟讯息什么的,是文字,而且还只发来了一个字,对面那头操控手机的到底是谁,根本无从得知。
赵晴方又灌了一大口可乐,飆了句脏话,【报警了吗,状况如何,在哪?】
【报警了,我现在躲起来了。】
【不敢回去。】
赵晴方又问她,【有没有人可以求助?】
【……】
【我没想到这点,我忙着跑。】
很显然的,这个时候顾雨恩的法子就是走为上策,她似乎不想惊扰到其他人,一是她的身分,二是怕更引人注目,所以她选择自己躲起来。
赵晴方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躲也不能躲一时,好险这个时候顾雨恩正好发来了自己的位置座标。
【我躲在男厕。】
……这是聪明,反其道而行,就是有点味道。
好,知道了位置,那他就不再是束手无策,赵晴方喝光了最后一口可乐,随手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他现在没心情哭笑不得,他穿上了夹克拿起了墙面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他甚至忘记要按下存档键。
同时,顾雨恩也发来了又一条讯息——
【很高大,感觉是个西方人。】
*
是谁?
没看清楚,只隐约看见是个很高大的男人,惊人的高还壮,身形不像亚洲人,这点她比谁都还清楚。他戴着鸭舌帽,双手插在口袋里,唇线抿得很紧,而些微露出的眼睛直盯着她——那眼神很难形容,不怀好意、带有杀意。
她知道自己的仇家有谁,这人可能是谁派来的,她略有所知。(当然,也可能是早想落井下石的对家,谁知道。)
顾雨恩坐在马桶盖上,抱住自己的双腿,她不敢让自己的腿放在地上——她想尽可能藏好自己的踪影,从地板缝中,是看的到她的两隻脚的。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把亮度调到最低,还特别反其道而行走进男厕,就是不想那么轻易的被那个人发现。
公厕的卫生本来就没那么好,对顾雨恩这种过惯了娇奢日子的人来说,当然是难受,这时间晚了,没人来洗手间,但残留的味道一直飘盪在这个空间里,只是现在非常时期,她实在也不能要求什么。
能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报警了,警方说正在来的路上,也跟赵晴方说了自己的位置,这段等待的时间里顾雨恩都表现得很镇定——她不能不冷静,这时候她在这歇斯底里地哭泣尖叫没用,这根本不会让她得救,反而会让她身陷危险之中。
除了……刚躲进厕所里时,情绪崩溃,打了电话给孙夏。
事后回想,顾雨恩觉得脸颊有点烫,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是手指自己动的!她甚至事后这么想着,但事实就是,她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要去求救依靠的人,居然是孙夏。
居然是孙夏……
她情不自禁的想和孙夏比较,羡慕忌妒,在她面前撑起了坚强的一面,但却不堪一击,一下子,她就又是那个容易拿捏弱小的顾雨恩了。
可是这也意味着,她心里还是很喜欢孙夏的。
顾雨恩将脸埋进了膝盖之中,心情很复杂,其实这无庸置疑,她当然还是喜欢孙夏这个朋友,但,孙夏她……
她问了自己人在哪,会来吗——谁知道,赵晴方不也问了吗,他会不会来,顾雨恩也不敢篤定。
她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但耳朵也没因此松懈,又有脚步声,顾雨恩马上把那些琐事拋到脑后,突然坐起,把手机朝下不让它发出任何亮光。
脚步很沉,一双黑色nike鞋出现在视野里,鞋号很大,那是一双又大又长的脚,说破旧并不为过,男人运动鞋最多,鲜少有人会把一双鞋穿到这个地步——脏是一定的,不但脏,还破了洞,分别在大拇指及边缘处,后脚根也磨了歪了一边,这是会影响脊椎的,但这个人却还穿着。
这个人节俭得太离谱了……
那个人似乎没打算如厕,反而在男厕里走来走去,顾雨恩心里咋舌,等到他一度停下脚步时,她又仔细看了一眼。
是nikerevolution5。
她之所以认得出来,那是因为她也买过一双送给当时的男朋友——美国人,那时候她还在美国念书,若现在她买肯定不是这么平价款的,但当时还没出道前,收入没那么高,所以就挑了这款好穿、价钱也算自己可以负担的起的。
顾雨恩头皮发麻,背脊泛起了冷汗——没有,哪有那么巧的事,这款鞋可说是畅销榜上有名,穿的人可多了,而且这里是兰北,不是波士顿。
「rainie?」
才这么想着,外头的人就出声喊她,顾雨恩一震,赶紧摀住嘴避免自己脱口惊呼被发现。
对方却鍥而不捨,敲了敲门:「rainie?areyouhere?」
是典型的波士顿口音,口音是能改,但没有必要谁会去改?所以这个波士顿腔是门外那人与生俱来的。
顾雨恩把自己抱的更紧了,几乎快确定外面的人是谁——这个人比张尚豪或圈内她的对家们还可怕,一旦被发现,她不晓得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熬,就给他熬,说不定熬久了就——
『我看到了。』
外头的男人突然这么说着,让人毛骨悚然:『影子,芮妮,你藏得住自己,但藏不住影子。』
顾雨恩脖子都僵了,她缓慢低头,看见地面上,有些许的阴影,但轮廓还是看的出来——那是一个人。
『芮妮,别装了我看到了。』男人刻意将声音压低,更有种压迫,轻轻笑一下都让人害怕,顾雨恩颤抖着,眼泪夺眶而出,但她依然按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说:『没人拉屎是这个姿势的,男人女人都是,脚不着地?你可真有能耐啊,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这种姿势拉屎吧。』
他又用力的碰撞了门,公厕厕门年久失修,一个高大的美国佬这么一撞,当然晃得像随时要被卸掉一般。
外头那个人好像有躁鬱症的野兽,嘴里不断喊着她的名字,身体也没间着,不停碰撞,强力的摇晃下更令人心慌。
镇定,她得镇定,她此时不冷静没人救的了她。
『阿尔宾。』
顾雨恩把哭腔全忍了下来,让声线平稳柔和,但其中还得带着不容欺辱的威严。
还好她有个可以模仿的对象,就是孙夏,她的声音就是如此,虽然和蔼,却又有点冷傲清高。
终于得到她回应了一声,美国佬——阿尔宾终于放过可怜的门,他静了下来,但眼神仍然阴鷙,盯着门板:『芮妮,出来和我谈谈。』
『不,』顾雨恩故作轻松,声音还带着笑,演技班的课教过的:『我怎么知道你会对我做什么?』
不能激怒他,可以用这冷嘲热讽的语气说话,但绝不能提起当年的事,那是阿尔宾人生的污点,让他从一个公子哥沦为现在这个前女友送的一双破鞋也能穿五六年。
两人隔着一扇门,阿尔宾迟疑了一下,将衣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这里不是美国,枪枝并没有合法化,他弄不到枪,所以带在身上的都是利刃。
匕首一个一个掉落在地,顾雨恩心惊,她的前男友,阿尔宾这趟来可能真动了杀机,不,在这些日子之前他的跟踪,可能都想下手,但找不到时机——她毕竟是个二线明星,身边都是人,而且她五官辨识度很高,在人群中很容易就达到一呼百应的效果,他下不了手。
阿尔宾用脚一踢,把那些刀子全踢远:『都在地上了,你要不要出来和我谈?』
面前的门开了一小缝,阿尔宾笑了一下,顾雨恩的脸出现在那门缝,只露出了半张,她就像隻担惊受怕的小白兔,想把自己藏起却苦无对策,只能用这种笨方法苟延残喘。
『好久不见。』阿尔宾看着她笑,gosh,他虽然恨这个女人,却在这时候仍为她的美貌心动——尤其这种害怕的时候,让人生出了征服慾。
如果她不是这么的坏就好了。
顾雨恩戒备的看着他问:『就是你跟踪了我这么多个月的吗?』
阿尔宾还在欣赏她那张脸:『well,没错,就是我。』
『你想干什么!』
问到点上了,阿尔宾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浮念,他还是一派轻松,眼里却阴戾的很,声音再次往下压,然后,身子突然往前扒住了那扇门,用力打开。
小白兔想躲在门里,他不能让她躲起来,顾雨恩尖叫,踉蹌倒地,而阿尔宾也同样失控——
『莉内婭呢!你把我的莉内婭藏到哪了!让我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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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孙夏和赵晴方正在路上疯狂飆车中。
路人表示:「吓死人了这辈子没看过开这么快的车!我要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