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于皓俊因缘得知姚采莹似乎派人盯梢他家后,立刻将那间房脱手,转而买了位处cbd的新建案大平层。
这趟孙夏才知道,和自己家还挺近的。
她转了几趟计程车,最后才上了代驾开的自用车,在地下室下车,拢着帽子戴着墨镜,就怕一不注意被狗仔偷拍,那还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
下了车,就看见于皓俊颓然坐在楼梯间等着她。
见这全副武装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于皓俊抬起头,眼神恍惚:「孙夏?」
孙夏把代驾的事处理的妥妥贴贴,找不出一个错处,于皓俊在后座小睡一会醒来。这时酒已经醒了大半,想起自己醉意那些言行举止,难堪的简直想要直接装醉昏厥——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但他个性就不是个会逃的人,所以他虽还能装几分醉,却不可能装做把这件事都忘了。
孙夏看他呆呆地坐在那,噗地一笑:「你难道不会自己上楼吗?」
他倒也傻憨了几分:「我在等你啊。」
孙夏笑盈盈地起身拉他,语气带着几分哄:「起来吧,我可背不动你,得自己走知道吗?」
她将手藏在外套衣袖里,勾住于皓俊的食指,这说来只是个简单的动作,于皓俊却觉得心生荡漾难以自抑。
她的指头轻柔的像根羽毛似的,一下一下的划着他的心,分明什么也没做,却让于皓俊觉得悸动。
进了电梯,孙夏问他:「清醒点了?」
「至少认得人,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
「那应该没问题,我陪你到家门口,就回去——」
「哦不行,我现在头又晕了,现在看你是两个,我的天啊,头好晕……」
说完,于皓俊就夸张的扶着额头靠着墙,疲惫又狼狈,看着弱不经风。
孙夏瞪着他,后者蹙着俊眉,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孙夏忍不住切一声:「就装吧你!」
但也就是说说,也没真走——来都来了,当然陪着他了。
说起来,他喝醉酒不似寻常酩酊大醉的人一样疯癲,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孙夏省事许多。
于皓俊拿出了双一次用拖鞋,问:「你明天有行程吗?」
「我明天休息,但下午安排了个门诊,晚上要找孟小姐试红毯战袍。」孙夏脱下高跟鞋,爽快的呼了一声,一边和他比划身高,一边说:「我等等四点会走,那时候狗仔应该都休息了,你放心,我不会被拍到的。」
闻言,于皓俊没搭腔,只是领着她往屋内走。
少顷,总算按捺不住:「什么门诊,你身体怎么了?」
其实也想问问为什么她四点就要走,待在早上也无不可,狗仔什么的,他们多的是法子解决不是吗?
但总归还是孙夏身体更重要,她几点走这小事,在健康前才微不足道。
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孙夏说:「我身体没什么事,我是要去心理治疗。」
这更让人紧张了,于皓俊难掩忧容:「你到底怎么了?」
见他如此,孙夏宽慰他:「不是我,是原本的那个孙夏怎么也想不起脚踝受伤的主因,所以我在想,或许得求助外人试试。」
这事于皓俊也略懂一二:「你想做恢復记忆回溯催眠?」
「不错嘛,看来你每个角色确实都有认真研究过。」孙夏指的于皓俊首次拿下金影影帝的作品《血龙》的角色,其中主人公患有解离性人格障碍,电影中就曾演出心理治疗师以年龄记忆回溯治疗去探讨该主角的人格生成主因。
两人那时热恋,她当时不但捧了场,甚至看了好几回。
于皓俊盛水的手微微一顿,犹豫了会,才端着两杯水回到她身边:「上一回你试着从乔珈的老师那套话,身体出现了很严重的应激。」
孙夏倒头豪迈喝下一大口,信誓旦旦:「但这次身边有专业的治疗师在,不会有事的。」
她的性格于皓俊自然知道,说一不二,他就算说到嘴乾孙夏还是要去。
于皓俊叹,轻声说:「去吧,但记得,若真有事——当然,最好别有什么事,但若真有,别自己闷在心里,可以和我说。」
孙夏微暖,她惯了这种自己做主凡事自行消化的日子,本以为对这种话会摆出一副轻蔑不信的态度,却没想到这话从老于这人嘴里吐出,竟让她心中溢出满满柔情无处安放。
「好,不论有事没事,我都和你说。」结束这个话题,孙夏这才有间情逸致端详这间房子。
于皓俊一个大男人住,却偏也要选间大平层住,孙夏不太懂怎么估算坪数,但粗略大概也有百坪。走的是义式轻奢风格,总体以灰棕调为主,楼顶挑高,放眼望去,确实是于皓俊的风格。
他确实独居,屋里没半点第二人的踪跡在,能想像出于皓俊独自在家的模样,无论是在岛台间致小酌几杯,亦或是落地窗旁放松远眺,都是幅美景。
这套大平层,孙夏很喜欢。
她笑着揶揄:「你一个住这么大的平层做什么啊?」
于皓俊压根没把她当外人,往沙发一躺,慵懒含糊的回答:「既然有那个钱,我当然挑间大的啊。」
呵,财大气粗。
孙夏笑容双目可见的奸诈:「将来有一天要脱手,卖我行不行啊?咱们熟人,价格好谈啊。」
于皓俊整张脸都埋在沙发里,说的囫圇:「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做什么?」
「谁说我一个人住呢,我家还有王总监孙老师,三个人,比起你一个住这么大间还合理吧?」
于皓俊懒懒地翻了个身,顺手拿了个靠枕抱在怀:「我妈身体养好了自然能出院,还有未来,槐序回来一块住,不也同样三个人吗?」
孙夏起身来到厨房替于皓俊调了杯蜂蜜水,採开放格局,所以两人的对话也没中断:「哎,我家也不一定三个人,未来可能我也会结婚……」
于皓俊腾地坐起。
孙夏正在洗净苹果,瞧他如殭尸挺立一般坐起,眼睛都瞪圆了。
「结婚?你想结婚了?」于皓俊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惊讶,在他看来孙夏这个年纪不是结婚的好时机——很多女艺人结了婚都专注家庭,其实他觉得这很可惜,她们分明也能如未婚时一样大放异彩,却选择要为家庭付出,把此前的所有成就都拋开,选择离开镁光灯下。
他知道孙夏事业心有多重,于皓俊光想想就难受——他喜欢孙夏,或者说冯薇的一个原因,就是喜爱她表演拚演技时眼睛里的光。
那样的她,真的很美,谁不会被吸引呢?
于皓俊心里堵的慌,语重心长:「结婚后你如果想继续演戏拚事业也没问题——甚至该说我很支持,结婚为什么要退圈?难道结了婚实力就会下落,结了婚会变丑?」
「结婚、结婚当然是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孙夏有点结巴,一句玩笑话怎么让话题来了这?
他们俩确认了心意,但现在情况又太复杂,加上对他们两人而言感情并非最要紧的事,所以关于结婚这话题,还真是压根子没想过没讨论过。
结婚……她,还有他,未来会有走入婚姻的一天吗?
婚姻什么的确实很烟火味,让孙夏有种自己ooc了的感觉,她揉了揉鼻子,含糊地说:「我还不想结婚——而且我的确不可能结了婚就放弃事业,在家相夫教子什么的听起来太不适合我了,可是……」
她停顿了下,轻声地说:「我说不定随时都会消失呢。」
于皓俊一怔——这话题两人一直避而不谈,抱着有一天是一天的心态,于皓俊现在当然也不想说这个话题,窘迫的看了她一眼,又一句头晕,昏在沙发上了。
孙夏拿着水果刀及苹果坐回沙发边,凝睇着紧闭双眼的于皓俊,忽然蹲在他面前,凑近一看。
于皓俊睫毛微颤,深怕被她看出端倪,又心生了几分旖旎期待。
影视剧不都这么演的?一方醉酒昏睡,另一方就趁其不备偷香一口,虽说孙夏不是这般性子的人,但也难说,毕竟这时候在她眼里,自己醉着睡着了,会发生点什么谁也不知道……
倏忽间,于皓俊只觉面颊被拧起,疼的他直呼饶命,就听见孙夏气势恢弘的说:「头晕就给我好好躺着,还有力气这关心我的婚姻大事?躺好!」
于皓俊只觉得这辈子的亏大概都在这女人手上吃了。
久未上手戏弄他,此举让孙夏大悦,随即又端坐在旁,开始削着苹果。
于皓俊睁了一线看她,客厅里只点着几盏小夜灯,孙夏坐的离茶几那盏近,她的下頜线如镀了线金,显得温暖煦煦。
因心情好,孙夏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手中苹果削去了一圈又一圈的皮,和她腕上的红绳相映相衬,而她在这暖光中顾盼生辉,静謐又美好。
于皓俊不觉扬起了唇,只觉心旌难以自抑。
他这样的人,想要轰轰烈烈精彩刺激的人生非常简单,但对他而言,最珍贵美好的,却是此刻和她安安静静待在一起,瞧她慢吞吞的削着颗苹果。
结婚……于皓俊此生至今发生过太多事,所以他从未想过这件事,这时他才惊觉,原来,他也是个会想着婚姻这种如此平凡琐事的人。
「对了,有样东西到现在都还没给你。」孙夏放下了刀,伸手去皮包里摸啊摸,总算拿出了个透明夹链袋,里头有条红蓝丝线编织而成的桃花结吊饰。
「你的生日礼物。」孙夏难为情了起来,塞到还愣着的于皓俊手里:「我没财大气粗到可以放烟火的地步——而且你用过这招了,我再用一次显得没创意。」
于皓俊坐起,低头端详握在手里的吊饰,显然是带给他不少的惊愕:「你怎么会编这个?」
「我当然不会。」孙夏回答,把苹果切块放进调理壶内,添了蜂蜜才说:「找你妈学的。」
「啊?」于皓俊这阵子比较空间,当然也有去端和医院探望沉清念,但还真是一句话都没听她提起:「我妈跟你联合瞒着我吗?」
「不然呢,怎么叫生日惊喜?」
那时孙夏和沉清念一起编织,只是看见成品,难免丧气:「我编的好丑。」
相较沉清念的作品,孙夏的成品就显得粗糙不精緻。沉清念却呵呵一笑:「你第一次编,这样已经不错了。」
她眼里有未说的慧詰,自己儿子自己懂——丑不丑无所谓,只要是这个人编的,他肯定都喜欢。
孙夏做了个收尾,编了一下午,觉得眼睛老酸的,她用力闭眼又睁眼,才撒着娇和沉清念说:「他要敢嫌丑不收,阿姨,我能把你这话懟回去给他吗?」
沉清念好笑:「傻孩子,他不会嫌丑的。」
虽然有沉清念这句话,孙夏仍有些侷促不安——他确实不会当面嫌丑,但孙夏知道于皓俊对美的事物要求有多高,不好看的东西他可不用,就怕这条丑不啦嘰的吊饰最后被他束之高阁。
看他怔住,孙夏还是要面子的:「我编的眼睛好痛,不好看不要当面说,我会伤心。」
听她这么说,于皓俊马上笑出声来,接她一记眼刀,赶紧发自内心的说:「好看、好看,我喜欢。」
不知道他真实心意,但孙夏还是顺着他话说:「嗯,喜欢就好。」她戳了下于皓俊鼻头,轻声说:「虽然迟了点,但老于,生日快乐。」
顿时于皓俊只觉得心柔软的要命,倾过去躺在她腿上,抱着顺便把脸也都埋在孙夏腰侧:「就不能别四点就走吗?」
还以为酒醒了,结果看来是还没,孙夏略无奈:「酒原来还没醒啊。」
醉酒了就这么黏人,孙夏虽觉得可爱,却也是觉得无法招架。
真委屈他了,那么长一双腿,就只为了抱她,只能蜷缩在一块。
「酒醒了,早醒了。」于皓俊心里多少有点不平,又像刚才在酒吧一样去蹭孙夏的腰,把她蹭的频频发笑,又说:「狗仔都是整天盯点,否则我干嘛成天都拉着窗帘?你那个时间出去还更引人注意,不如晚点——比方上班时间啊,大家一起开车出去,还能混淆视听呢。」
「别蹭了,很痒。」孙夏咯咯笑着,用说的制止不了他,于是便伸手去抱他的脑袋:「都说了很痒啦——不让我走,那我今天岂不是得睡你家?」
「有什么不行?」于皓俊挣扎,脑袋被她抱住了动弹不得,只好埋着她:「我家什么都有,衣服——我借你一件衬衫吧,我们身高也差了15公分,绰绰有馀了吧。」
「原来是在找机会炫耀自己高。」孙夏嘀咕,把于皓俊的脑袋直往自己身上抱,他僵了一下,这下换成他吃不消,轻拍着孙夏的背求饶:「脑袋快被你扭下来了小姐!」
孙夏低头亲他太阳穴:「喝醉酒就性情大变,我应该一开始就灌醉你,可爱多了。」
勉强得了点空,于皓俊抬头,看着孙夏,眼里果然还带着点茫茫酒意,就因为这样,才有如此反差的表现。
孙夏觉得自己简直要分成两半了,一个看着这样的于皓俊就觉得心变得好柔软,另一个则开始在旁唾弃自己——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呢,她的理智上哪去了呢。
「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于皓俊轻声地问,分明想要,却也不步步进逼,低声地问:「愿不愿意留下来陪我?」
他对孙夏,永远不会强硬,连想让她陪这种话,还是以一个让她做决定的问句问出来。
「我留。」孙夏捧着他的脸,亲了下他的嘴角,这时于皓俊才得寸进尺,起身把她抱进怀里,低头要亲她,孙夏才笑:「话都说成这样了,我留,我当然留——」
孙夏怔了下,难以置信问:「蹭几下就有反应?不是说喝醉酒的人硬不起来吗……」
于皓俊看她脸色也知道被发现了,尷尬得很,只能摸了摸鼻侧,声音若有似无的哑:「酒就不会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