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生意人——备註:黑心的生意人,何栩山完全不否认自己拥有的这个奸商的称号,奸商奸商,所谓无奸不成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他要讨厌这个封号呢。
但是,他行走江湖多年,第一次遇到了这个情形。
简单解释就是,他两头拐钱的人,现在一起上门围堵他了。
udjat酒吧后院通自宅,何栩山还腾出了个面向庭院绿树的小房间,只因为某些时候——如现在,得接待些身分特殊的贵宾们。
何栩山满头大汗的问:「两位关係,现在这么好了?」
之前不是还水火不容的吗?否则他怎么能从这两个人身上捞了那么多钱?
于皓俊漫不在乎的笑了笑:「都合作过两部戏,关係能差到哪?」
回答的很曖昧,没把关係说死,到底是关係好还是普通,何栩山也真听不太出来。
他的员工陈上元拿着菸灰缸和打火机而来,偷覷了此刻立场尷尬的老闆,为了化解此刻气氛,于是说:「孙夏,好久不见,菸怎么都还没戒?」
孙夏还没出声,她身边的于皓俊先饶有兴致的哦了声,挑着眉看陈上元:「原来认识。」
「当然认识。」孙夏拍出了根菸,又看何栩山:「都来了酒吧,我想应该喝杯酒,对吧?」
何栩山满脸堆笑,细小的眼睛瞇成一线,嘿嘿两声听来无比窘迫:「你们不都开车吗?」
「代驾都找好了,就是为了来这喝何老闆一杯酒。」于皓俊笑着这么说,也拍出了根菸,和孙夏一样没点火,就只是含在嘴里解解馋。
这两人现在是铁了心要戒菸,孙夏是害怕抽菸伤肤质又会染黄牙齿,而于皓俊不论怎么说也都要32了,担心皮肤状况外也想着该替自己的身体打算。
于是就决定互相督促,这一次一定要戒掉菸——而且现在他们还都瞒不过对方,只要靠近接吻,就会被发现。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何栩山再想逃避,却已经好像必无可避了。
他訕笑:「想喝什么就说,上元,等等送来。」
于皓俊又打量了次陈上元,把他看的头皮发怵后才说:「一杯马丁尼,shaken,notstirred.」
这句英文很道地,但据孙夏所知,于皓俊虽仍认真精进自己学习着英文,但可还不到这种毫无口音的程度。
想必是看过许多次007系列电影,甚至私下揣摩试演过庞德这个角色。
「装逼。」孙夏懟他:「我就一杯柯梦波丹,谢谢。」
待两杯调酒送到,何栩山也因焦躁点上了菸斗,那两个天生型演员终于放弃了和蔼可亲谈笑风生的这个假象,孙夏笑了:「何老闆,看到我们一起来,惊不惊讶啊?」
何栩山疲惫一笑。
「毕竟在你眼里,我跟老于,大概还是不共戴天吧?」看见他往菸斗放菸草,儼然又是要抽菸的架势,孙夏癮上来了,嘖了声,在桌下重重捏了下于皓俊的手。
于皓俊嘶了声,接了孙夏斜过来的视线,这才跟着笑出来:「说起来,为了孙夏的事,我可是在这给了何老闆不少钱呢。」
「哇,真巧,」孙夏摆出了一副惊愕样和于皓俊说:「我也是为了你的事,给了何老闆不少钱呢。」
「二位不妨有话直说吧。」眼前这两人一搭一唱何栩山实在无法招架:「今天到udjat,想知道些什么?」
孙夏却笑盈盈地说:「所以,翻旧帐还是管用的,是吧?」
随后孙夏和于皓俊对视一眼,何栩山就坐在他们对面,将这眼神看的一清二楚——其中藏着多少的得意和促狭,全都被他看见了!
他就是这辈子狡诈过了头,这次是真的碰了壁了。
「菸点上吧二位。」何栩山菸斗里的菸草完全燃烧,这类似一句开场白——喝酒吧,点菸吧,咱们可以开始聊聊正事了。
那两人对视一眼,心实在有点痒,你看我又我看你的,在菸这件事上只要没人去怂恿他们的自制力一向是好,但这种时候,何栩山就在自己眼前吞云吐雾……
于皓俊先去拿了打火机,点了自己的,又让孙夏倾过来就着他的手点菸。
何栩山满意:「这样聊起天,不是比较自在点吗?」
这阵子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簣。
孙夏吐雾,心里有点无奈。但现在可没时间让她想着自己的事,她迅速稳住气势,喝了口柯梦波丹,便说:「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
于皓俊一脸饜足:「我已经间了好几个月了。」
「我看你最近上蛮多综艺。」何栩山说。
「我是演员,跑综艺只是无可奈何之举,所以对我来说,这种事也算是间,我还是想去演戏。」于皓俊抖了下烟灰:「明天当然还得继续囉,钱还是得赚不是吗?我总不能这么销声匿跡了。」
何栩山还隐隐有点期待:「晚上没有行程吗?」
孙夏笑了下:「何老闆,来这找你,就是我们今天最重要的行程。」
他们为了一起到达给何栩山一个震撼,早一个月前就将这天排开,但演艺圈这职业总有许多突发状况,又前后磨合了许久,才终于敲定这天。
于皓俊刚才那句话其实就已经带出了他们二人此行目的,何栩山是个聪明人,他当然明瞭了其中意义。
总算知道他们的来意,他就显得自在些,间聊一般:「演员还是得演戏,但遇到这种事,确实无奈。」
他喝了龙舌兰日出:「我听说最近影视调查委员会查影视剧洗钱力道强了点,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就是那个黄典,哇哦,还真是雷厉风行,是吧?」
他们俩都是狐狸,眼前的老狐狸说的这句话有什么意思,他们都心知肚明。
不约而同应了句是啊,孙夏笑里有点无可奈何:「太可怕了。」
「不我说,去年上的那几部烂剧,《楚家绣》啊、《一见钟笙》、《卿卿似我心》,还有那部虚假的职场剧——我把名字给忘记了,有没有印象?一直被笑说男女主没有cp感像母子的。」
于皓俊回答:「《公关的生存法则》?讲演艺圈公关处理的,范洁鈺跟顏里演的。」
「对对对,播了之后范洁鈺来过我这几次,气得要命——她和顏里虽然是差了十岁,但还不至于像母子吧?」这算是无关紧要的八卦,不过将气氛缓和了些,何栩山笑了笑:「那几部质感差得要命,经费都不知道跑哪了,只知道请流量也不知道好好拍,经费也不知道用到哪啊。」
他巧妙的带走了话题:「你们有没有兴趣听顏里上位的八卦啊?听说陪的是个男大佬,年纪都能当他爸——」
「没什么兴趣,人已经够惨了就别看他笑话了吧。我们也只是幸运,公司没强迫我们陪哪个富商富婆而已。」孙夏揶揄一笑:「是说这八卦我听完,是不是还要跟我收钱啊?」
何栩山了然笑笑,他自然知道他们对这些都没兴致,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他大概是早知道些风声,所以听懂了他们来意,随口就能说出几部帐务有问题消息却都被压的老好的洗钱剧。
影视剧当然有办法洗钱,光看戏剧质感就知道,有些剧标榜几亿製作,但服装、特效、梳化,均不到那个价值,光把这些钱用在请流量或者做营销上,质感与花费不成正比,但却又有流量的话题度,照样还是赚的盆钵盈满。
而《花开两生面》这种真正用了心在拍的戏,却被污衊陷害,这样想来,着实让人心寒。
孙夏收起情绪,调侃说何栩山:「话说,何老闆还真是深藏不露,藏着这些是藏多久啦?」
早有消息却不暴露,不就是藏着等人来打探的吗?
「他能不藏吗?」于皓俊吐雾,又喝了酒:「他就靠这生存的。」
「不不不,本业还是开酒吧,这种事算是副业,副业啊。」何栩山又露出那副无法招架的仪态,束手无策的模样看来几分滑稽。
孙夏耸了下单边肩膀:「还刺青呢,我背上这个就是何老闆刺的。」
「哦?」于皓俊又一次发出了这个单音,虽说一句话也没说,但就是听的何栩山头皮发麻——里头真是耐人寻味。
何栩山是个聪明人,不至于看不出他们光一个眼神交换就能掌握彼此含意,这时听他一声哦,看他们二人又更觉得有意思,想着从中挖出点什么,又是一笔可观的进帐。
偏偏对面坐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孙夏一看这奸商神情,就猜出点什么,笑了:「何老闆,我劝你收点手,否则哪天业力反弹,苦的是你自己。」
何栩山摆摆手:「我做了什么吗?」
时候也不早了,该问的也问完了,再问也一点都问不出了,孙夏和于皓俊起身,何栩山奚落的笑着问:「需要给你们两位一点独处时间吗?」
于皓俊溜了他一眼:「何老闆,孙夏都劝过你一次了,这回是想换让我劝吗?」
「我怎敢呢。」何栩山举起双手作投降样——看来是从这问不出什么了。
孙夏和于皓俊对视一眼,就此一眼,已足将爱意满露,那又何必真有什么肢体接触呢。
于皓俊对她笑了:「我先走了,孙夏,你车停前面对吧?」
「嗯,我往前门走。」孙夏点头,说不想和他多处一点时间是假的,手刚微微抬起——是想去牵一下他,但何栩山盯着,又不好动作。最后就化作一句:「再见。」
于皓俊也注意到她手的动作,滞了一下,食指轻抬,飞速勾了下她的发梢,孙夏转身,指尖的头发也随即跟着她动作溜走。
她隐约感到他轻轻一扯,疑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一切动作快又小,何栩山还真没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于皓俊也说:「再见。」
这样也能满足了,孙夏笑着和他点点头,跟着何栩山往店前走。
于皓俊往后门走,这时,手机响起,直觉告诉他不是孙夏,她不是那种刚分离就拨电话的黏呼性格——但就是感到有点失落,竟不是她。
他扫了来电显,刘姨?
「刘姐,是槐序怎么了吗?」
刘姨无事不找他的,突然来电,那只有可能是与槐序有关。
「于先生。」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刘姨熟悉的声音,而是一个沉稳听不出情绪的男子嗓音。
于皓俊停下脚步,陈上元在前头疑惑的转身看他。
他摆了摆手,让陈上元送到这就行,又让代驾在远处等着,随后背靠着车门,压低声音问:「刘女士呢?」
「我和她借了手机,她人很安全。」
「很平安?那你不提自己的身分,我怎么能确定她平安?」
那头暂停了一下,显然是个嘴笨的人,不想告诉于皓俊自己是谁,又不知如何回答。
于皓俊明显起了疑:「嗯?」
「我不方便透露。」那头这么说着:「你请记得,到时候和白董事会面,若出了什么事,可以拨给刘女士,我会给你提供帮助。」
说这莫名其妙的事,于皓俊冷笑:「我怎么信你?你是谁的人?」
那头又顿了下,只回答了句:「这是白夫人的嘱咐。」
*
代驾在这时也抵达了udjat门口,和孙夏确认了后,打算上车前,孙夏突然目光落在吧台后的那幅双鹿油画上。
「何老闆,那幅画,」孙夏指着说:「我其实想了好久,这个鹿,指的应该不是莱士的陆。」
何栩山鑽进吧檯,听见这话,怔愣了下,随即堆笑:「这就一般的两头鹿,是你妈妈太会联想了。」
孙夏抿着嘴没多说,喝完了加点的龙舌兰后,上车前,意味深长的说:「兰北市的鹿,真是太多了啊。」
看着白色jaguar由代驾开着驶离udjat,何栩山抹了抹汗,不愧是能被他记上小笔记的人,经过两年,孙夏已经成长到和自己打交道时会让他节节败退的程度了。
何栩山刚擦完一个玻璃杯,客人上门了,风铃敲的清脆,他赶紧的恢復状态,热情招呼:「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一位。」那女人回答,一双杏眼看来温和可人,却还带点畏惧,显然第一次以这种目的来酒吧,让她感到窘迫。
何栩山见多了名人,尤其是娱乐圈的,所以看到这人,自然也没半分讶异,他亲热的说:「第一次来呢,喝一杯吗?」
「不是。」那位小姐摇头,坐上吧檯,将一张纸条推到何栩山面前:「孙夏告诉我,这里或许可以成为我的一个突破点。」
真巧,何栩山心想,你的好朋友刚走,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庆幸了。
何栩山说:「那她想必有告诉你,我这里的一些规矩吧?」
那女人点头:「以秘密或钱来交换。」
「是的。」何栩山又擦拭了一个玻璃杯,倒头放下:「你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不是个小人物,所以我想我还是得要求同等价的金钱或秘密才能给这个消息。」
出乎意料,她居然坚定的说:「我有。」
一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露出了如此坚毅的神情,使何栩山惊讶的挑起了眉。
她让何栩山往自己这边一点,幸好酒吧内音乐未开大声,让何栩山能在这个音量里也能听清她说些什么。
「何老闆,我有个孩子,这个秘密,应该足以换张尚豪的消息吧?」
何栩山沉吟,随后,手往后一摆,露出了对客人最恭敬的微笑:「我们里头谈吧——」
「——这边请,顾雨恩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