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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她说:“等我们有时间了,我就带你去欧洲逛个遍。不过……”她想想手头的一堆事,皱起眉头,“恐怕至少要过两年才行呢。要不这样,市郊有座老酒店曾经是一个留过洋的大资本家修的庄园,很多地方借鉴了美泉宫,虽然不能和人家真正的宫殿比,但在国内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西式建筑了。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可是后来大事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们终究没有成行。谁知道今日她来到这家酒店,却是为了准备和张君逸的婚礼,命运捉弄人,也未免捉弄得太狠了一些。

    正想得出神,门被打开了,酒店服务生托着托盘进来,在餐桌铺好桌布,摆了几样菜,彬彬有礼的对她躬了躬身:“张夫人,张先生路上堵车,恐怕不能按时赶来陪您用午餐。请你先喝点热汤,随便吃点,垫一垫肚子,等张先生到了我们立刻上主菜。”

    程无双嘴里发苦,一滴水都不想碰,摇摇头道:“多谢。我现在不饿。”

    守在房间角落的佣人开口:“夫人,婚礼就在下周,您得好好保重身体。”

    她抿紧嘴唇,终究还是走向餐桌坐好,随便夹了一筷子菜胡乱嚼着,咽沙子一样咽下,觉得喉咙微微发疼,便揭开汤盅,吹了吹,慢慢的喝了一口。

    汤汁一接触舌尖,她就愣住了,转眼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拿手帕用力的捂住嘴。服务生吓了一跳:“您怎么了?汤有问题?我去给您换……”

    她咳得眼睛发红,喘息着摆手阻止侍者伸向汤盅的手:“不用,是我自己走神。汤很好,真的很好。”缓了口气,又问,“汤还有吗?”

    服务生忙道:“有,有!我马上给您再拿。”说罢立刻转身去传菜。

    程无双拿汤勺轻轻搅动着汤汁,坚硬瓷器接触到炖软的瑶柱,还有脆嫩的冬笋,她舀出来慢慢的吃,细细的品,神态从容,而一颗心却早已跳得和擂鼓一样激烈。

    这汤的滋味,她化成灰都认得。曾几何时,她清早起来,一坐到餐桌前,顾骁就把汤端了过来,说:“你最喜欢的瑶柱鸡汤,我加了点冬笋,你尝尝看。”

    ☆、第一百零三章

    休息室的门被拉开,经理殷勤的声音传来:“张先生请进,夫人正在等您。我立刻知会厨房,让他们上菜。”

    张君逸看向前方,目光在餐桌上被动过的菜肴上微微一顿,马上就有服务生上前,撤走了残羹。他走到餐桌前坐下,对程无双微微一笑:“你吃得挺多,那些小菜差不多被你扫荡光了。你今天胃口怎么这么好?”

    “不知道,就是觉得饿得慌。”她被他盯得极不自在,补了一句,“况且味道还不错。”

    “这家酒店的餐饮全国都是闻名的。你喜欢,今后咱们可以经常来。不过你刚刚吃了那么多,等会儿正经主菜你还吃得下多少?”张君逸抚了抚她的脸颊,“婚礼的设计你觉得怎样?”

    经理亲自引着服务生过来上菜,虽然训练有素的他们目不斜视,不发一语,但程无双知道他们都在注意自己。张君逸眼中已经隐隐有了威胁之意,如果这些工作人员把两人生硬冷淡的相处传开,极好面子的张君逸绝对会让她后悔。她只能挤出笑,做出轻松愉快的模样:“很漂亮,到处都是鲜花,感觉特别的梦幻。”

    “喜欢吗?”

    “很喜欢。”她一直用余光观察在场人员,直到最后一个服务生离开,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不见。

    张君逸才谈妥一笔大生意,心情不错,她既然肯在外人面前配合了,他也懒得再为难她。示意她给自己盛上米饭,他拿起筷子,说道:“婚纱已经送来了,我选了六套,等午休好了就去试穿,你选一套喜欢的。我们再走一走流程,彩排一下,婚礼的时候可不能让人看笑话。”

    程无双低低“嗯”了一声,慢慢拨动碗里的饭粒,正发怔,一块清蒸东星斑进了她碗里,张君逸淡淡道:“刚刚吃撑了?再吃点吧,别辜负了主厨的好手艺。等会儿彩排的时候别这么魂不守舍的,婚纱都是长款,小心踩到裙摆摔跟头。很多人看着呢,我不想听到圈子里有张夫人当众出丑的小道消息。”

    鱼肉鲜嫩,但已不是她熟悉的滋味。她勉力咽了下去,放下筷子,对他露出微带讥讽的笑:“我真不能吃了,要不婚纱拉链拉不上,不是会给你丢更大的脸?”

    到了下午,参与婚礼的工作人员更加忙碌。发型师和化妆师围着程无双,一边恭维她美貌,一边给她做造型。选婚纱没花什么时间,她一眼看中了最容易穿脱的那套,因为能减少对自己的折腾。

    打扮妥当之后,她又足足等了半个钟头,张君逸才做好了造型。他对婚礼的看重远甚于她,对每一处细节都挑剔了许久,连袖扣都换了十多对才满意。

    他一出现,四周的人都纷纷喝彩。他的品味一向不俗,全身上下都透露出优雅和矜贵,保养得极好的一张俊脸被浅色礼服衬得更加年轻,和程无双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临水市最顶级的豪门独女出嫁,这样的热闹许多年才会有一次,酒店虽然管理严格,但只要有机会,员工挤破脑袋都要来观摩观摩。大厅不可能允许闲杂人等进入,但各个进出口的帷幕后已经被看热闹的人挤得满满当当,空气也由于拥挤而变得有些憋闷。众人一边尽可能的透过帷幕观察里面,一面低声讨论婚礼当天的排场,比如请的哪个知名交响乐队奏乐,哪个顶级名嘴主持,红毯的金线花纹要十几个一流绣工连续绣两个月,谈得既兴奋又心里泛酸——这样流水似的花钱法,一个婚礼的花费够他们三辈子大手大脚的花销了。

    有个穿着制服的厨师摘下头顶厨师帽扇了扇风,说:“我们加班加点花了一个星期制定当天菜谱,好不容易张先生才点了头。但这才开始呢,后面几天有的忙了。”

    有人问:“什么样的菜谱?多奢华?鱼翅当粉条?”

    厨师鄙夷的斜了他一眼:“什么年代了,土得掉渣的煤老板都嫌这种吃法俗不可耐,程家的婚宴怎可能闹这样的笑话?”

    “现在程家是张先生做主,听说张先生也就是普通市民出身,后来因为太出众,得到程老爷子赏识才一步步走到现在地位的。鱼跃龙门嘛,铺张铺张也不奇怪。”

    一个中层领导模样的西装女子皱起眉头:“嘘!别这样乱说话。张先生的脾气你不知道?”见众人静下来,她说道,“张先生没毕业就去了明华集团实习,早早认识了贵人,这么些年跟在程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眼界早就不是一般的高了。后来又成了实际的掌权人,什么好的没见识过?”

    厨师扬扬眉,道:“是这样的。燕翅鲍这些东西人家早就不追求了,要的是时令,新鲜,做法精致。老鸡,火腿,瑶柱,猪骨牛骨炖十多个小时做出的高汤,就拿来煮个嫩豆腐,豆腐还要雕成玲珑的球,上面还要刻出吉祥的话来,你们说费事不费事?冬笋要在宴席开始前的两个钟头之内挖的,因为离了泥土两小时以后的笋鲜味和口感会损失不少,幸好离这儿半个钟头外的山里产好笋,要不有的是麻烦。红烧鳗用的鳗鱼品种个头都有限制,而且要用特殊法子养一个多星期,肉的土腥味才会散尽,短时间哪儿去找这么多上等鳗?何况采购过来了,养得没了腥气,又赶不上婚礼,只能全市甚至去邻市各大酒楼求人。全是这样的菜,乍一看不算多稀罕,但十桌上等燕翅鲍席面也比不上一桌这个。张先生很懂吃,不过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也过了头。世家宴请我也见识过几次,真正豪门出身的人反而没这么挑剔。我想,张先生是太急于表示他品味不凡,不比世家子弟差,有足够资格跻身上流社会……”话没说完,已经被西装女用高跟鞋跺了一脚,女子横眉怒目,姣好面容因为极度紧张而扭曲,“你给我闭嘴!这些话传出去了,你还想在这个城市混下去?整个酒店恐怕都要吃苦头!”

    有人立刻来打圆场:“小李经理说得很对,咱们谈谈婚礼就行了,新郎新娘的私事最好少多嘴。哎,刚刚听你说喜宴的菜,听起来真不错,清淡美味,又特别健康。别说有钱人了,我们这些老百姓参加个红白喜事,大鱼大肉吃得也没胃口,就这样的菜,多吃一些也不会腻味。还有些什么好东西?以后咱们办家宴的时候可以参考参考,虽然不可能用一大堆鸡鸭火腿吊汤煮什么白菜豆腐。”

    厨师脚趾被踩得和火烧似的疼,谈天的兴致也蔫了,有些无精打采的指了指对面的二楼包厢:“我等级不高,只负责水产类菜品,有些是同事和我说的,整个菜谱,主厨最清楚,他在那儿呢。”

    二楼包厢的半圆形阳台比他们挤的这里宽阔多了,视野也极好,也只有酒店里资深的员工才能以给彩排帮忙的名义,上去做点杂事,顺便瞧个过瘾。

    主厨扶着栏杆看底下的人展开红毯边缘的流苏,但众人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转到了另外两人身上,有人问:“那个穿藏青西装的男人好气派,是哪位?”

    西装女答道:“徐茂,那个在国外过得风生水起,近期想回来拓展国内市场的大人物。”

    “那个呢?这样的人怎么和徐总关系好?”有人指向站在徐茂斜后方的男人。那人缩着肩膀,黄黄的一张脸,比徐茂差了不知多少,但徐茂却伸手托住那人胳膊肘,似乎颇为关怀。厨师仔细瞧了瞧,说道:“主厨说是他的朋友,今天请来厨房帮了会儿忙,技术一流,但是孤僻得很,不怎么和人说话。徐总身世有些复杂,一时也打听不了多少消息,只知道他曾经在道上很有些面子,咱主厨虽然比他大二十来岁,但是服他。我猜,那个人可能也有些来头。”

    众人还想说什么时,那人忽然身子一颤,徐茂立刻把他扶住,拉到阳台之后,厚重帷幕遮住了一切。他们的好奇心瞬间被激发了,但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盛装打扮的程无双从大门口出现,阳光透过门上的玻璃天窗照在她身上,恍惚一看,宛如传说中来自神祗的圣光,白纱轻轻扬起,仿佛女神屈尊踏上了凡间。

    程无双跟着音乐和指示,提线木偶一般的踏上长长红毯,一步一步往前挪。她的表情自然是冷淡僵硬的,但轻柔的面纱挡住了她的面庞,安静神情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反倒更显得她贞静圣洁。长长的裙裾花边扫过地毯,雪白与鲜红,还有丝绸里随着光线变化时隐时现的银线刺绣,美得让四周的人屏住了呼吸。

    ☆、第一百零四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她身上,沉着如张君逸也不由自主的失神片刻,不过他素来善于控制情绪,须臾镇定下来,但唇角一抹喜色怎样也收敛不住。

    二楼阳台的小小风波被程无双的惊艳出场掩盖住,徐茂松了口气,把那个站都站不稳的人半扶半拖的弄到沙发上坐好,一面端详一面低声问:“你还好吧?”

    那人嘴唇抖动得厉害,蜡黄的脸上已经被一层细细的冷汗给盖住。他哑着嗓子说了声“不用担心”,待到情绪稍微稳定,便抽了两张纸巾,胡乱的擦着汗。纸巾擦过哪里,那里的蜡黄皮肤就奇异的变得白皙起来,等到堵得人毛孔发痒的厚重化妆品擦去大半,一张俊秀却苍白的脸出现了——不是顾骁又是谁?

    他换了干净的纸巾,继续清理涂了黄粉的脖子,想用机械的动作迫使自己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过了十来分钟,他才缓缓的说:“多谢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让我见他,可惜我太没用。”

    本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但是一看到身着婚纱的程无双,他眼睛就像被针刺了一样,剧烈的痛楚从双眼一直蔓延到四肢,让他几乎难以站立。

    徐茂摇头,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身体还很虚弱,情绪激动造成的血压变动很容易让你晕眩。这是正常现象。”停了停,又道,“有人刚刚带话过来,程小姐午餐吃得很香,你煲的汤,做的小菜她几乎吃完了,之后上的别人料理的主菜她倒没有动几筷子。她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顾骁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帷幕之前,刚掀开厚厚丝绒又猛然收回手。脸上的伪装已经被擦掉,假如张君逸或者他的亲信抬头看过来,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拨开一道缝隙,凝视着下方的情景。

    程无双和张君逸并排站在一起,某位临时客串司仪的人正抑扬顿挫的念着结婚誓词,念完之后便是询问新郎新娘是否愿意接受对方的环节。张君逸声音饱满沉稳,意气风发的心情显而易见,而程无双在司仪询问之后就像卡了壳似的沉默好几秒,才轻轻的说出:“我愿意。”

    这声音微微发颤,而她握着花束的手捏得紧紧的,显然在竭力保持镇定。顾骁只觉得体内的伤处又开始疼了起来,正忍得难过,张君逸揽过程无双,深深的吻了下去。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耳边爆开,他双耳嗡嗡作响,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迈开一大步。徐茂吃了一惊,立刻把他拽回来:“你镇定点!”

    顾骁冷汗涔涔而下,脸色青了又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徐茂把他摁在椅子上坐好,小心翼翼的把由于他的剧烈动作而晃动不已的帷幔掀开一道小缝隙,往下仔细的端详一阵,没察觉异状,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转身盯着他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很抱歉,这种事,我作为外人,无法给你任何实质性的安慰,我也不是很会说劝慰人的话。如今只能暂时忍一忍。我答应过,会竭尽所能的帮你,但如果你克制不住,我的计划再周到也无济于事。”

    顾骁慢慢调匀呼吸,说道:“我明白了。”

    徐茂点了点头:“好。再呆下去只会让你更伤心,不如走的好。令尊已经到机场了,我们去与他会和。”

    他把帷幕掀开一些,同阳台上与他有旧交情的厨师长道了别。顾骁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望向外面。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迤逦拖在红毯上的长长裙裾的一角。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竭尽全力把冲上眼角的酸辣之意给压了下去。

    程无双坐在化妆室里,任由化妆师替她补唇妆。方才张君逸为了证明他已经大获全胜,亲吻得极其用力,把唇彩蹭掉了不少,到现在她的嘴唇也隐隐作痛。她木然的看着前方,墙纸上繁复卷曲的花纹一圈一圈的,仿佛在转动,看久了让人昏昏欲睡。

    身后的门被打开,想必是张君逸。她丝毫不想回头,反而闭上了眼。

    一只手放在她肩头,袖口逸出一丝淡雅微苦的木香。

    这不是张君逸会用的香水。

    她猛然抬起头,李东明的面容映入眼帘。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僵硬许久的脸终于松动,露出一些笑意。只是化妆师仍在房内,好些话她不方便说,只能忍住千言万语,轻轻叫了一声:“李爷爷。”

    李东明点了点头,盯着她看了片刻,说:“衣服不错,就是首饰亮点不足。”

    通常,豪门婚事所用的珠宝是家族传承的名贵古董。底蕴不深的新晋豪门,则会提前一年,甚至数年就开始准备首饰。镶嵌和设计还好说,一流的宝石不是说有就有的。婚礼如此仓促,张君逸再有本事,也没法变出顶级的珠宝。

    程无双在瑞士银行的保险箱内有外祖母和母亲的遗物,但珍宝用于这样的婚礼简直是亵渎。所幸张君逸不知道底细,她便刻意瞒了下来。

    “也不错了。”她笑了笑,意兴阑珊。

    李东明道:“你毕竟是程家的大小姐,婚礼不能寒酸了。我的私藏里有一些不错的首饰,比你现在戴的合适些。给你看看图,你选一样,我让人从国外带来,还赶得上婚礼。”

    程无双刚想说“不用”,李东明递了个眼神,她怔了怔,改口道:“那就多谢李爷爷了。”

    李东明扭头对化妆师说:“这位女士,麻烦你帮我个小忙。请你去大厅把我的助理请到这里来,程小姐需要看看我的珠宝收藏图鉴。我助理是外国人,一位棕色头发,身材高大的中年女士,非常好认。”

    化妆师应声离去。李东明盯着门,等到门锁咔哒一响,他一秒钟时间都没浪费,直截了当的说:“顾骁已经去了机场,徐茂亲自送的他。等他们安全抵达洛杉矶,我会想办法给你消息的。”

    程无双心头大石落下一半,紧绷的神经一松懈,情绪就有些失控。她有些慌乱的抽出手绢,按住了眼睛,免得泪水流得一脸都是。她哽咽道:“终于走了吗?太好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婚纱是露肩的设计,雪白的塔夫绸上用银线绣了玫瑰,点缀了细碎的水晶,随着她的抽泣,银线和水晶晃动起来,一片晶光灿然,却越发衬得她裸-露的肩头苍白瘦削得可怜。李东明心里不忍,弯下腰,扶住她的肩膀,想安慰她几句,门却突然被打开了。进来的人除了那位优雅干练的外国助理,还有张君逸,以及一位和他的恶心程度难分上下的人,韩竣。

    程无双手指紧紧的攥住手帕,仿佛她攥住的是韩竣的脖子。她的小腿肌肉已经绷起,随时可以冲过去击倒他,但她咬紧了牙,把眼眶的泪水用帕子吸干,慢慢的站起来,对李东明介绍:“李爷爷,这位是韩氏集团的韩总。”

    李东明彬彬有礼的同韩竣握手寒暄,眼前的男人优雅俊秀,甚至显得有些文弱,若是不知底细,他也想不到,这人最近才策划了一出车祸,害得幼弟韩靖至今还不能离开轮椅。

    张君逸淡淡的笑:“李老先生,我听molly女士说了。多谢你的好意,我和无双对您的慷慨十分感激。只是大费周章的托人从国外带东西过来,实在有些劳师动众,何况路途遥远,万一出现什么差错,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你放心,我不可能给我心爱的妻子一个寒酸的婚礼,首饰的事情我已经打算好了。”他看了看韩竣,“韩家的收藏非常可观,韩总说了,会赠与无双一套漂亮的珠宝用来配结婚礼服,用以当我们的结婚贺礼。”

    程无双勉强挤出笑:“怎么好意思让韩总如此破费……”

    韩竣微笑道:“我和君逸是多年好友,你我两家又是世交,你们结婚,我当然得送出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

    这种虚伪又没营养的对话持续了几个回合,韩竣抬手看了看表,似乎有急事需要赶时间。张君逸便对李东明说:“无双身体才恢复,精神还不大好。我和她再熟悉一下婚礼流程,就得让她去好好休息一会儿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李老先生不如去休息室坐一会儿,等看完彩排,我们一起用个晚餐?”

    他虽然说得客气,但言下之意简直肆无忌惮,无礼之至。李东明勃然大怒,但他毕竟老辣,面上丝毫不显愠色,起身道:“我也确实有点乏了。张先生请照顾好无双,她身体不好,彩排程序就尽量简化简化吧。她也见过世面,婚礼上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李东明退让一步,并非惧怕张君逸,张君逸也不敢对他怎样,只是他深知这个阴鸷的男人会把怒气一股脑撒在程无双身上,投鼠忌器,不得不示弱。他对程无双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一边向门边走一边纳闷——韩竣还稳稳的站在原地,他到底想干什么?他做一个动作,张君逸就开口赶人,谁主谁次一目了然,张君逸这些年侵吞程家权力,背后定然有这人的策划。程无双毕竟年轻,又被误导了这么多年,应付一个张君逸就够吃力,再加上一个更加老谋深算的韩竣,她该怎么办?

    ☆、第一百零五章

    李东明走后,张君逸令人守好门口,回到程无双身边。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光洁白皙的肌肤,秀丽的五官,修长的身材,还有从小娇养出的贵气,这个比他年轻二十来岁的妻子,有着让他非常满意的外表。只可惜……他抚上她的头发:“你以前那头长发真漂亮,真不该剪掉的。”

    程无双唇边漾起一缕讽刺的笑,不说话。

    他抬起她下巴:“怎么没声儿了?”

    “你刚刚不是说我没精神吗?没精神的人就是懒得说话。”

    “真是伶牙俐齿的。”张君逸冷笑,手上的力度加大。

    韩竣慢慢走过来,握住张君逸的手:“君逸,和个丫头片子计较什么?实在生气也别动她的脸,马上就婚礼了,她挂了彩,你的面子也会丢光。”

    张君逸松开手指,冷哼一声,韩竣揽住他肩膀,头向他侧了侧,额头几乎碰上他的脸:“女人这种东西,和狗差不多。她很快就会知道离了你连一口狗粮都吃不上,到时候还不主动找你摇尾巴?你急什么急?”

    两人亲昵到这种程度,看来果真基一块儿去了。张君逸年纪轻轻就脱颖而出当了程昌瀚的首席秘书,恐怕早就受到韩竣指点。甚至一开始他就是姓韩的安□□明华集团的钉子。程无双又是胆寒又是恶心,盯着韩竣那张漂亮的脸:“韩总的男人要和我结婚,按理说我是韩总最不想见到的人。真不知道你专程过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要向我示威,告诉我他心里在意的只是你?”

    韩竣笑了:“程小姐言情小说看多了?我没这么无聊,找你当然是为了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要我手上的股份?”

    “没必要。君逸代管,和我亲自接手也没什么区别。”他看看表,“空了再和程小姐聊天。我来找你,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体状况。”

    “哈哈,张君逸把我当生孩子工具,这才关心我身体。你关心我身体做什么?很期盼有个大侄子?嗯,这样一想倒是说得通。毕竟你们两个造不出小孩儿,他的孩子你当然当成自己的孩子……”

    韩竣笑着打断她:“君逸的孩子我当然会另眼相看。但我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