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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节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整人(二)

    刘三斤拉着胖子去到另外一个镇上指着一块儿菜地对他说道:“就是这儿啊,你看这里是左边青龙,右边白虎,子午当中,这黄土一捏就知道里面的含金量有多大,就这样的地,老弟不跟你吹,在咱整个浙江省你都找不到第二块。”他指着后面那一块长着灌木的小山包道:“那儿就是一座盘龙,咱这是天目山脉,南龙的正穴位,老弟是哪里人?”

    “洪村人。”胖子道:“离这儿也不算远,这样吧,老神仙,您好人做到底,我那几个先祖辈的不是都得迁坟嘛,这个地价格自然好说,你去帮我谈。但是我想先把先祖的棺木给取出来,既然都有问题,那不如就先寄存到义庄里头,等这块地我找人来施工,弄个豪华的,大的,再请先生来主持下葬仪式。”

    “要的要的,”刘三斤连连点头道:“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回头我就找几个人,日子我来通知你。”

    “我后天要出远门,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这样吧,明天日子您给算算怎么样,要是好的话,您就给办了。”

    刘三斤倒是怕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连忙掐指一算闭着眼睛道:“明天,明天没问题啊,好日子,早点七点一刻,时间一到,鞭炮一响,咱就即可动土。”

    送走了那位马上就觉得自己要发财的刘三斤,胖子是立马折了回去跟人打听了一下那几座坟都是谁家的,然后挨个过去报信,信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你们家的祖坟有人想要撬了,说是明天动手。

    人一听这还得了,光天化日的,还有人敢挖自己祖坟?这不除了感谢胖子之外立刻就派人去蹲点了……

    第二天一早还在发财梦里的刘三斤就已经找好了人,胖子也是如约而至,才送到路口的时候谎称钱包忘带了,让刘三斤带人先去动土。

    “刘神仙这坏了时间怕是不好,要不这样的,您先给我动着,我这里刚取的一点钱怕是不够,你先拿着完事后先给弟兄们买俩包烟。”说着胖子就拿出一个信封,抽出来的时候刘三斤看见分明是厚厚一叠的大团结,估摸着这就已经不下千数了,就这个数字还只是打个前瞻,那到时候给自己的能有多少?他今儿个真是遇到财神爷了,拿了信封往兜里一塞,几个人拿着铲子铁锹就往坟地里赶,胖子则是一溜烟的油门原地掉头闪到外面僻静地方把车停好再下去看热闹了。

    刘三斤哪里晓得是计谋,装模作样的看了会儿天看了会儿地,大喊一声时辰到,才一铲子下去周边的竹林里头就钻出乌压压的一片人,手里各式的家伙拿得是五花八门,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

    “哎哎哎,干嘛的干嘛的!”刘三斤一边招架一边大喊道:“你们是不是东家的人,怎得来打人了呢!”

    领头的那个一听这货还理直气壮,便问道:“你们到这里是干啥的?”

    “迁坟啊,不是说好了今天早上动土嘛,咋还动手了!”

    “狗日的,就是他们,给老子干,朝死里面干!”一棍子下来结结实实的轰到了刘三斤的脑袋上,打的他是满地找牙哭爹喊娘,那伙子人哪里晓得发生了啥事,对方人多势众根本不讲理。废话,你刨人家祖坟人家还能请你喝茶?

    一顿暴揍过后,刘三斤那叫一个惨,远处躲着看热闹的胖子给笑得肚皮都要破了,“王八蛋,教你敢冒充查爷的兄弟!”

    被揍的奄奄一息的刘三斤被人当作了一条死狗给丢到了外面的马路上,等到那些人都散去胖子这才开着小车过来故意装作啥都不知道,十分惊讶地说道:“哎呀,刘神仙,你这是咋了啊,咋动土还动到自己头上来了?”

    到这会儿刘三斤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正纳闷呢,自己被揍成这模样那是满肚子的委屈,连哭带喊的抓着胖子脚跟吼道:“我说你们家亲戚都是一些什么人啊,老弟是不是你们没商量好有兄弟矛盾啊,怎得部分青红皂白的把我打了一顿呢?”

    “可不是嘛,”胖子道:“我回去才听我爹说我几个叔叔不干,说是他们不同意迁坟,这不您看,让您受委屈了啊,这事儿既然他们不同意,我看还是算了吧……”

    “算了……”刘三斤犹如晴天霹雳,这一句算了简直是能要了他的小命,这自己今天的门牙都被砸掉了几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你就这么算了?

    “老弟啊,可我这……”

    “哎哟,您看我把这事儿又给忘记了,”胖子一拍脑门道:“钱是拿来了,我就放这儿了啊。”胖子拿出一个黑乎乎的塑料袋,刘三斤心想,挨了顿揍要真是能换这么一袋子的钱那也就值了。一咬牙,得,全当补偿费了,可扒拉开塑料袋一瞅,里面全是一刀刀的黄纸!

    “钱呢!”他大叫道:“钱呢,钱呢!”

    “不都在这儿嘛,”胖子那个演技简直了,他说道:“谁家迁坟不得烧点纸钱啊,我那前面是忘记带了,真是糟心,这不,我估摸着也就用不上了,您看是就丢在这儿呢,还是我拿回去?”

    刘三斤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转眼一想,刚才那信封里厚厚一叠也不少了,一千多块都够别的工人阶级干上一年还多了。算了,这伤势回家躺上个把月也就熬过去了,一个月能赚上一年的钱那也就满足了不是。

    见胖子不提那信封的事儿他还憋着高兴,胖子问他要不要给送医院里去,他连连挥手道:“算了算了,哪有道士进医院的,我们都有法术,要不是看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我才手下留情……”

    都这个时候还在装,胖子心里头道他娘的,估摸着还是揍的不够狠,上了车临走前他伸出脑袋道:“对了,那信封里的冥币您也一块儿给丢了吧,反正也用不着了……”

    “什么!”不顾身上的疼痛,刘三斤一下子就爬了起来摸到胖子的车边道:“里面是冥币,你不是说给弟兄们买烟嘛!”

    “没错啊,十块钱还不够买烟的?”胖子道:“够买三条哈德门了,您也真是……”

    抽开信封一瞧,除了面上的第一张是大团结,下面厚厚的一叠都是仿人民币的“冥币”!刘三斤这会儿是彻底无语了,一把抓着胖子的车门不肯放道:“你得送我去医院,你得叫你们家人赔我医药费,不然我就去告你!”

    哟,这开始耍无赖了不是,可要真说耍无赖,胖子绝对是祖师爷级的,他打开车门下来道:“小心点,别划着车子,一道口子就是小一千,我们老板可不兴别人花了他的车。”一边说着他一边就扶着刘三斤往外走,顺便那指甲就朝着车门上狠狠的划拉了一下,然后扭头故意大喊道:“完了完了,你真给划了!”

    刘三斤这回可吓坏了,那年月能开小车的都是一些什么人?听说县长才不过弄了台吉普车,这人的车子见着可别那吉普车要高级的多了,他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干啥的?”

    “我?司机啊!”胖子道:“给人开车的,马夫,知道我给谁开车不?马安县谁最牛知道不?李安,李大爷,你刮了他的车,得了,我估摸着他是不会善摆甘休的……”

    李安,光是这名字就能吓得他刘三斤双腿打颤,要说安县谁不知道那货是个什么人物,黑白两道通吃,这下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胖子这下又来充老好人了,他说道:“算了,看您刘神仙也不是故意的,这事儿回头我就跟老板说是我刮得,叫他扣我工钱算了。”

    “真的?”刘三斤这是一下又从地狱到了天堂,要真让他陪那得算上几年的卦都不知道了,胖子上了车再次把脑袋探出来道:“另外,我再告诉您老一件事,查文斌啊,他是我兄弟!”

    突突的冒着黑烟的小车越走越远,刘三斤一直在琢磨着那最后一句话,等到他想明白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这是李鬼遇到了李逵。从此以后,刘三斤是再也没出现过了,不过天桥下的位置总是个黄金位置,摆摊算卦的依旧,去看热闹得也依旧,但是敢打着天正道查文斌的名号的却是再也没有了。

    要说打击盗版,胖子算是走在了全国人民的先例,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在那个年代他就有了,只有狠狠地打击那些李鬼们,李逵那块招牌才能继续的一直放着金色的大光……

    安县地方小,事情就传得快,刘三斤被捉弄的事儿不免的也就传到了查文斌的耳朵里。不过胖子这活儿干都干完了也不能拿他怎样,那年的冬天大抵就是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一直持续下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故人来访

    1984年冬,钭妃的肚子已经隆起的越来越大,预计年后就会生产,一整个下半年,自打马安镇过后,查文斌迎来了难得的休息。除了偶尔会有一些琐事找上门,阴事白事他已是一概不接,干道士这行的很是忌讳,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一些无谓的东西给腹中胎儿招来无妄之灾。要做父亲了,总盼望个平平安安,丧事这玩意免不了会沾惹阴气戾气,这生活一趋于平淡,他也竟然开始有些“胖了”起来,过去总像是跟竹竿子的他现在也能撑起当时比较时髦的大衣了。

    1984年的12月,外面飘着鹅毛大雪,一屋子的人正窝在家里看着电视烤着炭火,胖子喜欢吃烤地瓜,那会儿农村里大多是土灶。土灶的灶口处挖一个小坑,用青砖垒一下,烧完饭剩下的柴火就扒拉到这个坑里,用炉灰裹着地瓜丢进去,等上一个时辰也就可以吃了。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基本都是围绕着孩子的话题,这时院子门忽然敲了起来,查文斌让胖子去开门瞧瞧,估摸着是不是哪个乡亲。后者极不情愿的穿上老棉鞋,嘴里嘟囔着道:“老二,你可不准偷吃我地瓜,前面两个全让你给干了,我连点皮都没捞着。”

    钭妃笑道:“去吧去吧,我给你看着。”“谢谢嫂子。”

    院子里的雪都能留下脚印了,看着那乌蒙蒙的天,胖子仿佛是回到了东北。搓着手背一溜小跑的拉开门闩,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呢子大衣,头上戴着灰色礼帽的家伙,手里一边一个大皮箱子,脖子上还挂着当年最是流行的长围巾。

    “谁啊这是……”胖子一拍手道:“好家伙,人模狗样的竟然跑到这儿来了,能得啊你!”

    “石兄,怎么会是你?”他愣着了,当年他们一块儿去阳关的时候不是听说胖子……拉下墨镜,确定这是大白天的,对方口鼻里正在哈着热气,可不是个鬼。不过到底是场面上的人,马上他就哈哈大笑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胖子跟他认识的时候还是闯南方,那会儿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一转眼自己都二十多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位爷。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己失踪的那两年里,朱子豪可没少跟查文斌打交道。

    说罢,后者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是谁呢?朱子豪,那个香港少爷,著名的败家子,有几年没见的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手上夹着的是粗壮的雪茄,那墨镜,那风衣,那皮鞋,整的跟电视里面的黑社会似得。

    老熟人来访,自然是意外又惊喜,这朱子豪说到底还算个上路人,不过他这小子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么大老远来一趟自然肯定不光是探友。

    “查爷,来了个朋友……”胖子还想跟查文斌介绍来着,后者也起身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认识?”胖子诧异道:“见鬼了不是,你小子怎么认识我们查爷。”

    朱子豪这下尴尬了,他看着查文斌,这个档口可不敢乱讲话,还好查文斌说道:“没事,在你丢的那两年里认识的,小忆带我去了一趟香港散心,是他招待的我。”

    “原来如此……”

    皮包里带来的都是一些好东西,那个年月国内还在计划经济,朱子豪带来的手表,相机还有一批当时国内根本见不到的电子产品。看来这份礼还不轻,他只说是来逛逛的,毕竟怎么说自己的根也在大陆嘛。

    “得,屁话少说,你小子能有这个心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胖子放下那个日本进口的迷你收音机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老夏同志现在这儿不好使,你就别去打扰了。”

    朱子豪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我这回来主要还是来看看你们几位的。”他打量着这间平房,虽然在五里铺,查文斌的几间宅子在当时并不算寒颤,可要跟外面城里比,这的确就是差了一点。胖子见他眼睛里有那么一点意思,便说道:“入乡随俗,别他妈的狗眼看人低,这里是共产主义社会,不是你那个资本主义的香港,嫌这儿没暖气是吧?”

    “没没没,石兄我怎么敢在查道长面前放肆,你们最近是在做什么生意啊?”

    “没做生意,”胖子道:“怎么你有路子?”

    “路子是有,可就是……”他紧了紧衣服道:“我在南边搞了一块地,深圳现在不是在搞大开发嘛,跟两个大陆的老板一起合伙买了块地皮,准备建一个五十层的大厦……”

    “得得得,甭跟我吹那些,”胖子道:“你就是一百层我也看不着啊,来咱向下地方就聊点乡下人的事情。”

    “是要聊……你不给打断了嘛。”朱子豪看着查文斌道:“查道长,我们施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思前想后,我就顺道来问一下你,你给出出主意?”

    “还顺路……”胖子道:“查爷这阵子不问世事,你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啊。”

    朱子豪问道:“真的嘛?”

    查文斌点头道:“我爱人就要生产了,按照规矩,这个时候的道士是不管阴阳事的,要为后人着想,你有什么麻烦说出来或许我可以给点建议。”

    随着深圳的改革开放,房地产已经成了那个年代最火爆的项目,一批早年做倒爷挣到钱的纷纷开始把手伸入了这个行当。在那个年月的深圳,只要拿到地皮把楼建起来就意味着不断滚滚而来的财富会撑爆你的皮箱。朱子豪也不例外,他是一个投机倒把的高手,一江之隔便嗅到了那遍地的铜臭味。

    与两个大陆的商人一块儿买下了一块地,这几乎就砸进去了他身价的全部,这是这栋楼能够建起来,他的连本带利可以翻一番。靠那边的人还是比较相信风水的,开工的时候也专门请了先生来做法,随着工期的推进就开始到了打桩的阶段。

    楼房,尤其是高楼,对于地基的要求是极高的,像这种五十层的大厦几乎要往下打上三四层楼的高度,再用钢筋水泥浇筑,这在建筑上叫作打桩。只有桩稳了,那地基才能稳,上面的楼才能稳。建筑公司请了地质专家专门来勘探过,技术方面不是问题,设备方面也没有问题。可打桩就是接二连三的出差错。

    先是打不动,打到五米深的时候就好似遇到了铁板,换个地打就是出水,用抽水机抽都来不及,水还泛着黄汤,里面一股腥臭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再然后,打桩机又接二连三的坏,最严重的一次,上面的吊架倒塌还砸死了三个工人,忙活了几个月,原本要打的几十根桩子只勉强下去了三根。这工地里开支可是一天都没少,出了事故上面要来检查,一停工他们就等于往里面扔钱。工人们说晚上那块地不干净,时常有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他们就怀疑是工地闹鬼。这工人多是老乡朋友,一走就是一大批,半年折腾下来,工地上就连看门的人都要找不到了,现在那钱都在里面搭着,朱子豪和他的合伙人是心急如焚,同期开工的都盖了一半了,他这里连地基都还没着落。

    “找个人瞧瞧啊,”胖子道:“南边不是挺多风水先生的嘛?”

    “找了啊,”朱子豪连连摇头道:“没用,搞不定啦,那些人只知道拿红包,有一回我那个大陆的合伙人找了一个江西的道士还差点又闹出一条人命。”

    当地的先生先后找了十几波,反正问题依旧,其中一个老板是北京人,托关系让人推荐了一个江西道士,听说是龙虎山上下来的。花了大价钱把人请下山,来人一看,的确说是有问题,当晚就要开坛做法,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法力不够,等他们进去找的时候,人已经昏死在地上了,浑身上下的衣服就跟被大火烤过了一般,好不容易送到医院才捡回来一条命。

    这不,眼瞅着就要到年底了,朱子豪的身价可全在里面呢,再不开工,他只能去隔壁工地跳楼了。一想到当年的查文斌是如何的了得,他只好转辗来到了安县,经过一路打听才找到了这五里铺,这人又好面子,别看他一身风光,其实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好女人

    “查道长!查先生!查爷!”朱子豪此刻就像是一个落魄的小贩,那梳得光亮的头发也耷拉了下来,他一脸苦相的看着查文斌道:“只有您能救我了,看在过去我们的交情上,您务必帮我这一回。”

    查文斌此刻也是矛盾的,若是一般的风水局,他去一趟也就罢了,可是一听这都出过人命了,他就有些打盹。不是怕,而是看着钭妃那肚子,再不了多久就要做爸爸了,这万一……

    钭妃是个好女人,她从查文斌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个男人现在的心思,不得不说她确实有着自己的过人之处。站起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被家里的琐事牵绊,现在肚子还不大,我一个人还能应付的来。”

    “那也不行,”胖子道:“嫂子,现在别说是一栋楼了,就他娘的是整个香港也没你那肚皮金贵,反正你那楼也拖了半年了,再等等吧,等到明年开春,我们这边办完事了,你还没法解决再来找查爷。”

    “等不了哇,”朱子豪拍着大腿道:“银行见我们不动工就要催贷款,外面已经开始风言风语说那块地不吉利,要再拖下去等到来年就算是把楼盖起来我们怕是也卖不出去了。”

    “文斌,你过来一下。”钭妃对着深思中的查文斌招了招手,前者一个人挺着肚子先走到了门外。

    外面的雪正在漫天飞舞着,查文斌跟着也走了出来,这个女人若是从背后看,几乎看不出是个孕妇。她张着双手像个孩子一般的接着雪花,查文斌快步走上去道:“进去吧,外面冷,感冒了可不好办。”

    钭妃摇摇头道:“我没有那么娇贵,你是一个干大事的人,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而勉强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他既是你的朋友,现在就等于把身家性命都委托到你的身上了,如此的信任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呢?”

    “我是个道士……”查文斌刚想说,可钭妃却说道:“正因为你是个学道之人,就更加不应该坐视不管,拘泥这些小节被琐事牵绊,终究只是个凡夫山野小道。我知道你是大道之心的人,不应该被家庭背负枷锁,若是如此,当年我嫁你便是错误,便是害了你。”

    查文斌见她一脸认真,忙说道:“你怎么这么说呢?我是男人自然应该起到丈夫的责任,保护你的孩子是我的义务。”

    “我喜欢的查文斌是一个洒脱,超然的真男人。”钭妃道:“一如这雪花,捧在手心里就化作了水,留在那地上却能结成冰,自古修道之人都是闲云野鹤一般无拘无束,只有这份心才能问得天地,窥得真理。一日三餐,老婆孩子,只会让你的眼界停留在这三间瓦房之内,我和孩子便会成为你的牢笼,无形之中在这院子里为你画上了一道线,教你踏不出也不敢踏出,长此以外,你的道心便会被柴米油盐所替代,到了那时,你又与一般的男人有何区别?”

    “我……”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够说出这番话,自打他们认识,到后来结婚到现在,查文斌从未与她有过这般的对话。当年钭妃是个读书之人,若非家中变故,她恐怕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大学生吧。她真的没有梦想嘛?查文斌曾经不止一次的看到她拿着那些当年自己的书一个人默默地看着,一直到有一天,那些书全都被一股脑的丢进了灶笼,那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天……

    大约从那个时候起,这个女人就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梦想,她决定要做一个好妻子。所以,无论是什么时候,查文斌是从来不需要做家务的,他也从来不需要为家中的琐事所烦心,屋前屋后,家里家外,全都是这个女人一手张罗。或许,她认为这就是自己所能做的一切,那么的简单,那么的普通却又那么的重复。

    在家里,你听不到这个女人的一句怨言,甚至是对他的那些朋友,到今天,她也依旧没有对查文斌提过任何要求,哪怕是在最需要她的时候也都选择了自己承受。爱一个人,便是如此,相爱容易相守难,在枯燥的一日三餐里,在那些激情退却的日子里,你是否还能守住自己的那颗初心,平淡往往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可贵的。

    “你去吧,别让他等太久。”钭妃抬头看着天空,她知道自己身边的男人不可能完全属于他,她要的,仅仅是他能够真正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就那样看着他,为他洗衣,为他做饭,为他解决一切的生活烦恼,她知道这就是自己能为他所做的一切,只要能够看到他平安回来这就够了……

    深圳,短短的几年,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当年胖子和老夏来闯江湖的时候这里还才刚刚开始,如今的深圳已然是车水马龙,到处都是高楼大厦,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这里的天气让人只需要穿着单衣,走在大街上恍如安县的初夏,是教人那样的舒坦。

    与隔壁那片火热不同,来到大门紧锁的围墙边,查文斌见到的是一片废墟。几台已经生锈了的机器,胡乱堆放的材料有些已经不能再用,打开大门,里面是一片狼藉。

    朱子豪的两个合伙人正在一旁焦急地看着,这个从远方来的先生看着也不过如此,甚至还有些土气。脚上穿着布鞋的查文斌拿着罗盘在工地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时不时的蹲下来用手丈量,这片工地的西南面是一条江,北面则还有一圈被林子挡着的建筑,左右两边各有一桩楼房在建,听说是同时期的几块地皮。

    他们的这块地属于最中间,当时的价格也是三块地里最贵的,听说建成以后会成为香港企业进入大陆市场的跳板,这里将会成为名副其实的聚宝盆。

    “那里会有一条双向六车道,后面还有一个码头,那边就是桥,过了桥就是香港,在我们这栋楼十层以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对岸的夜景,你说这么说的地段怎么就砸在我们手上了。”那个姓王的老板不停的拍着手,他那副大框的玳瑁眼睛一看就价值不菲,只不过他那件白衬衫的领子都开始发黑了,也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换,看样子他们的确是心急如焚操碎了心。

    “风水没有问题。”这是查文斌的第一句话,他的这句话顿时让朱子豪那紧绷了好几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过他马上又说道:“不过这块地有些问题,我想知道这块地以前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