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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还穿着这身脏衣服?快去换换吧。”

    徐昭揭开盖在红木托盘上的白色方巾,看见一套干净的青色裙衫整洁的摆在上面,也不客气,直接抓了衣服就走到一旁的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换衣服:“我饿了!”

    宁威翘着二郎腿,也不去偷看里面的香艳,直接转过头一边抖腿一边回答:“换了衣服带你去吃东西。”

    说完这句话,这家伙就啐了一口:“妈的!没想到楚烨反应这么快,封了四座城门,害的小爷我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正在屏风后系珍珠纽扣的徐昭听见这话,轻笑着说风凉话:“要你这混蛋敢劫我,你就等着被楚烨割子孙根吧。”

    宁威脸一黑,冲着背后大吼:“你当小爷愿意劫你,还不是大皇子下的命令。”

    徐昭的头从屏风后探出来,笑的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呦!什么时候本宫成了香饽饽,这么招人稀罕。”

    宁威看着她欠揍的脸,恨不能冲上去来一拳头。

    等徐昭从屏风后走出来,再简单地就着清水洗漱了一遍,就由宁威带着去吃东西。

    这是她自劫持后第一次观察自己被软禁的地方,很普通的四合院子,简单的几间瓦舍,中间的空地上栽了几棵乘凉的树,还有一个小秋千孤零零的在两树之间轻轻地荡着。

    宁威发现她乱转的眼珠子,出言警告:“别想跑,别说是这个院子,整条小巷都被小爷早年买下来了,里面住的全是爷的人;这里虽比不上皇宫戒备森严,可就你这点本事插翅难飞。”

    徐昭瘪瘪嘴,不以为意的挑着眉角:“我没想跑,宫里住腻了,出来住住民宿挺不错。”

    宁威才不会相信徐昭这鬼话,他也算是自幼与她一同长大,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虽不敢完全笃定,但也知道这丫头绝非平常表现出来的那样规矩端庄;还记得曾经父亲说过,徐权是个老狐狸,这辈子徐家在他手里也算是荣华不减,可这只老狐狸最牛掰的不是在政治上有多少建树,而是生了一只小狐狸;表面上娴静无害,实则龇牙咧嘴,爪齿带毒。

    只有他的傻妹妹才会把徐昭当成贴心的手帕交,却不知这丫头人小鬼大,不容小觑。

    院子并不大,徐昭没走几步就来到小厅,可这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看见一个短衫打扮的小厮一脸欢喜的提着一个兽笼脚步飞快的朝着后院方向奔走。

    “站住!”徐昭急忙喝住那人。

    宁威也听见徐昭的喊声,见她一扫先才的饥肠辘辘,双眼冒光的朝着一个小厮提着的兽笼走去。

    徐昭疾步走到兽笼面前,提着兽笼的小厮被吓了一跳,可见她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兽笼里新送来的野味,便以为是皇后娘娘嘴馋了,立刻逢迎拍马道:“娘娘请稍安勿躁,这是从猎户手中订到的野味,全都是些野山鸡、野山兔鹌鹑小鸟之类的,娘娘若是喜欢,奴才这就要人烹制好给娘娘品尝。”

    徐昭诧异的指着兽笼里活蹦乱跳的小动物:“你说,这都是些普通野味?”

    “是啊,虽不值几个钱,但胜在味道鲜美,城里的豪门富户都很喜欢。”

    看着小厮直白没心机的笑容,徐昭差点给喷了。

    《四海八荒志》中记载,极北之地,生有北戎,北戎之极,有千年冰封雪山,此山乃天地孕育而成,终年积雪、人迹罕至;雪山之中生有天地奇宝,无数珍奇药材珍果举不胜数,但其中最要人垂涎的乃是山中珍兽——银毛雪兔。

    听闻此兔生的幼小袖珍,以群居生活,以山中百果药仔为食;因常年饮雪水、吃珍药,银毛雪兔早已成了药兔,身上的一骨一肉一血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品;曾有世外神医留下遗篇,上面详细记载了银毛雪兔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将死之人若喝其一口血,必能从鬼门关中走回来,年迈之人若吃其一口肉,翌日白发变乌,肌肤恢复青春年少。

    正是因为世人将银毛雪兔看做了如灵丹妙药般的存在,所以不少人都妄图赶往极北之地求得;可这银毛雪兔岂是常人能捉的?且先不说它们的生存条件有多恶劣,就是这雪兔堪颇高的灵智都够让敢打它们主意的人喝上一壶了。

    再说,银毛雪兔的生存地位处北戎地界,而这北戎人不光好战热血还十分迷信,从祖宗开始就将银毛雪兔看做神物般的存在;所以不少想求得银毛雪兔的人还没到达极北之地,就先死在了北戎人的刀下。

    可就是这样传闻中传奇般的存在,为毛现在跟一堆又掉毛又扯老鸹嗓子的野鸡关在一起?

    没错,此刻这小厮手中提着的兽笼里,就关着一只扭着肥臀、睁着金目、抖着胡须、攥着毛爪的银毛雪兔。

    ☆、022:一主一宠

    其实刚才惊鸿一瞥,徐昭也不敢肯定这兽笼里关着的是银毛雪兔,毕竟小家伙此刻早已狼狈不堪,一身雪白的银毛早被滚的灰扑扑,听闻银毛雪兔是一种性格很高傲聪慧的动物,所以在看见这小家伙狼狈的耷拉着一个硕大的耳朵又顶着一副呆蠢的表情时,她也犹豫了;可是,在看清楚它细嫩幼白的肚皮和那双赤金发亮的兔眼睛,徐昭再也不会怀疑。

    没错,落毛的银毛雪兔那也是传奇般的存在,谁他妈敢指着这货说他就是只野山兔,那简直就是对它极大的侮辱。

    徐昭不理会一脸讨好的小厮,隔着兽笼对上雪兔金色的眼珠子,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知道你们这种东西往往都很聪明,你要是能大致懂我的意思就扯扯你的胡须,我能救你出来。”

    银毛雪兔警惕的瞪着徐昭,小家伙似乎对人类有很深的敌意,在对上徐昭双眼冒光的眼睛时,居然骨气的一扭头,抬起两只前爪,摆出一副要对她嘘嘘的流氓姿势。

    尼玛!还真把自己当珍兽了!

    徐昭生气了,直接转身要走;管它个滚犊子,直接让伙房的人炖了吃肉,保准以后百毒不侵。

    可徐昭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呼声:“呀,这野兔子疯了,居然使劲儿的拔身上的毛;不行不行,赶紧交给后厨直接拨皮,它再这样拔下去就变成血兔子了。”

    徐昭停下脚步,嘴角忍不住的扯出一个胜利的笑容;熊兔子,老娘不信还制不住你。

    徐昭得瑟的转身,拦住小厮,再次对上银毛雪兔那双金色的眼珠子:“怕了吧?”

    “吱——”熊兔子挂了一泡委屈的眼泪。

    “以后还敢对我耍流氓吗?”

    “吱吱吱——”熊兔子拔了一根自己身上的毛贿赂她。

    徐昭摆摆手,嫌弃道:“毛都变黑了,老子不稀罕。”

    “吱——”熊兔子低下头,在向自己的命运低头,也向唯一能救它性命的坏女人低头。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兔子善了被坏女人欺!

    宁威一直在关注徐昭的举动,看她像是抽风似的对一笼子野山鸡、野兔子说话,走上前道:“小爷还没对你严刑拷打你就先装疯卖傻?别闹了,吃饭!”

    徐昭指着兽笼里的被倒霉和命运齐齐玩弄的珍兽:“我要养。”

    宁威一看只是只灰不溜秋的野兔子,还长的跟耗子似的,立刻嫌弃:“什么口味呀你,这么脏的东西你也喜欢?”

    被侮辱的银毛雪兔怒了,举着自己的毛爪冲着空气乱挥,吱吱吱的一通乱叫。

    徐昭怕这小家伙再闹下去会被宁威察觉出它的不凡价值,忙拦在兽笼前面坚持着:“我不管,反正我要养,我被你软禁在这里会闷死的,养个宠物权当解闷。”

    宁威实在是不想跟一个娘们讨论养宠物的事,摆了摆手就不耐烦的应下了。

    无意间得了这样一个宝贝,谁还有时间跟宁威那个傻缺一起吃饭;徐昭找了个理由就让宁威派人将饭菜送到她房间,然后抱着银毛雪兔先一步回到房里。

    请人端来温水亲自给这脏兮兮的小东西洗刷了一遍,看着盆里的清水渐渐变黑,先前还一脸挫样外加倒霉相的小家伙一下变的又雪白又干净,徐昭稀罕的捧起小家伙就一通蹭。

    小家伙的银毛又长又柔软,摸在手里就跟触碰一朵云,一对金色的眼珠子灵气逼人,被她蹂躏狠了还装模作样的挂着两泡眼泪扮可怜,徐昭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喂,兔子,你好好的雪山不待,怎么被人当野味抓住差点一命呜呼?”

    跟一堆野山鸡待在一起差点成为人类腹中的口粮这件事对于傲娇高贵的银毛雪兔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所以在被徐昭提起时,小家伙一脸悲愤,攥着毛爪摆出一副往事不要再提的样子。

    徐昭被小家伙灵动的表情逗得直乐,拿着干净的帕子擦它两个硕大的耳朵:“作死的小东西,你是不是快成精了,贪恋人间红尘,想要游戏凡间?”说到这里,徐昭故意使坏的去拨它身上的毛,眼神色色的在它身上乱瞄:“来,让娘娘我瞧瞧,你丫是公的还是母的;你这游戏红尘是要勾搭良家小娘子还是要泡清纯小美倌儿呐?”

    小家伙被徐昭大胆的动作惊的吱吱乱叫,一对毛爪一边拼命地按住自己的裆部一边用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姿态控诉着她。

    瞧它这幅小受样儿,徐昭逼视的甩它一眼:“现在给老娘装什么三贞九烈,忘记刚才谁对老子摆出一副站着嘘嘘的流氓样了?”

    被人提起刚才自己做出的又无畏又羞臊的事儿,小家伙难得羞愧的低下头,可按在裆部的毛爪却当着徐昭的面开始掏啊掏,像是要掏出个什么东西来补偿它刚才下流的举动。

    瞅见小家伙这动作,徐昭的嘴角抽了抽:“别他妈掏了,你丫是个流氓不证明老娘也是个流氓,你那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留着给你媳妇以后看吧。”

    小家伙羞怯怯的,眨着无辜的小眼神往徐昭的手掌心蹭了蹭;嘿这兔腿子,知道她对它好,所以就愈发巴结上了。

    宁威很快就派人送来了简单的饭食,徐昭从盘子里挑出几枚还算新鲜的果子送到小家伙面前:“你现在就将就一下,等以后我出去了,一定把太医院里最好最新鲜的药仔搜出来送给你吃。”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她这句话,顿时感激的胡子一翘一翘,一双白乎乎的毛爪爪捧着一枚鲜红欲滴的果子就跟捧着它常年在雪山上吃的天材地宝一般,珍惜了许久都没下嘴去啃。

    看小家伙这幅熊样,徐昭一边龇着牙笑一边扒碗里的小米粥:“也不能总是兔子雪兔的喊你,看你白胖白胖的,以后就叫元宵吧。”

    元宵眨着金色的眼珠子惊喜的看着徐昭,一身白毛开心的犹自飞舞;徐昭知道小东西这是高兴,同样也咧着嘴伸出食指戳了戳小家伙白白的肚皮;一主一宠的相处模式正式开启。

    ——

    吃饱喝足后,徐昭就带着元宵走出屋子在院子里消食,顺便观察敌情。

    可还没在院子里绕上一圈,眼前黑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

    不同于昨晚的一身粗糙打扮,今天的段清一身黑色修身华服,领口和袖边都压着银线花纹,随风鼓动的衣袂衬的他更加身姿挺拔、渊渟岳峙;但徐昭可没忘记拥有一副如此完美身材的男人却有一双近乎于血腥无情的眼睛,所以跟这种很有压迫感的人打交道,她向来十二万分警醒。

    “呦!还没走呐,小心被楚烨抓住玩弄你的小身板。”

    如果说楚烨成天就只会装逼的话,那他堂堂大宛领兵数十万的段王爷根本就不用装,他丫就是个逼,一闷棍子下去半天捅不出一个屁来。

    被徐昭这么明晃晃的刺激,他都能冷若冰霜宛若高岭之花,像是看一个女疯子似的盯着她:“你还真能心安理得的住下?”

    这个问题问的她,都不知该说实话还是假话了。

    徐昭抬头看着这将她困住的一亩三分地,知道就算此刻院子里没什么人出现,也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

    “我是王爷你抓过来的,现在你又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奇怪吗?”说着,徐昭就猛地窜到他面前,挤眉弄眼的继续说:“还是说,你良心发现,想要放了我?”

    段清依然高冷的像朵冰花:“我只是答应楚恒把你掳来交给宁威,至于以后要做什么,他无权支配。”

    看着段清清冷刚毅的侧脸,徐昭先是微怔,跟着便笑着从他身侧退开:“果然,你出现在这里不过是拿欠大皇子的人情当借口,你还有其他目的。”

    段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多面的女人,她时而迷糊,时而狡诈,时而颠三倒四,时而又目光如炬,毫不犹豫的刺破一切真相;真是个七窍玲珑的女子,摊上这样一个皇后,真不知大梁皇帝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

    既然被人窥破,段清也并不遮掩,直接开口道:“大宛与大梁接壤,虽说百年来两国之间和平友好、通婚互商,可随着近年来大宛内斗不断,国力早已大不如前;楚烨新帝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整肃大梁边防,这要过惯了骄奢淫逸生活的大宛百官和皇族惶恐不安;所以太后下旨,派我亲自前来查探大梁是否有进举大宛之心。”

    这还是徐昭第一次从他人口中听到他国内政,听说大宛和大梁不太一样,曾出过数名女帝,如今的大宛皇帝虽早已亲政,但却庸庸无碌还身患隐疾,所以朝政一直由太后把持;只是这些话从段清口中说出来,还是要人震惊。

    “你说,你来到这儿只是想知道楚烨是否有攻打大宛之心?”徐昭怀疑道:“我怎么不完全相信呢?”

    段清硬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一个类似轻笑的神情:“太聪明的女人不好糊弄。”说着,他的语气轻软了几分:“其实还有一个消息,现在楚恒就在我朝。”

    靠!就知道那个成天做着皇帝梦的大皇子偷跑到大宛了,要不然怎么叫了你这个妙人出来掳走她。

    ☆、023:咬人放血

    根据段清的口述,徐昭知道原来当初楚烨在登基前杀掉的大皇子楚恒不过是被人蒙了一张人皮面具的替身;而楚恒本人早就在楚烨入驻皇城前带着他的残余势力朝北而上,直接投奔了大宛。

    说是投奔也不恰当,毕竟楚恒的生母兰贵妃曾是大宛皇族中的一名公主,换句话来说,这家伙也算一半大宛人;所以在争夺皇位输了后直接卷了铺盖回老家也是正常事。

    但我们的大皇子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主儿,就算是被楚烨欺负的圈禁了老母、死了老婆,连家都被大火烧的一间不剩,依然贼心不死;刚回到大宛就撺捣着朝中不安分的朝臣上奏去找大梁的茬。

    美名其曰趁着大梁新帝宝座不稳,正是偷袭下黑手的好时机;甚至还私下放话如果有人能辅佐他登基为帝,他定将大梁疆土一分为二,封赏那人为一字并肩王共同治理天下。

    听到这里,徐昭差点没蹦起来;这大皇子想当皇帝都想魔怔了是不是?

    居然连分割大梁疆土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说的出来,难道他就不怕老楚家的列祖列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

    不过,也正是大皇子在大宛闹的太凶,朝中不少人心不稳的朝臣都被他收买利用;主和一派的太后看不下去,这才派了段清前来。

    至于段清,那也是个妙人;一身本事、王袍加身;许是看中他手握重兵的权利,所以他成了大皇子重点收买对象;而段清妙就妙在明知道大皇子对他有心收买,却还偏偏给了他机会接近。

    徐昭严重怀疑段清和大皇子之间有私仇,要不然依段清的石头性子,怎么可能一边答应为人所用,一边在背后里掏大皇子鸟窝。

    别人都是一箭双雕,可这位妙人却是一箭三雕;唬住了大皇子,稳住了太后,把阶级斗争都干到大梁来了;如果被他知道楚烨没有攻打大宛的心思,他再做个顺水人情抖出大皇子的老底,一来让大梁皇帝欠他一个人情,二来利用他们之手将在大宛朝中蛊惑人心、危言耸听的大皇子做了,成全了他良臣忠将的美名;但如果楚烨真的敢跟大宛干架,瞅这位段王爷的本事,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徐昭坐在秋千上思考着段清对她说的话,仰天长叹着老楚家的男人果真都是祸水,楚烨这个祸水是分分钟要人小命,楚恒那个祸水却是分分钟要灭国;至于段清这只鬼畜,她暂且意见不表。

    宁威从前院来到后院时,看见的就是在葱葱郁郁的枝蔓下,坐在秋千上的女子明眸含愁,容色艳丽,虽穿着最简单的裙衫,却盖不住满身的荣华;而在女子柔软的肩膀上,却站着一个大白团,白团似乎长了长毛,秋风吹来,长毛飞扬,大有舒展飘逸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