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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关文裕(08)
    愣了将近半分鐘,邵海才沉默着收刀退开,起身收了武器,他同时解除了刚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咒术。
    或许七叶在逃出来的时候,就不打算让自己回到囚室里了。
    心情复杂的他暂时不愿去思考,不管是七叶遗言般的话语或自己将迎来的后遗症。脱掉沾了血的外袍,他随手用乾净的地方抹掉刚才被喷到的血,捡回手电筒后,他连忙赶回苏唐旁边。
    青年看起来并无大碍,就是有些受不住而已,他才刚打着远离兇案现场的主意把他抱去另一侧的墙边放,恢復意识的青年就面色茫然地拉住了他。
    「新来的……?」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刚刚……那个人呢?」
    「在另一边……死了。」邵海抬手一指,动作完才想起环境太黑苏唐看不见,只好訕然地放下手,「总之没事了。不对,我接下来可能要请──」
    话都还没说完,瞪大双眼的青年便大力抓住了邵海的双臂,撞的他跌坐在地的同时还一併打断了他的话。
    浅色的光,属于炼成之术的光芒再次覆上了他的手臂。不是第一次让苏唐清理残留的力量,但和那几次彷彿随手处理的状况不同,青年咬着下唇,紧张的模样一度让邵海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散逸开来的黑雾在半空中凝成固态的小珠子,叮叮噹噹地落了满地,没心思再把它们弄成花的苏唐抓得很紧。炼成之术带来的灼热感让邵海有些不适,但因为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他便没有反抗。
    直到小珠子佔据了大片地面,邵海身上再也清不出黑雾来后,苏唐才稍稍松了手。光芒淡去,连带青年略显苍白的脸色都归于黑暗之中。
    苏唐放下手,嗓音有些惶然,「新来的,你、你刚刚脏得简直像是要死掉了……」
    脏──想起苏唐曾用在他身上的「脏」是指什么,邵海这才反应过来。
    「只是必要的代价而已。」他只能这么说,「但是,你刚刚那是……?」
    难道说他连这都有办法处理吗?
    邵海内心惊诧。唐刀有这样的能力,但代价过大,他平时根本不会去用,上次不得已使用还是一年前的事,重要任务出了意外,他靠这手底牌才扳回一城。但强撑着和同伴返回影子后,他就因袭上的后遗症而倒下,且一躺就是半个月。
    那实在是太痛了,他不得不依靠止痛缓和的药物降低病痛,儘管后遗症的时间连带延长了数日,但他没办法,假如连一天都熬不过,他要怎么撑过整段后遗症的时间?
    这回为了自救与救人,邵海才用了这股力量。本来想多少逃避一下之后得付出的代价,苏唐却突然来了这么一招,还弄出了满地的小珠子。
    「你太脏了,如果不清掉,等等说不定就会被那些吞没。」苏唐蹙着眉头瞪着他,「没有再增生,但还要观察看看……」
    「麻烦你了。」有希望能解决那痛苦的后遗症,邵海望着苏唐真心觉得激动,不过这丝激动很快便转为担忧,他避开满地珠子,侧身捞回刚才滚远了的手电筒塞给苏唐,「不过一下子清了这些,你不要紧吗?」
    「什么?」
    「我上次用这股力量可是病了半个月,就算你的力量相剋,一下子清掉这些也会有负担吧?更不用说你已经忙了一整天。」
    「那有什么……」苏唐别过头,话声渐弱。他拿着手电筒靠回墙边,直接而强硬地转移了话题,「我的眼镜掉了、我看不清楚,新来的,你去帮我找回来。」
    「嗯?眼镜吗?」跟着转移话题,邵海确实有注意到苏唐没戴眼镜,大概是刚才逃跑的过程中摔掉了。他望了昏暗的实验室一圈,糟糕,这么暗他也看不清楚啊,「手电筒给我,我去附近找找。」
    邵海朝他伸出手,孰料苏唐却是将手电筒抱入怀里,提防的神情就像邵海是个抢劫犯,「我不要!你刚才不是看的见吗?」
    他听见七叶问的话了吗?
    「那是刚刚,因为使用力量的关係,短时间我可负荷不了第二次。再说只是要找东西,杀鸡焉用牛刀啊。」
    「谁管你那么多!反正你想办法找回来就是了!」
    邵海挪开视线,他跟着坐到墙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不要。」
    苏唐大概被他这话气到了,鯁了好几秒都没能挤出回应来,他别过脸,自己拿着手电筒往周围照,另一手却还抓着邵海的衣角,像是怕他趁机跑走似地。
    哎,这样怎么找的到呢?邵海明知故问:「你抓着我做什么?」
    「要你管。」苏唐连回头看他都不愿意,手还是没松。
    「你扯的是我的衣服,这样我只能坐在这里走不了啊,哪能不管呢?」
    「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去哪里,坐在这里又没──喂!」
    趁苏唐分心回话之际,邵海伸手一施力就把手电筒捞了过来。一手按住跳起来想扑过来抢的苏唐的头,他抓着手电筒往周围照了照,「别紧张,我就是看看而已……乖,我在这里,我又不会把你一个人丢着。」
    一边说着,邵海手下一边不自觉的揉了揉,忽然有种以前在育幼院时哄弟弟妹妹们的既视感。
    相当自然地收回手,邵海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不对。等等、不是、他刚刚做了什么?他绝对不是像安抚弟弟妹妹们时一样揉了上司的头吧!不是吧!
    邵海不敢回头看苏唐现在是什么表情。怎么没发作?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傻了?那好他乾脆趁这个时候转移注意力──
    「我看到了!你等等啊我这就去帮你捡回来!」
    邵海起身就溜,还不忘把手电筒留给苏唐。
    顺利找回眼镜后,邵海佯装无事地走了回来。他坐回苏唐旁边,把还好没碎的眼镜塞回他手里,「拿去。」
    苏唐没说话,戴上眼镜后沉默数秒才低声挤出一句谢谢。
    没有要追究吗?
    眼看似乎真是如此,邵海想了想,用着淡然的语气略带试探地问道:「苏唐,你为什么这么怕黑?」
    但他马上就碰了壁。苏唐的答覆满溢着警戒与拒绝,「关你什么事?」
    「好歹我救了你,只是解答我的疑惑不过分吧?」邵海开始扯理由,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试图向青年展示那道疤,「而且你看,我还差点失血过多而死耶。」
    这道疤大概很难完全復原了。那时担心苏唐撑不了太久,他没能完全处理好就赶去救人了。
    「但你不是没事了吗?」苏唐抓起手电筒一照,突然被光线攻击的邵海连忙扭头闪避,还好苏唐很快发现并将灯光移开。
    「话不能这样说,就算现在看来没事,也不能把已发生的事一笔勾消啊。」放下反射性举起来挡光的手,邵海再接再厉,「而且我治疗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耶?」
    「……我帮你清乾净了。」苏唐的语气弱了些。
    「那这道疤的事情扯平了。」邵海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可我还是救了你。」
    「这是你的工作吧?」
    「你要这么无情、全部推给工作吗?好吧,我也不是不能体谅啦。毕竟你是上司,我是下属,我救你是应该的,你要这样想也没错。」邵海的语气十足无奈,他稍微替自己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眼角馀光还在偷瞄苏唐的反应。
    他就想赌一把,赌这样的说词能不能让苏唐动容。从他刚才的举动来看,这个赌注不是没有胜算。
    这回苏唐沉默了将近半分鐘之久,他将双腿立起,也不看邵海,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手电筒上,「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