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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后遗症 第2节
    洪怡当时就觉得,这小姑娘可真他妈有意思。
    岑稚显然也回忆起昨天挨骂的场景,点点头,将会议记录再检查一遍。
    她时间观念很强,二十二年来没怎么迟到过。昨天临时接到电话耽误一分钟,不巧被顾兆兴逮个正着。
    非必要情况下,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从她身上挑出差错。
    这是程家从小对她的要求。
    发完记录,还剩半个小时下班。岑稚难得开始摸鱼,又点进微博。
    热搜词条挂在榜上没下来,评论区纷纷猜测没辟谣就是锤实了。
    更何况有图有真相。
    照片上那块表岑稚再熟悉不过,去年程凇生日,她攒钱送的。
    欧米茄海马,和他表柜里那些动辄上千万的完全没法比较,但也花光岑稚一小半兼职积蓄。
    他很少戴,这次被她碰上。
    岑稚宁愿他扔角落积灰。
    对着电脑安静几秒,岑稚从充电格里拿出手机,点进微信。
    被置顶的人待在她信息最上方。
    日期显示最近聊天是四天前。
    她不开口。
    他很少主动联系她。
    反正最先忍不住的都是她。
    岑稚轻吸一口气,平静地准备返回,好友方子奈发来消息。
    奈奈:【岑哥岑哥!】
    奈奈:【我在黎安酒庄,你晚上要来玩儿吗?】
    岑稚计划着加个班把下午那篇新闻稿写了,正要拒绝。
    对面又弹来一张照片。
    墨尔本风的品酒会现场,铺着流苏绒布的方形长桌上,玻璃杯搭成小塔,杯中各色酒液晶莹剔透。
    岑稚在错落人影里一眼捕捉到照片角落,那里有两条搭起的腿。坐姿闲散,澄黑西裤往上收起一截,露出穿着黑袜子的脚踝,细瘦修长。
    屏幕上的指尖停顿两秒,岑稚将原来的话删掉,重新打字。
    茨恩岑:【嗯。】
    –
    岑稚下班简单收拾了一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连全妆都没化。
    酒庄在青城半山,出入要扫车牌,安保很严。出租车到山脚被拦住,要出示酒会邀请函,岑稚从车上下来,给方子奈发微信。
    这片净是些富二代销金寻乐的场所,东侧山道还有个赛车俱乐部。跑车轰鸣声阵阵传来,响彻半边天。
    七月中旬的汀宜暑意正浓,前些天才下过场雨,青城山脚空气格外清新,车扬起的热浪里都带着樟树叶香。天边火云如烧,卷起一趟绯红。
    岑稚拎着包耐心地等在路边,不多久眺见一辆火红小跑,从山道风似的冲下来,稳稳停在她跟前。
    方子奈左手搭上车窗,瘦白腕上叮铃叮咚地挂着串细银链,棕色方框墨镜推到头顶,冲她吹个打旋的口哨。
    “岑哥,上车。”
    岑稚惊讶:“又换车了?”
    “对啊。”方子奈笑嘻嘻地帮她开副驾车门,“我哥送的,帅吧?”
    岑稚坐上车,忍不住感叹:“你们有钱人集车怎么跟集邮似的。”
    “谁都有点爱好嘛。”方子奈发动车子,“我哥喜欢收唱片,程凇哥喜欢藏表,你就没个想要收集的东西?”
    经济实力与这群人犁着鸿沟的岑稚沉默片刻,反问:“收集表情包算吗?”
    方子奈:“……”
    跑车一路畅通无阻穿过大片葡萄园荫道,到酒庄正门。
    停车坪一溜豪车依次排开。
    黎安酒庄老板脾气古怪,藏酒和酿酒却是一绝,经常请人来品酒。
    从他这儿收到邀请函的大多是有钱又会玩儿的圈里人,也有小部分别有用心来谈生意拉投资的。
    方子奈倒车的功夫,岑稚瞥见不少熟悉面孔,但没想过会碰上赵茯苓。
    女人戴着墨镜,那张只出现在荧幕里的脸被遮挡住大半,露出个尖俏白皙的下巴。从半降下的车窗里探出手臂递邀请函,纤细五指如葱白,涂着层半透明的润红色指甲油。
    方子奈显然也看见了,啧一声:“不得不说,我凇哥浪归浪,挑美女的眼光倒是一直飘在大气层啊。”
    “不知道这个能撑多久。”她转头对岑稚竖起一根细白手指,又往下弯曲,“我押半个月。”
    岑稚收回视线,低头解着安全带,没有接话。
    一周都撑不住。
    赵茯苓不是程凇喜欢的类型。
    前者倒追未可知。
    程大少爷向来秉持顶级渣男原则,你来我迎,你走我送,不挽留不拒绝,分手也从来不会闹得很难看。
    不折不扣的浪荡子。
    方子奈拉着岑稚进去。
    酒会厅是很正的墨尔本风格,天顶壁画色彩浓烈,配色大胆。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外,花果园林无边无际,水晶吊灯在高脚杯里折出钻石冷光。
    长桌上各色酒水琳琅满目,桌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品酒区吧台前坐着几个穿小礼服的女生,见方子奈带人过来,连忙迎上去,目光似有似无地打量岑稚。
    一袭白裙大方得体,从头到脚不超过六位数,其中五位数来自她唯一的配饰,两枚小巧的六芒星碎钻耳钉。
    除此之外,素净简单。
    却有种寡淡到易碎的美感。
    “这是我姐姐。”方子奈简单介绍,挑两杯果酒动作娴熟地调配。
    这句话分量不低,岑稚明显感觉到这几人眼里的轻蔑一扫而空。
    瞬间热络不少。
    方子奈也没说错。
    方家和程家是世交,她哥哥方子尧跟程凇也是发小。方子奈五岁被她外公接到国外读书,那时程越江才把岑稚带回程家,她俩正好错过。
    后来方子奈考上临安大学的美术专业,小姑娘回国不久,人生地不熟,方子尧叮嘱读大三的岑稚多照顾着点,一来二去两人关系就亲密起来。
    只是岑稚很少出席这种场合,汀宜世家圈子里顶多听过程家二小姐是收养的,没有谁知道人长什么样。
    富家千金们凑一起,聊高定聊珠宝聊手包,岑稚高二就搬出程家自己租房子住,生活费也是兼职解决,对这些东西的认知寥寥无几,所以也插不上话,端着方子奈调给她的一杯低度数果酒,心不在焉地抿。
    目光有意无意地搜寻着。
    她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按方子奈发来的照片上的香槟塔摆设,不多时便找到今晚最想见的人。
    东南角休息区呈半环形散落着,程凇衬衫黑裤,闲散地翘着长腿坐在沙发上,有种放浪形骸的雅痞。
    有几人坐在他旁边聊着什么,他完全没有加入的意思,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手机。
    不知道说到哪里,方子尧用手搭上他右侧肩膀,转头跟他讲话。
    程凇撩起眼皮。
    他瞳仁天生颜色偏浅,被顶板灯光印出五光十色的潋滟。
    两人之间隔着重重衣影,岑稚知道程凇看不见她。可在他抬起眼帘的前一秒,她还是快速收回目光。
    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抿一口酒。
    方子奈和旁人聊什么,她完全没心思听。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片刻后,再次看向斜对角。
    程凇又低下头。
    应该是有人发来消息,他扫一眼,按灭手机,起身出去了。
    岑稚知道是赵茯苓。
    她垂下睫毛,喝完玻璃杯里的酒,从吧台上换一杯半满的。
    “……叶辛楚?”
    她听见方子奈念出个名字,话里话外满满的不待见,“她不是在翡冷翠待的好好的,干嘛突然回来?”
    “听说市美术馆有她的画展,应该是准备留在汀宜了。”
    提起这茬的女生往身后小心地瞟一眼,确定那里没人,继续分享八卦,“依我看是回来追人的。”
    方子奈:“追谁?”
    “程家那位呗。”
    方子奈这才想起当年那件事,皱起眉:“程凇现在有人吧。”
    “那又怎样?”女生一脸这你就不懂了吧,“白月光这种存在是无敌的,在她跟前,现任前任都要靠边站。”
    方子奈没说话。
    她和叶辛楚不对付,也要承认,叶辛楚担得起白月光这三个字。
    单是程凇当初和叶辛楚分手后,准备去瑞士留学,就传的沸沸扬扬。
    瑞士距离翡冷翠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是何心思不言而喻。
    耳边响起酒杯磕碰台面的清脆声响,方子奈回头,发现岑稚正靠着吧台走神,手中杯沿碰上玻璃。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岑稚回过神:“……没什么。”
    她把酒杯搁在吧台上,神色自若地道,“你们聊,我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