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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
    周围有人暗笑,纷纷交耳,

    袁夫人脸上红了红,最是讨厌人家拿她的身材说事,此时凝着项筠只得绷着僵硬笑意应是,心底却是愤愤,麻雀飞了枝头也成不了凤凰的货。

    “是啊,若是冲撞的是宋夫人,那我罪过可大了。”

    “嗳,你们猜宋夫人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有人把话题扯到了旁观的项瑶身上,嬉笑道。“要是个女孩儿我们家俊哥儿可等着了。”

    “就你脑瓜子最活络,这就攀起关系了,宋夫人,你可不要理,要生个像宋将军那样的儿子才叫好呢。”袁夫人亦是笑吟吟地插了话,言语之间拉近距离的热络,得了众人附和应声,毕竟不管是生男生女,只要随了父母一方的样貌,已经是不得了了。

    更别说宋将军带着玄铁营擒获羌族潜入大梁的细作,除了隐患,被皇上封了爵位,如此有才有能,谁不想结交。

    连太子妃都对她多加照拂,明眼人都瞧出来是在拉拢,项瑶一下成了香饽饽,项筠迈不开步子,并未随流,愈发显了孤单来,也更有了比较。

    项家三个姑娘,瞧着还是项瑶嫁得最风光。

    项筠如何没瞧出袁夫人那故意嘴脸,一捧一踩,想孤立自个,偏还就让她得逞了,盯着项瑶站了太子妃身旁,连带被拱着,项筠愈发咬牙暗恨,恍若自小就是这般,只要有她在,自个永远作了陪衬,永远也出不了头……

    目光不期然一遇,自是瞧出了项瑶眼底的嘲讽,手一紧,攥住了腰间垂挂着的锦袋,里头装着的瓷瓶手感温润,紧紧抓着,垂了眸子。

    日近晌午,太子妃携众人移步莲华阁,道是安排了助兴的节目,一众人随之前往,项瑶和项青妤并排施施然走着,项筠不经意地挨近二人,便听得项瑶提道,“上回姐姐说琼脂膏用完了,我又做了两瓶带过来。”说罢,云雀便捧上了一小布包,有瓶瓶罐罐轻碰的声响传出。

    “劳烦妹妹了。”

    “你我之间又何须这么客气。”

    项青妤接过,笑着招了丫鬟,嘱她搁到马车上,与项瑶说笑着往莲华阁行去。项筠瞥过丫鬟手里捧着的锦布包,眼底掠过一抹喜色,慢下步子,将锦袋塞了玉绡手里,后者得了示意忙是跟了过去。

    ☆、90|76.

    莲华阁与华音阁相连,并用一个庭院,阔七八丈,筑起高台,台子上柔美扮相的伶人咿咿呀呀唱着,水袖一甩一遮,欲语还休,唱的正是《紫钗记》。讲的是才子李益元宵夜赏灯,遇才貌俱佳的霍小玉,两人一见倾心,随后以小玉误挂梅树梢上的紫钗为信物,喜结良缘,后历经磨难重谐连理的故事。

    女眷们坐在莲华阁内听戏,太子妃是寿星,先点了两出自个爱看的,随后交了庄侧妃,项青妤等人,俱是点了应景的喜庆戏目,《天官赐福》和《富贵长春》鸣锣开鼓,好不热闹。

    昆腔细腻委婉,清俊温润,演的正是元宵夜李益得了紫钗一幕,项瑶饶是喜欢这唱腔,看得认真,便听得一旁项青妤忽而道,“这一出像不像那年元宵与蔺……”大抵是察觉了不妥,猛地收了声。

    项瑶却随之想起,是了,那年元宵她遭醉汉调戏,拿了她的簪子不肯还,是顾玄晔出现并解了围,还了簪子,一见倾心,可又怎么同呢?遂笑笑,并未继续话题。

    离二人不远的项筠听了一耳朵,自然也是想到了那回,瞅着项瑶神色当她亦是未放下,咬了唇角,心中愤愤腹诽,都已经是成了亲的还惦记别的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项瑶如何没感觉到身后那刺人目光,挑了嘴角,与云雀道,“我都忘了有没有把给元宵的乌玉膏放进去,云雀你去瞧看看。”

    这一说的反倒把项筠的心给提了起来,紧张地攥了手心,生怕被发现什么。

    反应落了项瑶眼里,隐了故意,云雀答了后便要往外头去,项筠便更是紧张了。

    项瑶当然不会让项筠的计划落空,沉吟片刻像是记起似的唤住了人,“我想起来了,放过的,别看乌乌黑黑,去奶藓的功效甚好。”

    项筠见状,微不可查地泄了口气,听着那话,觉得那乌玉膏似乎同那香料差不多,项蓁嘱咐过不能碰了皮肤,要被当着抹了,岂不事半功倍?

    项青妤勾着笑意觑向她,相视的眸子里泛着亮亮光点,这般戏耍人的。同样余光瞧见项筠那得逞神情,脸上划过冷意,虽说不是亲姐妹,但这些年的项府待她并不薄,怎养出这么个恶毒玩意。

    戏台上一幕唱完,锣敲突然静了下来,碧衣丫鬟鱼贯而入,呈上精致菜肴,隔着戏台的华音阁虽看不到里头情形,却隐隐有男人们高谈阔论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酒盏碰杯的响动。

    一开席,项瑶才发现给宋弘璟准备的醒酒丸还在自个身上,便借口离席给送过去,顺道交代少喝些。

    方到回廊折角,便瞧见两道颀长身影对峙而立,周围隐约透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压,却又隐约被压制着。

    顾玄晔看着面前这人,想到的却是上一世携着战火尘嚣回来的画面,一身玄黑铠甲,阻了一众为项瑶守灵……他守灵,以何种身份?可他却奈不得,还要倚仗此人,也是当时才察觉宋弘璟竟对项瑶有这份心思。

    三日出殡,那人一柄环首刀架了自个脖子,以下犯上还那般理直气壮,道是为了大梁饶过他一命,等到大梁江山后继有人,便是回来取命之时,之后再寻不着踪迹,而那人言出必行的行事风格却叫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如一把看不到的剑悬在脖子上日夜难安,直到记忆终止,他都未有子嗣。

    两世交替记忆因面前的人而渐渐鲜活,尤其方才远观项瑶那一眼,更是如记忆最初时那模样,细细回忆,竟还是能回想起美好点滴,也更怀念,可她已经成为宋夫人……

    “蔺王?”拦着自个去路又默不作声的样子着实古怪,宋弘璟尽了耐心,出言询道。

    “瑶儿可好?”顾玄晔下意识地便问出这一句,话一出口就察觉不妥,瞧见对面之人微拧眉心拢了寒意,干咳一声亦作补救,“入了王府后能见面的机会少,筠儿常常念叨宋夫人的好。”

    宋弘璟脸色仍是不虞,并未信了他的说辞,落了僵硬尴尬氛围。项瑶见状挪了步子上前,瞧见顾玄晔盈盈施礼。“蔺王万福金安。”随后依向了宋弘璟身旁,拿醒酒丸交到他手里细心叮嘱,“莫要贪杯。”

    “我省的。”宋弘璟嘴角微扬,化开一身寒霜。

    二人站在一道便萦绕一股脉脉温情,那双晶晶亮的眼眸里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恋,顾玄晔曾无数次见过,不禁忆起这女子曾为了自己甘愿放下身段洗手作羹汤,可当时的自己只觉得厌烦,虚以为蛇,而如今她看向了别人,心中漫起的感受却是万般复杂,好像很想把那双眼捂住……叫她只能看了自己。

    宋弘璟动了动身子,不着痕迹地挡了二人之间。“这里风大,回去罢。”

    “嗯。”项瑶应声,亦是察觉到顾玄晔有些古怪,那感觉仿佛与上一辈子重叠,沉稳自若,城府更深。

    只是因为病弱抑郁的错觉罢?

    回了宴席,戏台上的伶人换作一名琴姬,飘廖裙袄裹紧绸缎,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腰束一条银色腰带做以装饰,绘有复杂奇异花纹,面上覆着薄薄面纱增了几分神秘感,露出的双眼妩媚多情,十指抚过琴弦,淙淙乐声流出。

    一曲鹿鸣,欢快流畅,博得一众叫好,项瑶却凝着那人微微蹙起了眉头,虽离得远,只瞧了个身段轮廓,可那淡淡香气还是叫她察觉出了身份,不由多放了三分注意在她身上。

    “姐姐当初一曲技惊四座,这琴姬自是比不得,不知太子妃生辰能否有机会再欣赏一回。”项筠凝着她忽而出声邀了道。

    旁边妇人们闻言亦是瞧了过来,借了太子妃的名头,却是让宋夫人行琴姬之事,未免屈待,就听项瑶浅笑盈盈道,“我只会那一曲,今个这场合怕是不适用,不分场合行事惹了厌烦就不好了,还请太子妃恕罪。”

    言罢,意有所指地瞟过了项筠,暗指她无脑。

    项筠怎么会听不出来,咬了唇角,正要说点什么,就让太子妃出声截断,“本宫晓得宋夫人是个明事理的,怎会怪罪。”

    身旁机灵的扭了话题,却挡不住私底下悄声议论,这明摆着就是不和了,亏得一个府里的,当初项瑶待她有多好啊……

    那厢,琴姬得了吩咐又再奏上一曲,细长眉眼掠了华音阁的方向,直直落了一处,成王喝了半醉,闻着琴音曼妙,再看宋弘璟清冷自持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梢,“若是有宋将军箫声相合,更是完美。”

    席间,有人跟着附和应声,借着酒意起哄鼓动,甚至有人真取了玉箫递了他跟前。琴姬抚琴的动作里隐了欢快,仿若邀约之意,华音阁里更是热闹。

    “许久未练,技艺生疏,怕坏了雅兴。”宋弘璟声音淡淡,语调里却没半点转圜的余地。

    成王见他三番两次驳自个面儿,此时也生了不快,脸上显了怒意,眯着眼瞧向人已是不满,气氛陡地陷入凝滞。

    众人瞧着,暗道不好,怎么还杠上了。严棣借着递酒盏的动作轻轻拽了下成王,“宋将军怕出丑,喝酒总没错,来来来,罚酒罚酒。”

    顾玄廷此时酒意上脑,哪作理会,见宋弘璟端着酒盏请冷冷模样,犟着脖子冲宋弘璟喝道,“宋将军是架子大,本王请不动罢?”

    “二弟,你喝多了……”太子见他愈发不像话,拦了一下,示意他收敛些,别失了面子。

    顾玄廷闻言目光转向太子,借着他的手稳了稳身子,唤了声大哥,点头呵呵道,“大哥教训的是。”

    只神色里隐了一丝嘲意,唯有扶着他的太子瞧得清楚,手上微是用力。成王皱起眉头,随着琴音一个高转,脸上血色倏然褪尽,闷哼一声,往太子身上倒了下去。

    “成王!”

    “二弟!”

    一众惊呼,场面霎时陷入慌乱。

    ☆、91|76.

    “嗳你们瞧见没,成王那脸色白的啊,跟纸一样,嘴唇又乌黑乌黑的,这……这不会是中毒了罢?”在成王被人抬走后,宴席上的人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什么人想害成王,挑这下毒,可把我们都连累了。”有人低声抱怨,看宋弘璟的玄铁营已经赶到,联合大理寺的人问审,阵势浩大。

    事情一出,女眷阁那边亦是受了惊吓,来通报的没说清楚是哪个王爷,除了太子妃外,项青妤,庄侧妃和项筠都赶去了内殿,而项瑶被项青妤拽着也是一道,在里头看到了宋弘璟,眉头紧锁。

    御医正替成王诊治,一众屏息不敢打扰,庄侧妃自瞧见成王那刻起就慌了神,紧张咬着唇,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一旁祥云纹如意椅上太子失魂般坐着,搭在扶手上的手微蜷,神色亦是差极。

    太子妃走到他身旁,不掩担心地抚了抚他肩头,作是安慰。

    太子沉浸在自个思绪里,仿若受了惊般惊跳了下,随即发现失态伸手抓向茶盏掩饰,不禁令人觉得奇怪。

    御医诊得时长,众人的心越发吊着,良久,御医才请了众人一道去了外厅。“成王的脉象实在奇特,症状与中毒相似,却并非是,成王发病前可有接触过什么?”

    “若是饭菜,与我等吃的相同,并无有异。”顾玄晔回忆说道。

    “人是好端端突然倒下的,李御医你可瞧出什么?”太子追问,语气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气弱,脸上神色不无着急,毕竟成王在这档口出事且是在太子府,难保不让人多想,他的嫌疑最大,还有他手上古怪淤青状似的东西……

    “李御医,不好了,成王……成王没气儿了!”留着照看成王的庄侧妃突然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慌张道,声音带了哭腔。

    “大胆,你在胡说什么!”一道女声扬了尖细尾音喝道,青红捻金进百莺度花纹宫装的德妃娘娘在宫人的伴驾下跨进了门,步子一提,便直直往内室行去。“廷儿……”

    一众人等亦是随之入内,齐声道了娘娘万福后不由都瞧向床榻上的人,李御医更是急急上前探看,微微松气,顶着德妃娘娘强势气压弱弱开口道,“回禀娘娘,王爷尚有一丝气息。”却也不见好罢了。

    庄侧妃抽泣了一声,猛地招来德妃狠瞪,当下咽了声站在床沿紧张望着。而听到御医话的众人亦是各有反应,松气的有之,惋惜的亦有之。

    德妃揪紧了绢帕,凝着成王那惨淡面容,心中是又惊又急,一早起来就右眼皮直跳,直觉有什么要发生,故消息传到宫里她便迫不及待地亲自赶来探看,却瞧着这一幅景,叫她再无法维持雍容气度。

    “李御医,成王究竟是何情况?”

    “恕臣无能,治不好成王。”

    德妃眼神倏地一厉,“你说什么!”

    “娘娘莫急,臣的意思是成王并非中毒,而是……而是像中了巫术。”李御医擦了擦额上的虚汗,忙是道,“成王的症状像极中了降头术的表现,若真如此,恐怕还得下降之人亲自解开,臣并无这方面的经验……无能为力。”

    “下降头?”德妃重复,目光从成王身上挪开,下意识般扫过屋子里一众,“究竟是哪个狠心的这般害本宫孩儿!”

    “臣还记得书上所说,下降之人需离被害者十丈内,且取被害人之物方可施行。”李御医作了补充。

    “臣已经封锁了太子府,正在逐个盘查,定能将凶手揪出。”宋弘璟拱手道。

    德妃娘娘面容冷怒,凝向宋弘璟,“望宋将军尽快揪出凶手,以保成王性命。”

    “臣定当竭力。”

    此事对太子亦是冲击,脸色略有些僵硬,道是刻不容缓,便余了德妃庄侧妃与太子妃等人照看,与宋弘璟等人一道走了出去。

    莲华阁里,原还在被盘问的众人却突然被要求搜身,多是不满,来为太子妃庆生的多是达官显贵,结果成了这样,虽有不愿却只得配合,心中不免怨言,更好奇成王如何,有眼尖瞧见太子出来的,暗道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成王在太子府出事,事情怎么看都与太子脱不了干系,盘查他们有何用,然这也只是心底想想,到底不敢宣之于口。

    大抵是太子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顾玄晔瞥见,关心地询问是否需要御医瞧看,被太子婉拒,道是尽快找出凶手重要,便留了一起,等待宋弘璟的人查出结果。

    忽而,一声尖细的嗓音宣道,“皇上驾到。”

    一众人等在明黄身影到来之际纷纷下跪行礼,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景元帝道了平身,微蹙着眉头睨向太子等人,原以为是德妃小题大做,如今瞧着几人脸色似乎并非他想,不禁沉了沉眸子。

    “成王呢?”

    随后便有德妃身边的小太监将情况如实禀报,而景元帝随着小太监说话脸色一寸寸黑了下来,目光随之一一扫过几名皇子,神色晦暗,正值此时宋弘璟的手下来报并未搜到可疑之人,而余下的也就几位王爷与太子。

    景元帝闻言沉了眸子,招了宋弘璟吩咐其手下玄铁营的人领众人去华音阁,至于未搜的则由宋弘璟亲自,一边视线掠过,隐了复杂之意,不敢想若真是其中一个……

    项瑶随着众人一道退下,微是拧眉思忖,当日她身子不适并未到场,自然也不知具体是何情况,只知事后太子被废,封地洛城,最后郁郁寡欢而死。此时余光扫过太子,觉出些古怪,太子似乎有些紧张?

    空气中似乎有暗香浮动,项瑶皱了皱鼻子,与方才入门时闻到的相同,掩唇作了干呕。项青妤站了她身旁替她抚了后背,“没事罢?”

    项瑶噙了宽慰笑意示意无碍,循着气味来源只瞧着一抹曼妙身影夹在不远人潮中,恰是那名抚琴的蒙面女子,风拂了面巾,露出平凡的五官来,项瑶定定瞧着,皱眉推翻了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