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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节
    “今日我们去了剑门。”段白月道,“只是却大门紧闭,说是已经关了十多天。”

    “几位爷要同剑门做生意?”黄鹂问。

    段白月道:“姑娘不必紧张,既然将你带回了客栈,自然就不会再将你交出去,否则岂非是自找麻烦。”

    “说说看,剑门为何要闭门谢客?”司空睿递给她一杯茶。

    “是已经关了十来天。”黄鹂道,“先前生意一直做得好好的,突然掌门有天就勃然大怒,府里人人都紧张得不得了,私下有人传,说是二少爷接了不该接的单子,惹了惹不起的人。为了躲麻烦,闭门谢客不算,还要将府里的每个人都审问警告一回,勒令不准在外头乱说,风声鹤唳的。原本四姨奶奶身怀六甲,下个月该生的,也因此受惊滑胎,老太太更是犯了心口疼的毛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还有人看见鬼。大奶奶请了法师回来,算出说府中犯了煞星,才会遇到接二连三的倒霉事,最好赶紧办一场喜事冲一冲。”

    “所以包大渡便要娶你?”司空睿问。

    黄鹂点头:“我原本只是个端菜的丫头,掌门是看不中的,但情急之下也找不到别家姑娘,要办喜事,我是剑门唯一一个能说娶就娶的人。”

    司空睿瞅瞅嘴角,这也行。

    “谁教你的功夫?”段白月问。

    “剑门是武行,里头人人都会功夫。”黄鹂道,“我是没资格学的,但是有个老镖头看我机灵,所以打小就爱教我几招,我也就学了一些。汉话也是他教的,他是楚国人,还有,家里的教书先生也教了些。”

    “不想去做姨奶奶?”司空睿打趣。

    黄鹂立刻摇头:“我知道之后就想跑,却又知道自己跑不掉,所以……”

    “所以便送朵花给我,见我像是好说话的人,又带着刀,就立刻收拾包袱自己跑来?”段瑶问。

    黄鹂脸一红,水汪汪的眼睛看他一眼,当时也是急傻了,想不出别的主意。

    段瑶立刻拍拍胸口:“还好我媳妇不知道。”

    司空睿失笑,这是假装有媳妇装上瘾了是不是。

    段白月继续道:“那位包大渡掌门,来历是什么?”

    “来历?”黄鹂不解。

    司空睿解释:“意思就是,何时来的白象国?”

    “没有何时来,是一直在这。”黄鹂道,“虽说祖籍楚国,但包掌门上一辈就到了这里,一直开着剑门。”

    “这样啊……”司空睿摸摸下巴,与段白月对视了一眼。若是祖辈就来此,听起来像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段白月道:“你既是上菜的丫头,那应当见过不少上门谈生意的客人。”

    黄鹂点头:“嗯,我机灵,所以回回上菜都是我。”

    段白月继续问:“楚国的客人多吗?”

    “多。”黄鹂道,“这几年尤其多。”

    段白月从怀中拿出画像,是临摹之作,只有一双眼睛:“有印象吗?”

    黄鹂接到手中看了看,道:“有。”

    司空睿啧啧,还真有啊。

    “说说看。”段白月道。

    “但那位客人,眼神可没这么和善。”黄鹂道,“也是大楚的客人,是来找二少爷的,我记得很清楚,就在不久前来的。”

    “为何会记得清楚?”段白月问。

    黄鹂道:“一来这位客人长得好,又高大,又英俊,还挺贵气,与一般的客商完全不一样,当时许多小姐妹都偷偷看,我能上菜,还被大家取笑嫉妒,可就是凶了些,看着有些害怕。”

    段白月笑笑:“还有呢?”

    “还有,家中有两位少爷,大楚的贵客向来都是由大少爷接待,这回却交给了二少爷,可是头一遭。”黄鹂道,“所以才能记住。”

    段白月问:“两位少爷关系不好,对不对?”

    黄鹂点头:“是不好,经常吵架,掌门偏爱大少爷,剑门里头人人都知道。所以当时大家都在嘀咕,为什么这回会将这一看就极为阔绰的大客人,交给二少爷。”

    第八十章 星洲 当今皇上才真叫与众不同

    段白月道:“只是一桩生意,若是大少爷手中事务太多,交给二少爷也无不可,至于让府中人人都犯嘀咕?”

    “可二少爷向来便不学无术,只能接些小单子。”黄鹂道,“大少爷听闻此事后,也不高兴,还亲自去了那几位贵客下榻的酒店,想要从中搅局拦截,却也没得手,后头才有人说,是客人点名要与二少爷做生意。”

    包大渡虽说平日里偏爱长子,但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客人点名要找小儿子,也没有多做干涉。生意很容易就谈成,订金也如期送上门,一切看上去都是有条不紊,任谁也没料到这批杀手此行竟会是有去无回。包大渡因此勃然大怒,剑门内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二少爷包岩被禁足关押,大少爷包玉则是连夜带人出了海,除了掌门人,没谁知道他究竟去了哪。

    司空睿听得连连摇头:“这种坑爹的儿子,当真养了不如不养。”

    段白月道:“你在上菜的时候,可曾记得那位大楚的客人聊了些什么?”

    “我没有一直待在屋子里,只零星听到一点东西。”黄鹂道,“而且饭厅之内有丫鬟仆人,应当也不会谈什么紧要大事,大都是在寒暄客套,只有一句,那位客人往后像是要去星洲。”

    “星洲?”段白月先前没听过此地。

    “是一片荒芜的岛礁,也在这南海中。”司空睿倒是知道,“不过虽说荒芜,却风景秀美,是渔民们躲风暴时无意中发现,据说夜晚能触摸到整片星河,位置也不错,勉勉强强可以与现如今的通商水路连为一体。”

    “这么一个好地方,无人想去占着?”段白月问。

    “那是一片荒岛,不是一座城镇。”司空睿道,“虽说无主,但若是占了,便要修房修路,迁人开港,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完成的工程。况且南海之中岛国无数,谁若是先动手,那叫出头的椽子先烂。”

    “听当时的意思,那位客人像是要常住星洲,还请二少爷将来去做客。”黄鹂道,“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了。”

    段白月点头:“多谢姑娘。”

    “是我该谢谢几位大爷才是。”黄鹂道,“这白象国里头,除了外乡的客人,没人敢招惹包掌门。”先前也是没抱多少希望的,却没想到当真能命大逃脱。

    段白月让段瑶先带她回房,而后问司空睿:“星洲,离这里有多远?”

    “不算远。”司空睿道,“乘一艘大些的货船,最近天气又好,估摸二十来天便能到,想去看看?”

    段白月点头。

    司空睿道:“也好,横竖现在剑门拒不接客,其余镖局也是人人自危,有尾巴的也会收回去,守在此处,也守不出个结果。”

    段白月道:“听那小丫头方才所言,剑门或许还真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位二少爷包岩。一直不得志,便卯着一股劲想要一鸣惊人,才会捅了篓子。如今他被关押禁足,还连累了全家人甚至整个白象国的同行,应当也是悔不当初,恨死了楚项等人。”

    司空睿道:“不如今夜去看看?”

    段白月答应:“好。”

    子夜时分,街上一片静谧。两人轻而易举便潜入剑门,就见里头也是黑漆漆一片,只有各个小院门口燃着红灯笼,看起来非但不喜气,反而有些阴测测。守卫巡逻至少有三队,除此之外,各个院子中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照黄鹂所言,关押包岩的院落在最南边,外头果真有不少看守。段白月绕过所有人的视线,悄无声息落在屋顶,俯身听了片刻,便起身出了小院,落回先前藏身的繁茂树丛中。

    片刻之后,司空睿也回来,说主宅那头一样悄无声息,像是所有人都在闷头睡大觉,并无任何发现。

    “与我们先前料想的一样。”段白月道,“继续守下去,未必守不到东西,却也未必能守到。时间有限,还是直接前往星洲吧。”

    司空睿点头,与他一道出了剑门。

    要出海,便要有由头,幸好望夕礁声名在外,既然白象国的武行不接生意,白跑一趟自是不划算,两人想要继续南下看看别的营生也不稀奇。

    在动身前一天,段瑶带着黄鹂趁夜色避开海边巡查,神不知鬼不觉登上了一艘北上大船,让她先躲进船舱底下,自己则是在第二天光明正大出港上船,打算先将人送到西南驻军所在的小岛上,再折返去与哥哥们会和。

    段白月与司空睿则是继续南下,前往星洲。这艘大船是开往最南端的新毛国,不过船上的客人却大多是在中途就下船——一路少说也要停泊数十个岛国以及海港,只要有心,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可赚,何必海路迢迢往最南边跑。

    而段白月与司空睿,也顺理成章在距离星洲不远的一个港口下了船,就见段瑶正在一个小摊上吃面。

    段白月失笑:“速度倒是挺快。”

    段瑶也看到了两人,几口吃完面跑过来。

    “还以为要在此地等你。”司空睿道,“却没料到是你等我们。”

    “我坐快船过来的,两头都是铁矛尖,比大船要快得多。”段瑶道,“前天就到了。”

    “那小丫头安置好了?”段白月问。

    “交给了段念,正好帮忙伙房打个下手。”段瑶道,“岛上没有姑娘家,大家都挺疼她。”

    段白月笑笑,道:“辛苦你了。”

    “还有件事。”段瑶道,“我来这里的时候,恰好看到一艘开往星洲的货船离港,问了当地人,说上头都是木头和绳索,像是要盖房子。喏,那边是另一艘船,也是要去星洲的,上头是粮食和牲畜。”

    “牲畜?”段白月道,“看来上头已经颇有规模,否则不会运送活物家畜上去。”

    “看架势,说不定都开始过日子了。”司空睿道,“正好,借着这艘船上岛去看看,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大楚云德城内,一处孤坟前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在躬身烧纸,墓碑上没有名字,只在左下角刻着一个红色标记,表明这座坟冢的主人与北行宫有关。

    而城里头的人也对此议论纷纷,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当今圣上在前些日子,曾亲自前来送他最后一程。

    可当真是有些身份。

    “走吧。”燃尽手中最后一张纸,凤姑婆婆起身,颤巍巍拿起篮子。

    旁边老伴扶着她:“慢些。”

    凤姑婆婆道:“这么些年,我知道他在行宫里,你也知道他在行宫里。”

    “知道又如何。”老伴抱怨,“他爱守,便让他守,还能撵走不成,显得我多在意他一般。”

    凤姑婆婆笑着摇了摇头,替他整整衣裳,随着一道慢慢回了家。沿途见着有卖鱼的,便拎了两条,正好明日女儿女婿回来,一家人也热闹。

    夕阳西下,茫茫荒野,一片静谧安详。

    而在边境白海,楚国战船正整齐停泊港口,风帆扬起之时,一眼望不到头。

    夜半起了大风,船只在海中剧烈摇晃。船舱底部,司空睿接住一颗掉下来的大白菜,道:“让我跟你遭这份罪,这笔人情,怕是下辈子都还不清。”

    段白月道:“你想多了,我压根便没打算要还。”

    司空睿扯过一个布口袋,低头狂吐。

    段白月与段瑶齐齐扭头,并无人关照他是否还能撑住。

    司空睿有气无力,生不如死。

    幸好,在他将胃吐出来之前,大船先一步抵达星洲,停泊在了港口码头。

    四周人声鼎沸,三人一直躲在船舱暗室内,直到天明之际,周遭都安静了下来,方才暗中下船上岸。

    四周依旧一片荒芜,只是草草修了个港口,人也不多。不过越往里走,烟火气息倒是越重,逐渐有了村落,甚至看架势还有一处市集。

    “南洋各国都不敢轻举妄动,却叫外人捡了便宜。”司空睿听起来颇为遗憾。

    段白月道:“看衣着打扮有楚国人,还有一些不知来自何处。”

    司空睿摇头:“我也不认识,不过这南洋岛国多了去,民风迥异,不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