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意致瞥她，“你家不也挺有钱？”
    苏甜摇摇头，“公私要分明，如果我动用我的家庭关系，和村民们产生利益往来，是需要上报审查的，时间来不及了。”
    “……但你不一样。我们俩之间没关系。”苏甜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祁意致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说话就挺想笑，是那种很难得的愉悦的笑。
    但是他忍不住问：“他们都那样说你了，对你根本没一点好脸色，你一说话他们就嚷嚷，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你刚刚去一户户敲门也都不给你开门，你还管他们做什么？”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要是照祁意致的性子，他早不管了。
    苏甜认真又谨慎地摇摇头，“不是这个道理。”
    “他们不信任，是因为不了解。我不能因为他们缺少见识和文化就怪他们，相反，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他们的。”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难道是他们自己想当刁民吗？”苏甜歪歪脑袋。
    “我相信，只要把穷山恶水变成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大家就会不一样了。”苏甜眼睛里有光。
    她不怪他们，只想帮他们。
    祁意致深深看着她的眼睛，太阳快要落山了，夕阳晚霞被树影隔断，映在她澄澈的眸子里。
    能看得出来，她今天非常辛苦，头发都零碎地散着，鼻尖上薄薄的一层汗珠还未消，脸颊薄白的肌肤被太阳晒得通红。
    跑进跑出，忙里忙外，除了身体上的疲劳之外，估计心里也很难受吧。
    毕竟没人听她解释，也没人愿意信她。
    祁意致心里想了想，点头道：“行，我帮你，怎么弄？”
    苏甜二话不说，拉起他的手腕，“走，直接去村部，广播站通知大家。”
    他们走后，石老头从房子洞里探出脑袋来，盯着苏甜他们消失的背影，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
    很快，苏甜的声音在整个乱石村响起。
    “各位乡亲们，我是苏甜，时间紧迫，大家务必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
    “甘蓝苗一定要撤下来，否则你们的心血就全没了。”
    “我现在请到了一位蔬菜公司的经理，他可以向大家承诺，如果大家愿意撤苗，他会赔偿全部损失并且重新放苗时按每人一天100的劳动力工资发放给大家。”
    “当然，他也不是做慈善的，作为交换条件，他会跟大家签订蔬菜合同，到时候大家种出来的绿甘蓝要优先供货给他，并且不能抬价。“
    “……”
    苏甜的话刚说完，就有离得近的村民跑来了。
    “苏干部，你说的这话是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
    “苏干部，那我报名，我这就去撤苗，你记着我家啊，村东头最里的那块石头地就是我家种的绿甘蓝。”
    “还有我还有我，苏干部，我也去撤苗。”
    “……”村民们陆陆续续跑来，一下子都愿意撤苗了。
    有的不放心，还看了看苏甜身边站着的祁意致，满意地点头握手。
    “这位就是蔬菜公司的经理吧？这一表人才的，难怪年纪轻轻就是经理了，真厉害啊。”
    “他和苏干部一样，那都是年轻有为的。”
    “……”大伙儿被祁意致的气质折服，觉得他看上去就一脸很阔气的经理的样子，虽然他们之前也没见过真正有钱的人。
    对于这些刚认识的村民来说，讲三个小时的科学道理不如直接给钱来得痛快。
    撤不撤苗的已经无所谓了，大家主要是图那一百块钱一天的放苗钱。
    这给自家放苗还能赚钱，有些动作慢的，放苗能放一整个月，就算那绿甘蓝真种出来也卖不了这么多钱啊。
    更何况，万一这些苗子放在那儿真的血本无归了呢？
    靠天吃饭的农民们，虽然凭丰富的经验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次邪乎的天气，万一就被大伙儿碰上了呢。
    所以村民们这样一想，又看着身边的人都去村部报名撤苗了，于是也就都争先恐后地跑过去了。
    施村长他们也听到了广播，跑过来问苏甜。
    “小苏啊，这个经理你是哪里找来的啊？他怎么会愿意出这么多钱呢？别把大家伙儿骗了啊。”
    “放心，我和他签了合同。”苏甜一边有条不紊地记录着村民们的名字，一边拍出打印出来的合同。
    幸好村部有打印机，而系统又被开发出第三项功能——小秘书。
    合同起草就靠它，一秒综合对比网上成千上万份类似的合同，然后一键生成，真是方便快捷。
    系统生无可恋地在苏甜脑海里抽了抽，郁闷地蜷缩起小触角。
    蔬菜公司经理·祁意致只能配合地笑笑。
    谁能想到，他刚刚给助理小田打电话，居然是为了几百斤蔬菜的事情。
    把人家小田吓得还以为老板出事了，手机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不法农民给绑架了。
    柴广涛他们也好奇苏甜从哪里找到冤大头，看着高高兴兴摁了手印赶回去撤苗的村民们，柴广涛摇摇头，无奈道：“苏甜，你还是要求大伙儿今晚之前把苗撤掉？”
    “是啊，不然呢？”所有村民都签字完毕，苏甜在最后提甘甘她们也加上名字。
    一百块钱一天，多薅祁意致这种资本家个成百上千的，不薅白不薅。
    再说了，她答应到时候要搞定石老头，那可不是钱能衡量的事情。
    她能猜到一定很难，祁意致这天意集团的继承人都搞不定。
    不过没关系，她遇到的困难还少吗？
    多这一个也不多。
    ……
    柴广涛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外面渐渐沉下来的天色，“都快天黑了，这真够折腾的。”
    “所以我本来建议大家在太阳落山之前撤完。”苏甜也望向外面。
    可偏偏柴广涛要搞他的绿甘蓝科普小课堂，她说话根本没人听，也就施老头甘甘他们家趁早把苗撤完了。
    “……我还是觉得根本没必要。”柴广涛很难理解，“你非要大家把苗撤了，到时候又要重新种，这不是白折腾吗？是，我知道你是觉得要下雨了，但山里的雨大家又不是没见过，这也不是什么大暴雨，能在石头缝里存活下来的甘蓝苗都坚强得很，都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不至于，根本不至于。”柴广涛再次确认天色，最外层的乌云已经堆起来了，这个黄昏格外的闷热，一点儿都不凉爽。
    但他一个专业学种地的，难道还比不过她一个看了几本农业书籍的新手吗？
    “苏甜，大家愿意撤苗也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并不代表他们相信你。”
    “你真得多看看书，在这里生长的绿甘蓝和其他地方的绿甘蓝是不会一样的，你不要随便看了看书上的知识就拿来卖弄。”
    “唉……算了……你既然想出风头，那就随你吧。”柴广涛真的很无奈，“但你把那些甘蓝苗折腾来折腾去的，这是对庄稼的不尊重，你知道吗？”
    他话音刚落，天空中忽然响起一个惊雷。
    像能把天都劈裂了。
    第36章
    一声惊雷, 震天动地。
    整个乱石村像是随时会被劈开，原本还有点儿亮堂的天色彻底黑下来，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拢起来, 罩在山谷里。
    柴广涛站在屋檐下, 神色凝重但成竹在胸, “山里的雨都是这样，看来这场暴雨并没有苏甜说的那么严重。”
    他也是从乡下走到城市里的孩子，同样在山里长大, 暴雨见得多了去了，连气象站都没发暴雨预警和泥石流预警, 所以根本不必担心。
    虽然雷鸣声偶尔轰隆, 响彻耳膜, 像把人的心跳都能震出来。
    但柴广涛不以为意地看向苏甜，勾勾唇角道：“你在城里没听过这么响的雷吧？不要听到山里要下暴雨就如临大敌似的，这是夏天常有的事，撤苗根本不至于。”
    苏甜仍然谨慎重复道：“必须赶在雨落下来之前撤苗。”
    柴广涛仍然觉得苏甜是小题大做。
    “这天儿乌漆嘛黑的，眼看着暴雨就要下来了, 外面什么都看不清, 这撤苗根本就来不及了。”他扭头看向施村长，商量道, “还是别做无用功了，要不您发个广播，让大家先回家？”
    施村长有些两难，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向苏甜问道：“小苏啊, 这天儿太黑了, 大伙儿这苗只怕撤不下来了啊。”
    “来得及。”苏甜不给他回转余地, 直接拎着手机道，“我摇人过来了。”
    施村长：？
    他还没理解“摇人”这种新兴词汇，就听到外面山路上传来一阵阵发动机的轰鸣声。
    不远处，一辆又一辆的车灯仿佛汇成灯海，渐渐拢过来，直到在村部门口的停车场里静止。
    “苏神，我们过来帮忙了！”
    “苏神苏神，我把我的朋友都带来当志愿者了，应该没问题吧？”
    “还有我们单位里的大哥大姐，也都想来搭把手。”
    忽然村部门口多了二三十号人，其中不乏施村长去县里办事时遇到的干部，眼熟得他直发愣，还没缓过神来。
    苏甜已经走过去，语速很快，又自带一种冷静的气场，“辛苦大家这么快就赶过来，时间紧迫，我就不细说了，路上已经把撤苗方案和各自负责的区域发到手机里，我先替乱石村的乡亲们谢谢你们。
    她朝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苏神客气了，我们这就去。”一些新任公务员受宠若惊，认真又郑重地拿起手里工具，四散开来。
    施村长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小苏，这些人都是你叫过来的？”
    苏甜点头，也开始扎袖子，“施村长，我们也去帮忙吧。”
    有了这么多一块撤苗，相信能在这场雨落下来之前把大部分的苗都救下来。
    柴广涛还是不明白一场暴雨而已，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
    他都说了苗子根本不会有事，就算被暴雨摧折的那也是都是本来就质量差存活不了多久的弱苗。
    现在撤了，到时候又要重新种上。
    既损伤苗子，又耽误时间，还浪费力气，怎么想都是亏本的事儿。
    可苏甜却非要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