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物商行席家姻亲林家的一个庶支小辈,因家中的筑基修士在战争期间殒亡,被天物商行赐予产业,以作抚慰。
但是积香宗一来,重组了长老会,立刻就宣布要将天物商行的财产收归公有。
他们并不承认以往的分配,所以在这个庶支小辈看来,是夺走了他们家的财产。
他虽然只有练气修为,但是血气方刚,冲动的出来与之争吵。
老仆战战兢兢,唯恐触怒了前来没收财产的那些香市之人,惨遭其毒手。
果然,那些香市之人立刻就掏出传讯法器,召唤几名帮手前来。
足足十名炼气境修士围住此间,年轻东家,跟班护卫,老仆等六人瞬间气弱。
“你们怎么搞的,查抄个店铺都这么磨磨蹭蹭,上头不是早就已经说过,但有反抗,格杀勿论。”
赶来的人带着几分埋怨对同僚说道,同时也是警告阻扰之人。
“诸位,误会,都是误会,小老儿笨手笨脚,无意中打坏了几只花瓶,正待与各位前来盘点的道友分说呢,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老仆当机立断,自己做主上前应付起来。
他逐个的与冷着脸的香市之人牵手搭讪,不动声色的递上几件玉牌,符宝之类的低品法器,终于才令得为首的香市管事面色稍缓。
他打量了一下这名老仆和那年轻东家身边的两名护卫,似乎在盘算着炼气巅峰和炼气中后期之间究竟相差几许,一群人动起手来会不会受伤牺牲,以及把差事给办砸。
终究还是不愿多事,对那识相的老仆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配合?”
“是是是,我们即刻离开此间,不阻碍各位道友办差。”
说完,老仆连忙拉着东家走人。
外面的修士见没有好戏看了,不由得露出遗憾之色。
有人暗地里讥笑那少东家:“嘁,还以为是个真汉子,没想到人家援兵一来,立刻就蔫了。”
“是啊,我还以为真能打起来呢。”
“你们懂什么,这林家的二少爷冲动归冲动,人家老仆可不傻,终归还是要劝住少东,否则的话,毁家灭族之祸只在朝夕!”
“席元林死后,偌大个天物商行都保不住了,更何况是他林家这么几个铺子?”
“是啊,这里已经变天了!”
没有什么人可怜这些世家豪强,毕竟能够出来四处行走的修士见多识广,看惯了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嚣张跋扈模样,知道那么多财富,资产,不是平白得来的,总有个因果在里面。
议论之中,积聚起来的围观者散去,街道很快又恢复了冷清。
蹲在墙角的大黄猫舔了舔脚,跳上阳光照射的石墩,眯着眼睛打起盹来。
……
“福叔,我们完了,我们林家彻底完了!”
离开店铺之后,失魂落魄的林家少东忽的挣脱老仆的手,蹲在一边低声哽咽起来。
他是真的痛恨,痛恨那些香市之人,痛恨那些仙门正道,也痛恨自己有心无力,不敢与之作对到底。
“哎!”
老仆叹了一声,同时怀着几分警惕四下张望。
“公子,我们先回去吧,这里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
林家少东心若死灰,根本没听他说什么。
老仆只好硬拉着他离开。
又过了几日,玉琅山东街口的闹市中心,一场波及数十丈的连环爆炸声彻霄汉,惊起了四周的修士。
有人当街战斗,雷火神符起爆,波及临街屋舍。
陡而,数道遁光飞袭而至,驻扎此间的镇守使打更人蜂拥而至,团团包围住了刚刚杀出重围的反抗之人。
“好大的胆子!”
看着周遭屋舍倒塌,烟尘弥漫的狼藉景象,赶来的镇守使面露怒色,祭出飞剑朝反抗者袭去。
“哈哈哈哈,吾等誓死不从尔香市之人!”
对方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同样一柄飞剑祭出,迎面斩去。
但见空中金芒交错,剑光与血影先后绽放,两人几乎同时受伤飞退。
镇守使左臂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对方却是胸膛中剑,利刃穿透而过。
打更人部属们在地面持弩激射,转眼功夫,箭如雨下,逼着重伤的对方连连退避。
镇守使趁势调息,隔着十余丈抛了一件法宝过去。
那是闪烁着银光的链式罗网,转眼之间,星光闪耀,缠住了对方。
趁其挣扎难脱,一群人冲上去,各自牵住罗网垂落下来的长绳,朝四面八方拉开。
那人便如同陷入蜘蛛网的蚊虫,瞬间动弹不得了。
“负隅顽抗,不知死活!”
镇守使捂着自己的伤口冷笑一声,下令道:“如此穷凶极恶,必有同谋之辈,带走,容后仔细拷问!”
待得这些人走后,一群围观群众出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造孽咯,还真有傻子敢反抗啊!”
“那不然?世家豪强之人,家道中落,不就成了与你我一般的草莽散修?”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没落就没落了呗?”
“嘿嘿,道友啊,一听你这话,就知你不懂。”
“你又懂了?还未请教。”
“嘿嘿,当真以为某是随口而言的么,想当年,某家祖上也曾阔过,财势并不逊色于此前掌控此间的那些个世家大族,但自老祖崩殂之后,家中的几位筑基叔伯闹分家,我等分支无产业可依,便逐渐衰败下去了。
再后来,他们自己也独木不成林,不再出结丹修士,不再掌控宝矿灵园,仅得几件祖传的法宝传子孙后人而已。
这世间之事啊,兴衰成败,不过转眼烟云而已,不识时局变化,妄图逆势而动的,都是真正的蠢人。”
围观之人当中,似有一人曾是世家豪强的子弟出身,见状不免唏嘘起来。
众人听他说得颇有感触的模样,不由得起了几分兴趣,问道:“那依道友之言,这些天物商行和席元林一党的邪魔余孽,都是蠢人咯?他们自己大概不这么认为,不过是为保卫家族产业,不甘自己利益受损而已。”
那人冷笑:“狗屁个家族产业,自己利益,当真以为他们祖上发家就怎么干净么,说他们胖还喘上了!”
众人不由得一怔,这人吃了火药,怎么突然就炸了?
有聪明人稍微一琢磨,好像明白过来。
“道友说,祖上也曾阔过,敢问是何时年间的事情?”
这家伙,不会是玉琅山四家与天物商行崛起之前的旧豪强的子弟吧?
若真如此的话,也就难怪他如此幸灾乐祸了。
那人面色微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反正这些人家也不是什么纯良无辜之辈,子子孙孙所享福泽,都是凡俗之民和修仙界中膏脂。
如今老天开眼,终于叫他们也遭了报应,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旧时豪强,是旧日之事,早已经无人提说了。
但祖先前辈遗留下来的恩怨,却仍留着几分因果在。
他们或许不会表现出什么实际的支持,但在暗地里,也是为着香市打垮天物商行,重整玉琅山的结果叫好。
至于另外一些不满天物商行的散修则是道:“听说这个商行与魔道勾结,屡屡杀死落单修士,甚至到凡俗世间掠卖人口,残害百姓。”
“确实该死!”
“如此罪孽深重者,不大行株连,统统杀光,真是便宜他们了!”
……
与此同时,玉琅山,内城区,原天物商行的总部,积香宗真传弟子展理正在指挥几名同门师兄弟清点账册,进行核验。
各处地方皆有好消息传来,积香宗麾下势力查抄天物商行,无暇宝会,还有原玉琅山内豪强势力的财产资源。
这些统统都变作了香市与玉琅山长老会的东西。
在这当中,许多资产的损耗,流失,是在所难免的,他们所要进行的盘点和核验,就是尽可能的理清头绪,好查缺补漏。
“没有想到,这金银玉石几大家族,还有天物商行这么复有,光是名下掌控的矿山,园林,都有上千处之多,各种大小福地也有上百个!”
“那是当然,战争固然带来伤痛,但有的时候,也是最为暴利的买卖,古往今来的野心家们都喜欢通过战争来实现自己的某些目的。
有些东西,和平手段是注定了无法获得的,只有通过战争这种最为酷烈,最为无情的掠夺之法,才能发生所有权的变更和转移。”
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展理等人转头向声音的传来的地方看去,愕然发现,竟是李柃亲至,连忙上前参见:“见过师祖!”
李柃道:“免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这边事情办得如何。”
展理看了一眼李柃身边跟随的人,有香市的执掌者,同门的师叔姚灵仙,有镇守使,打更人,都是自家香市那边过来的同门与附庸。
于是道:“多亏了朱长老提供的纲领,我等按图索骥,依足此间线索逐一对照,果真把住了脉络,得以保住多处不易发现的产业。”
这倒也不是收受了朱天祥的好处替他说话,而是真的如此。
若非有着朱天祥这样的弃暗投明者帮忙梳理脉络,有些人和事情,他们还真不了解。
李柃道:“天物商行的那些人确有可能趁乱转移财产,甚至还有邪恶之辈能够借着战争的机会洗白上岸。
那些人原本罪孽深重,但转眼功夫,摇身一变,就成为了匡扶正义的仙门友人。
我们若是处置不好,难免让其蒙混过关,甚至为今后的治理埋下极大隐患。”
姚灵仙恭维道:“我曾听闻师祖有闻香识人之能,其人本质如何,一嗅其味便知,等闲之人根本瞒不过您这般的大修士。”
李柃道:“神通手段高明,的确可以做到许多常人所难为,所不能为之事,但就算我能闻香识人,难不成真要把所有人召集过来,一个挨着一个去嗅不成,那我不要闭关清修,不要求上进了?
哪怕我等有福至心灵,有危机感应,也难防这风起于青萍之末,乍看上去毫无危害,慢慢演变成为毁灭一切的大风暴啊!”
“呃,这……”姚灵仙一时语结。
李柃道:“此间铜臭味浓厚了不少,尔等香道弟子也需谨记,审慎自身,勿要为物欲所掌控。
我们给玉琅山来个改朝换代,不是为了取代天物商行与无暇宝会肆虐西海,而是要改变这里的整个大环境,打造我香道盛行之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