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点头，“这是应该的。”
    如今天公还没破晓，可这宗府的后厨早就已是灯火通明。
    郑婉跟着小厮走到里头，就看见了正在看今天送进来的菜色的宗管事。
    他的眉头还是皱的死紧，看那些瓜果蔬菜，没有一个不是苦大仇深的。
    他看到郑婉过来，就把手上的青瓜放下，然后和身边另一个小厮说，“他的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你去和他说上一句，若是下次再叫我瞧见这样的，就再也不必送过来了。”
    那小厮立刻就说，“是是是。”
    宗管事就说，“郑姑娘，你来的可不算早。”
    那带着郑婉的小厮嘴巧，立刻就把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边。
    又是学冯妈妈说话，那真的是惟妙惟肖的。
    宗管事哦了一声，“猪肉的？今日的猪肉可送过来了？”
    外面立刻就有人说，“刚送过来了。”
    宗管事看了郑婉一眼，就先去看了看猪肉。
    郑婉也站在一边看。
    就她来看，这猪肉其实倒是不错。
    每一个部位看上去肥瘦分配都是比较均匀不错的。
    但是宗管事只是看了一下，就扔下了手上的帕子，连碰都不碰一次。
    “记下来，明日开始换城东那家的。”
    小厮立刻就记下来。
    宗管事就说，“做了我们家这么久的生意了，送上来的猪肉竟然还是这样处理的不干不净的，可见平日里也不怎么用心。若是还要我们腾出手去处理这些猪肉，我还花这个钱做什么？换了就是了。”
    郑婉这会儿才看见，那最底下的一块五花肉上面，还有两根没有处理干净的猪毛。
    只是这毛十分不起眼，想来是疏忽了。
    宗管事作为采买的总管事，总归不可能事事每日都过眼的，若不是今日郑婉之事，只怕他也不会特地的去看一眼这猪肉。
    这可不知道那位纪娘子要在外面怎么闹腾了。
    毕竟猪肉是大生意呢，这一日消耗，可远远甩这什么酱瓜的不知道多少条街。
    但是这宗家上下等级森严，虽然宗管事做事从来说一不二也鲜有好脾气，但是做事儿上确实十分的认真且用心。
    这大概也就是宗家能这么多年放心用他的原因。
    他说话做事从来也不会无的放矢，这找了纪娘子的错处，也是实实在在的找到了，这送到侯府的猪肉上有毛，即便是不用也是应该的。
    他对郑婉笑了笑，“这会儿就先去看看郑姑娘你的酱菜吧。”
    郑婉在心里想着，还好是今日想着是头一日，于是便是挑了样子特别好的，也特别入味的一些菜装好了过来。
    宗管事看郑婉装在大碟子里面的酱菜。
    比之前她拿油纸包的可是看去好多了。
    这不似那种生鲜的东西，只需要过了采买这一关就行。
    郑婉这可是熟了的东西，是要直接进主子们的口的。
    这到底也是个外人，他们自然是会更加小心一些。
    于是，郑婉的这些酱菜还需要和厨房的主事一块儿来尝过。
    先是宗管事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些酱菜，然后便挑出一些边角料放到另一个盘子里。
    那厨房的管事是一个妈妈，她脸色也是沟壑纵横的。
    只是她看上去身上烟火味比宗管事重很多，一来二去的，便是让人觉得更是温和了不少。
    宗管事把那个盘子递到她跟前去。
    她拿了筷子夹了尝了一口。
    他俩吃的都很慢，在嘴里细嚼慢咽的。
    那么小小的酱瓜，郑婉都怀疑他们要嚼上几百口。
    厨房管事吃过酱瓜，然后也没说话，只是端了茶喝了一口，算是漱口了，再去尝下一道的腌菜。
    郑婉觉得都等了有两盏茶的时间。
    那妈妈才露出一点笑意，“确实不错。”
    她看郑婉，“姑娘年纪轻轻，却是有这样的手艺，只是当一个卖酱瓜腌菜的倒是可惜了，若是姑娘有意，倒是可以如我们宗府当一个厨娘，姑娘不嫌弃的话，老身可以代为引荐。”
    若是别人，只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儿竟然都能落到自己头上。
    这可不就是天上掉馅饼吗？
    可郑婉倒是淡淡的拒绝了，“多谢妈妈错爱，只是我屋子里还有很多弟妹，年纪都还小，尚且离不开人的，我也知道侯府规矩森严，想来总归是也不便我照顾弟妹。”
    她面露微笑，“侯府愿意照顾我的生意已经十分感谢了，哪里还好意思说些旁的。”
    厨房妈妈看了一眼宗管事，然后就问，“听闻你是外乡人？”
    “是，前些日子刚到。”郑婉的语气有点骄傲，“我弟弟是来京城参加乡试的。”
    那妈妈的脸色都柔和了一些，“原来是秀才家的长姐，那可是好人家的。”
    郑婉便笑，“小孩子会读书，都是他自己努力，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的。”
    只是这两人都看得清楚，这姑娘也肯定没有二十的，既然是弟弟，只怕是年纪更小。
    这样小就能到京城参加乡试，只怕是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那妈妈就说，“既然是宗管事也觉得好的，那我们就用了你的酱瓜，详细的就如宗管事和你说的那样。之后都日日送来就是了。”
    郑婉点点头。
    宗管事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不过如你所说，家里大小孩子要照顾，若是来不及送，叫旁人送来的话，只需要去后门小厮那边打个招呼，说明是你家的人就是了。”
    这两人对郑婉的态度不可谓不好。
    郑婉当然是知道，这也是由于郑婉刚才说了自家有个少年秀才的事儿。
    这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好。
    这边郑婉还在和他们聊天呢，已经是开始陆续上菜了。
    郑婉的酱菜自然也是在其中一个的。
    “令弟今年年纪尚轻，怎么不想着多读几年，早早下场，可对孩子不是压力太大了？”
    确实郑席身边的同窗都比他要大上好些。
    郑婉就说，“他胸有成竹，也不过就是去试试罢了。我们既然是来了京城，一次不中自然还有下次的。想着今年刚好陛下开设恩科，有个机会提前下场历练也是好的，中不中的都是其次罢了。”
    她说的有道理，那妈妈也是叹气，“我家儿子得了主子的恩典，也在外头的书院里头可读上两年书，只可惜偏偏是个不中用的小子，竟然是夫子问答十题有九题答不出的，我啊，就想着不糟蹋那束脩了，还是回来早早的给我搭把手算了。”
    郑婉就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倒是也不是只有读书一条路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宗管事微微一笑，“郑姑娘好见解。”
    这边还聊着呢，那边前头突然跑进来一个小丫头。
    管事妈妈一看就站起来说，“且微姑娘，什么风叫您给吹来了？”
    且微就说，“姑娘问，今日的酱瓜是谁做的，她要见见这人。”
    第149章 赶考第三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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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婉看了看那厨房妈妈和宗管事, 他们表情严肃。
    看来这上升到了主子的地步，到底他们也得小心再小心了。
    厨房妈妈笑了笑，上前去勾了勾且微的手, 然后便问, “这酱瓜原也是头一日上去的, 可是二姑娘吃了有什么不好？”
    且微就说，“姑娘没说什么，只叫我来带人过去。妈妈, 你也是府里面的老人了, 怎么会不知道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这些是姑娘的事儿, 又怎么是我们可以问的。”
    她虽然带着笑, 但是也未见好脸色, 只是说, “自来都是姑娘怎么说我们怎么做罢了, 怎么，若不是这人不在？妈妈便是推诿？”
    她这是主子跟前的一等女侍，如此说话便是落地有声。
    这些后厨的人更是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妈妈看了看郑婉，然后就说，“这位就是负责送酱瓜腌菜的郑姑娘。”
    且微的眉头肉眼可见的团了团，语气也是不好下去了, “如今都是这样随意了？都是主子们入口的东西，都已经偷懒到用外人做好的东西了？”
    她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就说, “一个个都是这般的懒骨头，改日我就回了夫人, 把你们就都赶出去。”
    那妈妈和宗管事竟然是第一时间都要跪下来。
    只是那且微姑娘已经是不打算搭理他们了, 看郑婉, “这位姑娘，跟着我走吧。”
    说完就带着郑婉往前面走，郑婉走的时候那宗管事突然极轻又极快的说了一句，“低调回话，仔细点。”
    他这是好意，郑婉清楚。
    然后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她跟在且微身后，往前头去走。
    这一路的山水园林，是郑婉从未见过的奢靡景象。
    从厨房走到前边来，便是更感觉别有洞天，只怕是周边这些看着非常一般的花花草草说不定也是价值百金。
    只是郑婉就算是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跑的。
    看过那么多宅斗小说，自然是知道这种有钱人家的忌讳的。
    她自然是知道的，于是她全程低着头，也没有东张西望，似乎对这后院风光是一点都不好奇。
    如此也就罢了，她也不问，一句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