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地处南方，天气暖和。虽然还是正月，可花园里各种花花草草却长得异常茂盛。
    沈灵舟穿着一身广袖裙衫，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看得出来，心情相当不错。
    而左允铮却不同了，一想着小姑娘马上要走，情绪就有些低落，整个人沉闷不已，好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九哥，你怎么了？”沈灵舟忍不住问。刚才在宫里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蔫吧了。
    这个九哥，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孩子一样，情绪变化多端。
    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左允铮有些哀怨地道：“你回了大楚，就住在周家吧，别去什么扬州。这样九哥去看你也容易些，你回来住一阵子也方便。”
    这是舍不得她吧。沈灵舟心中暖暖的，可却不想把分别搞得这么伤感。
    再说，她是要在舅舅家住的，可世子哥哥要是来接她，她也要回扬州去住一阵子的。
    可这些话，不能跟这个很容易吃醋的九哥说，不然他又要说世子哥哥老匹夫了。
    既然不能正面回答，那就只能岔开话题。
    看到旁边的木芙蓉开得正水灵，沈灵舟随手摘了朵粉色的芙蓉花，踮起脚尖伸手去够左允铮脑袋，一脸的俏皮：“九哥，戴花儿。”
    左允铮脑袋往后仰着躲，打死不同意：“我跟你说正事呢，别瞎闹。”
    沈灵舟跺脚，蛮不讲理，故作刁蛮：“戴嘛，戴嘛！我们九哥可是连女装都穿过的人，戴朵花又怎么了嘛。”
    跟在二人身后的菘蓝扑哧一声笑了，笑完忙低下头。
    梅姨娘虽然没笑出声，可嘴角却微不可见地翘了上去。
    当众被揭了短，左允铮咬牙，伸手戳着小姑娘脑门：“你可真没良心。”
    小丫头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才拉下脸来穿的女装。
    想到以前左允铮一会儿装乞丐，一会儿装小姑娘，又一会儿装渔夫那些事，沈灵舟忍不住跳着脚笑出声：“九哥，你真的很厉害的，什么人都能扮。”而且都还很像。
    见小姑娘笑得见牙不见眼，左允铮也忍不住笑。
    笑着笑着，摇了下头，伸手把她手里那朵芙蓉花拿过来，戴在了自己脑袋上，低头看着小姑娘：“如何？可美？”
    一个高高大大，阳刚气十足的英俊男子，鬓边别了一朵粉色芙蓉花，故作妩媚姿态，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沈灵舟笑得前仰后合，违心地夸：“美，九哥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了。”
    左允铮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敲，笑着往前走：“就知道忽悠你九哥。”
    “忽悠”这个词，左允铮是跟小姑娘学的，他觉得挺好用的。
    沈灵舟又顺手摘了几朵芙蓉花，笑着去追他，得寸进尺道：“九哥，再戴两朵嘛！”
    “无法无天！”左允铮哪里肯，拔腿就跑。
    沈灵舟在后面笑着追。哪怕左允铮不用功夫，但二人身高悬殊太大，沈灵舟也追不上。
    左允铮跑了一会儿，停下来看着小姑娘，一脸嫌弃：“啧啧，小短腿儿。”
    “左允铮，你又找打！”沈灵舟炸毛，叉着腰气鼓鼓。
    她十三岁了，虽说长高了不少，可对于她的年龄来说，还是矮了。这是她和好多个同龄的姑娘比过个子得出的结论。
    所以她讨厌别人说她矮，可左允铮这混账家伙，却总是欠欠地喊她小短腿儿！真的是气死人了！
    见小姑娘气哼哼的，左允铮却哈哈大笑。他家花花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小河豚，可人得要命。
    沈灵舟正琢磨着怎么追上他揍一顿，就见苍江从远处走来。
    小姑娘大眼睛一亮：“苍江，帮我抓住九殿下！”
    苍江最好了，每次都帮她。
    不像梅姨娘，一看到他们两个又打起来，她看都懒得看，直接躲开了，更别提帮忙了。
    “好嘞儿，十一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苍江，应了一声，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就朝左允铮扑过去。
    “苍江，你敢！”左允铮气笑了，抬手就去挡。只要花花在，苍江这混蛋就立刻背叛他。
    主仆二人乒里乓啷，就打了起来。
    沈灵舟站得远了些，看着这对冤种主仆过招，乐得直拍巴掌，还时不时地给苍江助威加油。
    见小姑娘笑得跟朵花似的，左允铮一个虚招，故意被苍江抓住了胳膊。
    苍江默契地把左允铮往沈灵舟面前一推：“十一公主，抓到了。”
    “干得好！”沈灵舟乐颠颠上前，踮着脚尖，把手里的几朵芙蓉花全插到了左允铮脑袋上，随后自己笑弯了腰：“九哥，你可真美。”
    苍江看了一眼左允铮的头，嫌弃地把人松开，假情假意附和道：“小主子是挺美。”
    虽然左允铮已经二十岁了，可苍江总是忘了改口，还是小主子，小主子地喊。
    “说了多少遍，把‘小’字给老子去掉。”左允铮抬腿就给了苍江一脚：“滚！”
    苍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左允铮，随后麻溜儿滚远了。
    左允铮把信打开，看完沉默了一瞬道：“大楚那边回了信，可以启程了。”
    沈灵舟大眼睛一亮。
    终于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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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允铮以陈国大使的身份，带着陈国使团，浩浩荡荡出发，光明正大送沈灵舟回了大楚，到了福州。
    渡过边境，一行人就受到了福州新任知府等官员的热情接待。
    左允铮留下副使应付，他敷衍几句，护送沈灵舟直奔周家。
    提前收到消息的周家，早早就在门口迎接。
    等小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周家舅舅舅妈和三个表哥全都扑了上来。
    看着比走的时候高了好大一截，却瘦了许多的少女，众人齐齐愣住，有些不敢认了。
    沈灵舟眼泪吧嚓地走上前，挨个喊了一遍，随后抱住了周家舅母：“舅母，舟舟回来了！”
    周家舅舅最先回神，伸手摸着小姑娘的头，哇一声哭了出来：“我的舟舟啊！”
    “老爷，九皇子在呢，这么多人看着呢，咱回屋再哭啊！”周家舅母小声劝道。
    劝完周家舅舅，舅母又悄声对沈灵舟抱怨道：“舟舟啊，你是不知道，自打得了信，知道你要回家来，你舅舅这几日，想起来就哭一场，想起来就哭一场，我这脑袋瓜子都被他哭得嗡嗡的。”
    熟悉又亲切的哭声，惹得沈灵舟本来都掉了眼泪，可一听舅母的唠叨，又忍不住想笑。
    眼中挂着泪花，脸上带着笑容，沈灵舟伸手牵住舅舅的手：“舅舅，舟舟饿了，馋家里厨子做的菜了！”
    一听宝贝外甥女饿了，周家舅舅立马停了哭，挥手吩咐：“快快，快去摆宴。”
    沈灵舟和舅母对视一眼，二人都松了一口气，笑了。
    那边，周家大少爷周铭带着两个弟弟，正客客气气地和左允铮见礼寒暄。
    周家三个少爷对左允铮的态度是矛盾的，一边记着当年他把妹妹偷走那段时间，全家人的痛苦和无助。
    一边又感激他这次把妹妹带到陈国去躲避刺杀，临走还特意留了人护着自家。
    两个小少爷周锦和周钰如今十五岁，城府还不够深，只是对着左允铮拱了拱手，并未说话。
    十九岁的大少爷周铭久经商场，心智成熟，虽心中矛盾，可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客客气气地把左允铮往里让。
    左允铮点了点头，却没动，只是看着一下车，就把他彻底忘到脑后去的沈灵舟。
    察觉到左允铮有些哀怨的目光，沈灵舟笑着招呼左允铮：“九哥，进来。”
    现在不同以往，在心里，她也把左允铮当成了哥哥。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不理他，冷待他，不然她心思敏感的九哥又该心难受了。
    到了舅舅家，就回家了。哪怕不为别的，就为她在陈国受到的热情款待和礼遇，她也要尽地主之谊。
    果然，见小姑娘还记得喊他一起进门，左允铮欣慰地笑了。他就说花花不能把他这个九哥给忘了嘛。
    吃过饭，大家都安顿下来。
    沈之渊的亲兵统领第一时间来见了沈灵舟：“姑娘，将军来了信。说您若是回来福州，住上些时日，就让我等护送您回京。”
    第88章
    自从当年京城一别, 沈灵舟已经好多年没见到叔叔了，虽然和叔叔也时常有信笺往来，可还是难免想念。
    原本十岁那年，世子哥哥已经答应带她去边关看叔叔。可没成想, 大楚突然乱了套。这一晃, 好几年又过去了。
    听闻叔叔如今在京城, 沈灵舟自然心动。
    但舅舅家还没待够, 自然还要住上一些日子才能走。
    最主要的，她那个暴躁的九哥, 左允铮还在，貌似他没那么快走。
    到现在她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他对叔叔那么大意见。
    她不想惹他不开心，所以还是等他离开福州回了陈国, 她再去京城吧。
    正好也多陪陪舅舅舅母和表哥们，不然舅舅又要哭了。
    一想到舅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沈灵舟就觉得脑袋瓜子生疼。
    得了沈灵舟的答复, 亲兵统领自是说好, 回去就给自家将军送了信。
    沈灵舟又去找了齐泽, 问他世子哥哥可有消息。齐泽答尚未收到, 沈灵舟有些失望。
    自打世子哥哥跟了三殿下一起把江山打下来, 就被封了从三品怀远将军，一直忙得焦头烂额。
    最主要的，没法像之前那样自由, 再也不能想去哪就去哪了。不然世子哥哥怕是早就来接她了。
    不过也没关系, 现如今世子哥哥也在京城, 回头她去京城, 刚好也可以看到世子哥哥了。
    周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的, 所有人都围着沈灵舟转。
    沈灵舟再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太多的爱也会成为负担，不过是甜蜜的负担。
    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睡醒了就被舅舅舅母，两个小表哥追着投喂，不过半个月，眼看着小姑娘的小脸蛋就变圆润了。
    看着小姑娘有一丝胖乎乎的小脸，左允铮一脸自责道：“先前是九哥没把你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