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娉打了一个喷嚏,抽拉着纸头狠狠拧了个鼻涕。八月烈日当头,她因为连续叁个昼夜没睡,躺在风扇之下才昏睡了半晌,结果醒来就得了重感冒。
金毓瑢给她准备了药,中西结合,试图快速全歼病毒让她恢复。战时特殊情况,石娉哪里还顾得上惩戒金毓瑢,像金毓瑢这样四面玲珑,统筹兼备的人才,放在军工厂管账,简直是浪费。
石娉捏着鼻子吞下了一碗苦中带涩的中药,依然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眼泪鼻涕横流。
“妈的,老子当年战场上熬个十天半月也没事。现在莫非真是老了?”嗓子漏着风,石娉仿若公鸭在叫唤。
金毓瑢含笑的接过碗放在了一旁桌上,然后动作娴熟的伸手替石娉按摩着两边太阳穴,轻声劝道:“今天晚上开会就别去了吧?让杜南禛去,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好好睡上一觉,让药效彻底发挥作用。”
石娉当然也知道头晕脑胀办不成事情,并不她对杜南禛不信任,只是这战时瞬息之间风云骤变,她这一睡过去,在醒来容易耽误战机。
正在犹豫时候,电话就响起了——正是在前线调动指挥作战的杜南禛。
“石娉,宋希濂率36师赶来增援了,今日叁师联合正面围攻日军阵地突破。”
“是打算强攻汇山码头?”石娉拿着话筒,目光看向了对面墙上的地图,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以至于鼻涕向下流着都浑然不觉。金毓瑢也不嫌弃,自然而然的拿着纸头替她擦拭,察觉到金毓瑢的动作,石娉毫无顾忌,直接了当就是一声用力,浓鼻涕擤了出来,石娉只觉暂时呼吸顺畅了不少。
金毓瑢手上拿着那团包裹鼻涕的纸,完全不觉恶心,他恨不得包揽了石娉的所有一切,衣食起居,吃喝玩乐,身体欲望,金钱需要,石娉的一切索求都让他心花怒放。他离不开石娉,石娉就是他精神的毒品,此生都难以戒除;同时他也要石娉离不开他,哪怕将来石娉需要他把屎把尿,他都甘之如饴。
他的爱就像让人上瘾的毒品,阴险可怕,目的不良,不过没关系,他不需要得到阳光、水、养分来健康成长,他的人生渴求这种辛辣恶毒的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那边石娉喝完了药就昏昏入睡了,一方面药效渐起,安眠作用下让她犯困;另一方面是杜南禛那通电话令她有所放心。第叁十六师师长宋希濂她几年前在上海战场上认识,非常有作战能力,而且是一名一心抗日的将领。有了叁十六师,加上之前已经驻军的第88师、第87师一起作战,可谓如虎添翼。
石娉自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战场缺了她不行,相反正是因为那些浴血奋战的前线战士们,石娉更要抓紧好起来,好了自然能够在添上一份微薄之力,不然就是添乱。
汇山码头那边,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由于当时得到的情报,日军陆军两个师团的增援部队赶来,因此宋希濂的叁十六师可谓是日夜兼程赶赴上海增援,同时为了这次进攻,还特别用上了新组建的装甲兵团新式战车,叁个营分别配备了不同的坦克,为围攻增加了强有力的支援。
作为这次总攻的主力部队,当天晚上十点,第四次总攻开始,第叁十六师沿着沙家巷左岸轴向向南挺进,由负责支援的战车第一连沿着兆丰路和公平路一路向前推进,为步兵的前行做火力吸引。石娉的部队作为驻守部队,配合叁十六师进攻。
战役打的分外胶着惨烈,由于日军沿途早已设下了一道道的关卡据点,每条狭窄巷子周围的建筑顶楼都架起了机关枪扫射,作为刚组建了装甲团的我军,只能在关键的进攻路线上靠着仅有的几辆装甲坦克前行。但是坦克冲过了一道道关卡,步兵却没有办法及时跟上,被日军的强大火力死死围困住。没有办法占领阵地的装甲坦克只能回去再一次冲锋。
“报告师长,日军已经架起了战车防御炮。装甲车第一连连长牺牲,战车坏了。”前方通信兵在炮火中扯着嗓门对着雷封伽汇报战况。
“叁十六师的先头部队呢?”雷封伽满身都是血污,他在战场上厮杀至今,即使现在做了师长,依然身先士卒,仿佛不惧死亡一般。连之前对他颇有忌惮的杜南禛也不得不服气雷封伽的果敢勇猛。
“就在前方,刚才火力冲锋没成功。”
“二团团长带人跟着我走。其他人跟着叁十六师继续穿楼逐屋推进。”
雷封伽找到叁十六师216团的时候,四周弥漫了一片血腥味。作为先头部队,上面的命令就是不停强攻突破敌人防线,但是两侧都是日本义勇团的火力交叉封锁范围,推进非常困难。
“雷师长?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216团团长已经手臂负伤,仅仅简单包扎了一下,正在几名连长讨论下一步强攻计划。
216团几人听见雷封伽师长身份,面露些许诧异。毕竟师长都在后方指挥作战,去前线的很少,更何况直接来先锋部队。
雷封伽不以为然的一摆手道:“胡团长,你们按照计划进攻,我的人来掩护你们。”
“那怎么行,上面要求我们凌晨之前必须到达汇山码头。已经来不及穿楼进攻了。”
雷封伽随手一抹光溜溜的脑袋,一手的鲜血。他从警卫手里接过冲锋枪上膛,冷声道:“我知道。没有说采用穿楼的模式。只是我的人来吸引火力,你们团只管冲锋。”
胡团长一愣,一时之间没闹明白雷封伽此举何意。毕竟雷封伽接到的作战任务肯定不是掩护他们突击,如今擅自前来,即使打了胜仗,雷封伽也未必能讨得好处,甚至可能会受到军事惩戒。
雷封伽哪里管胡团长何种想法,此时此刻他的眼前一片血海翻腾,冤魂飘荡,尖锐的张牙舞爪扑向两边埋伏的日军。冤魂厉鬼,正是让他修炼法术的最佳时机。他端着冲锋枪,手一挥带人开始向两边的高地进行火力压制。
时间紧任务重,胡团长也顾不上雷封伽的行为,他带着216团继续顶着敌人的火力朝前冲锋。在雷封伽火力支援的帮助,216团最终冲破了封锁线,向汇山码头方向顺利挺进,但是由于汇山码头铁栅无法强攻破坏,士兵攀墙翻越时候受到了日军前来增援的军舰像码头疯狂炮击,216团伤亡惨重,几乎全部壮烈殉国,于是只能被迫退防,进攻失败。
21日半夜一点,215军团顶替216团作为主攻,向日军海军总部分叁路发起进攻,右路和中路冲锋顺利,而左路冲锋进入华德路附近时候,遭到了日军埋伏,先进的武器和强大的火力包围下,左路军受创严重,甚至一营剩余官兵被日军两辆坦克堵在了一条巷子内,叁百余名战士全部壮烈牺牲。
石娉睡至凌晨四五点的时候突然惊醒,许是药效渐无,她似睡非睡,总觉得床边来回走着人,那人面目模糊,身形却是无比高大,像堵山一样沉重。
察觉到石娉动静的金毓瑢按开电灯,他就在石娉床边守了一晚,如今光亮之中却见石娉一张脸煞白,眼底泛起缺眠的乌青,面色却无波澜,仿佛刚才那声惊叫并非出自她口中。
金毓瑢替石娉擦拭满额头冷汗,柔声宽慰:“还好烧退了,后面养一养精神就没事了,来——喝口水先润润嗓子。”他起身要给石娉倒水,却听到身后石娉传来声音:“战事如何了?”
“杜南禛知道你睡下后就没有来过电话,怕是打搅你休息。这会儿战斗因为正激烈时分。”
石娉下意识抿起了嘴唇,她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这种不安随着她醒来再次回忆刚才梦境之中的场景越发浓重起来。
“打电话给杜南禛,我要立刻马上听到他的声音。”
打给了临时指挥部的电话,杜南禛却是不在,原来凌晨叁点36师在5辆战车配合下再次向汇山码头发起进攻。杜南禛所在的16师奉命配合36师发动进攻。
石娉听得了消息之后是久久的沉默,军人上战场打仗这是天经地义之事,难道就因为杜南禛是她的人,就该保护起来?
找不到杜南禛,石娉的心里头七上八下。梦里面的事情是好还是坏,统统都说不得提不得。石娉觉得自己真是开始上了年龄,从前神佛不敬,到如今却是开始忌讳起来。忌讳也就罢了,她甚至在心里想着请出各路神仙来保佑杜南禛的平安。
不过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断然是心不够虔诚。
黎明之时,太阳初升之际,已经暗中守了许久的石娉终于接到了电话。日军的靠近码头的舰队不断增援炮火还投入了更多的燃烧弹,冲锋汇山码头的36师几乎全体阵亡,仅有几十人生还。配合的16师同时也伤亡惨重,整个汇山码头一片火海之中,师长杜南禛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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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去看下历史资料,非常悲壮。因为双方武器火力悬殊太大,甚至后来川军来支援,死了四分之叁。打日军的主力,自始至终都是国军,这点不可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