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戴乔醉了之后谈起那个自己最爱的女人,也说那时候好天真,以为自己什么都输得起,让最完美的东西残缺了——要是只有月圆,没有月缺,岂不是要少个中秋?
她坐在一个亭子里,对面是结了冰的湖面。南方的冰向来结得不厚,能不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要看那年冬天的温度高低。
大多数时候都是薄薄的一层。
手机又响了,这次铃声一长串响起,跟她比耐性一样。许凉终于接起来,一看是叶轻蕴,她踌躇了一会儿,接起来肯定要挨训,不接回家还是要受一顿黑脸。
被酒精泡得僵住了的大脑在笨拙地考虑着,哪个选项比较划算。
还没得出结论,手先有了行动,她已经按下接听键了。
“在哪儿,我去接你”,叶轻蕴没给她考虑时间,又说,“刚刚你已经把我的耐性耗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你最好尽快回答我”
一听见他的声音,许凉脑子立马醒了一半。就像上课睡觉的学生听见老师说话,神经末梢不寒而栗。
她讨饶似的笑着唤他:“九哥——”
那将断未断的声调像近距离地吹拂在他耳边,他们明明隔着通讯线路,人更不知道隔了几座桥,几重街巷,竟让让他耳廓升起一层暖融融的红。
叶轻蕴轻咳一声:“别这么谄媚,我不吃这套”,天知道,他爱这样爱得不行。
“哦,我在学校里。今天要上我讨厌的成本实训”,她说,不知道是真话还是醉话。
他一听就知道她在哪儿,但她现在的状态又让叶轻蕴心里有些担心,“你喝酒了?”
许凉乖乖承认了,说完之后又否认:“没有!”,他定的家规第一条就是不准背着他喝酒!
“当我听不出来吗?”,他语气重了一些,吃不准是不是在生气。
“我只喝了一点点,他们在喝”,她还没醉到酒后吐真言的地步,先把其他人推出来再说。
“在那儿等着我,不准乱跑,知道吗?”,他带着一点儿威胁的口气。
两人这才挂了电话。旁边有隐约的乐曲声,断断续续,看来吹奏者不是很熟练。是口风琴的声音,吹得是俄罗斯的一首民谣。她以前听宁嘉谦用钢琴弹奏过,很轻快的调子,一度被她录下来,成为她的手机铃声。
许凉的头轻轻摆着,在同口风琴合奏。婚后她要是想宁嘉谦了,便到这里来坐一坐,仿佛又回到读书的时候,等他从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经过。
不管他来得再早,还是让人觉得姗姗来迟。曲调已经接近尾声,不过她听见的是他款款的脚步声。
许凉心里狠狠地跳了两拍,猛地睁开眼,看到叶轻蕴站在自己面前。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背着光立在那儿,身后是刚刚微霁的世界,让人恍惚觉得那些璀璨是他藏不住的礼物。
“你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地方,连捉迷藏的小孩子都不如”,他嗓音里沉积着磁性,语调是缓着来的,看来不打算兴师问罪。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还好没喝多”
许凉娇憨地笑:“我本来就没怎么喝酒,裴意初那儿没那种高纯度的酒”
叶轻蕴触在她脸上的手不禁一顿,然后慢慢滑下去,轻轻捏住她的下颌。动作不重,但表情却有些瘆人:“我瞧着刚才怎么天突然阴下去,原来是被你的胆子给遮住了”
许凉醒了一半的酒彻底烟消云散。他这副笑眯眯的样子才让人心里发毛,叶轻蕴看着人下地狱也是这么笑。
她连忙解释道:“不止我一个,还有敏川和曾湘泉他们”
叶轻蕴知道她不会撒谎,其实恼怒也只有那么一霎,看她这一副怕自己误会的样子,他反而觉得心下晴朗。
他坐到她旁边去,随口问道:“去裴意初家干嘛?”
许凉将经过给他说了。
叶轻蕴哂笑道:“白白浪费口舌,周继疏要是不同,那就直接让vincent撤资。到你这儿却成了开天辟地的大事”
许凉腹诽,在你眼里哪一桩算得上大事?恐怕天塌下来你都得打完最后一场高尔夫。她这样的虾米经纪人,只有望其项背,哪有那么大的权利。
“他们在干什么?”,叶轻蕴忽然开口问她。
许凉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的草坪上坐着一对情侣,正亲热地搂在一起接吻。
她瞪他一眼,他又没喝酒,难不成也醉得连人影也看不清?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知道遮掩一下,大庭广众也不害羞?”
“九哥,你快三十了,跟年轻人隔着的代沟并在一起,能横跨成银河系——”,在他那双乌沉沉的眼睛注视下,许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抿紧了嘴唇。
“你嫌我老了?”,他眯着眼睛看她,一系列的惩治手段就藏在她不明智的回答之后。
许凉赶忙摇头说怎么敢。
叶轻蕴哼了一声,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嘴唇压下去,很不服气地说道:“他们能干的事,我这个跟他们隔着银河系的人也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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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又迟了。要离开学校了,寝室聚餐,大家见谅哈。呜呜~(>_<)~最近懒癌发作,肿么破?
☆、113.忆苦思甜
许凉本来要躲,可是叶轻蕴穿着一身挺括的西装,再正经不过。要两人这么拉拉扯扯,反倒不成样子。
她索性把嘴唇迎上去,同他将要落下的吻汇合。
因为喝了一些果酒,许凉身上有甘冽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深吸口气。两人纠缠着,不一会儿两唇分开,叶轻蕴也被传染上醉意似的,脸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许凉穿着气恼他,也恼自己。脑子真是被那点儿酒烧得无法无天,竟真的这样和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
时不时有人扭头过来看他们——亭子里这两个不像学生的人,倒还没丢下年少轻狂那一套。
她推开他,站起身来,要往亭子外面走。走到阳光里去,又忍不住慢下脚步。
叶轻蕴腿长,信步跟上来,嘴角的笑意像白昼的光,没有太阳也落不下去。
他亦步亦趋跟着她,真成了吵架之后的情侣了。
只不过他长相太过出众,不时有女生目送他的身影走远。
“别闹脾气”,他终于没了耐心,一步跨上去扣住她的手指。
许凉挣扎了两下,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以前这里没有草坪的,是一片果树。常有人把没成熟的果子摘下来,后来索性全移栽到别处”,许凉语气和当下慵懒的阳光一样慢着调子。
“嗯,你去偷过吗?”,他好像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似的。
“当然啦”,说起当年的糊涂事,许凉两只眼睛里的光,亮得忍受不了丝毫阴影,“听说那些树都是当年的学神种下的,吃了果林里的果子,把复习当预习也能及格!”,她兴致勃勃地说,仿佛嘴里的故事就发生在昨天,还有那份偷果子的惊心动魄。
“结果呢?”
许凉说到这儿表情很骄傲:“大四那年我们上我们课的老师尤其变态,他手里挂掉的人尸横遍野,三分之二都要阵亡。我们寝室的人都想偷了果子在考场上护身,六个人里,只有我一个人过了”
她摇晃着他的手,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运气不赖,估计你的智商就在那场考试里用完的”,他挑眉道,整个人都在光里,身后的影子慢悠悠拖了一路。
许凉早就知道他和自己的智商有仇,一天不吐槽能长蛀牙。她大人有大量,不同他计较,心里那份欢喜还没有偃旗息鼓,接着说:“大概是那时候的老师很好”,说到一半她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我大四的时候课上得并不认真,虽然课少,但有些难。老师真跟算名子一样,一眼就把我给看透了,还特地问我哪里不懂,给我开小灶”
叶轻蕴淡笑不语。这个傻乖乖当真以为老师们那么和善呢。那时候她满心都扑在宁嘉谦身上,逃课开小差是常有的事。大二大三积累起来再好的底子,也防不住她坐吃山空。
那会儿他并不在国内,拜托了谭柯宁去照看,并且出资将她们学校的erp实训室扩大了一倍,这才换来老师们对她的处处关怀。
这些事她还不知情,现在倒像中了彩票似的在他面前炫耀。
那娇憨的模样,让他又无奈又好笑。
看她那么高兴地忆苦思甜,叶轻蕴也不能败坏她那份兴致,还装作很新奇的模样配合她。
许凉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到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他站在门口等自己,老板娘笑眯眯地对她说:“姑娘好福气,你男朋友老帅啊!”
她笑起来,就像别人在恭维自己一样,脸上的欣喜根本压抑不住。
等她折身回去,发现有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在跟他搭讪,走近了一听,她们正嗔笑着向他讨电话号码。大概今天阳光不错,将他脸上的表情照得柔和不少,没了以往的淡漠疏离,使他的五官看起来立体又雅致。
许凉没急着上去,听其中一个高挑的女孩子说一脸羞涩地邀请叶轻蕴道:“最近我们社团有个舞台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叶轻蕴含笑看了猫着腰的许凉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不知道是哪一天,或许我没有空”
女孩子喜色潮汐一样退了一半,没等笑完全落下去,她又提议道:“没关系,下个月我们还有活动,到时候我打给你,一样可以参加。你有没有名片,可以给我一张吗?”
刚才电话号码没到手,这时又旧事重提,发起第二次总攻。
叶轻蕴淡笑道:“抱歉,我在公司里只是个干杂活的,并没有印名片”
两个女孩子热络的表情淡下来不少。又仔细打量他看起来十分清贵的穿着,心里估摸着,大概是在淘宝上网购的。暗地里撇撇嘴,跟他道了别,离开。
许凉走上去,挽着叶轻蕴的手臂,跟在两个女孩子后面,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你寄回家的钱又不够花了,家里三个孩子都要老人照顾。我看我们还是别在一起,依你的长相,找个年轻家里又过得去的女孩子,一定不成问题。我瞧着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两个就不错”
叶轻蕴闷笑着。许凉斜他一眼,让他配合自己把这出戏给演下去。
他清了清嗓,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你说得也有道理”
许凉声音苦情起来:“你虽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但相貌学历都不比别人差。捡个高枝,下了我这个糟糠妻,只要她对一双老人,三个孩子好,我苦点就苦点儿——”
她话还没说完,两个女孩子步子飞快,几乎小跑着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叶轻蕴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许凉气哼哼地锤了他一下:“笑什么?我才离开几分钟,招蜂引蝶地,春天都来了”
他眼睛里的光芒四射,很欢喜一样似的,将她的手握住了。
叶轻蕴“嗯”了一声,竟然委婉地认错道:“下一次再有女人接近,我就只把夏秋冬这三季给她们看”
许凉绷不住要笑:“少在这儿哄我,什么季节的我不知道,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明明你整个人快泛滥成桃花林了”
他俯身贴近她,在许凉耳边轻轻说道:“一片桃花林又怎么样,我只摘你这一朵还不行吗?”
许凉心跳如雷,呆滞地靠在他肩膀上,又听他说:“其他的都比你这朵好看,我不忍心”
她跳脚:“喂!”
叶轻蕴亲了亲她的额头,安抚道:“好啦,你都把我说成个凤凰男了,还不兴我过过嘴瘾?”
“那你真觉得她们比我好?”,一出口她就愣住了。平白无故说这个干什么,显得自己心眼儿小得连根针都容不下。
最近真是魔怔了,老有这些莫名其妙的烦躁心绪来打扰自己。
许凉抿抿唇:“抱歉”,她说,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不好,但又觉得有些委屈。
她快被自己这股矫情劲儿给闷死了。
叶轻蕴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干嘛要道歉,无理取闹不是女人的特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