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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但近几天,有老顾客碰见她问,哥哥是不是改行了,她这才知道哥哥没摆摊。

    哥哥一回来妹妹就问他这几天哪儿去了。哥哥脸色有些苍白地笑笑,企图笑出些精气神来,说:“我想跟朋友一起出去打工”

    妹妹快哭了:“那我怎么办?”,她抿着嘴唇,那么用力,要把又薄又秀气的两瓣抿为一体似的。爸妈没了的时候,她害怕得在被窝里发抖,一再起身看看隔壁自己唯一的亲人是否还在。

    “又不是不回来了”,哥哥安慰她道。

    “我们又不是过不下去了,守着巷口那个摊子咱也能活出天地来!”,妹妹急得快发火了。

    哥哥却一再坚持,说不能再这么委屈她,要给她更好的生活。

    兄妹两个一直为此僵持不下,开始冷战。妹妹强迫自己对哥哥视而不见,才没有发现,哥哥没做裁缝了,却半夜了,还在缝纫机前忙碌。他没坐一会儿就身上就出了一层汗,两件衣服是他咬牙忍着身上的剧痛做出来的。

    妹妹直到哥哥远行那一天,还是没有原谅他。等她看到哥哥留下一笔钱,人已经走了,她去追哥哥的那班火车,赶到时火车刚好开动,她在人海里叫着哥哥,哭得像个无依无靠的孩子。

    她每个月都要收到哥哥的来信,同来的,还有他给的生活费。她也回信给他,但从此,哥哥再也没有回过家。他的温情,只保留在薄薄纸业的字里行间。

    后来女孩子结婚了,哥哥没能来参加她的婚礼,说工作很忙,脱不开身。每个月送信而来的老邮差,这次带来了哥哥自己做的嫁衣。

    女孩子抱着嫁衣,眼泪一把一把地落。

    知道哥哥已经去世的噩耗,是她生孩子出了月子。老邮差带来了哥哥最后一封信,上面说,现在她让她知道这件事,是想将她的伤心减到最低,一个亲人的来临,会填补另一个亲人的失去。

    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整个过程:在自己同哥哥赌气冷战的时候,他半夜里拖着病体伏在缝纫机旁写未来十几年该给妹妹的信;给妹妹做一件嫁衣,给自己做一件寿衣。

    哥哥那段时间到处跑,是想给自己找一处不太贵的墓地。但每个价钱都超出他的预算,于是他拜托别人,死后把自己的骨灰撒到海里。本该买墓地的钱,被均分成妹妹的生活费。

    已经为人母的女孩子站在那片溶解了哥哥骨灰的大海面前。哥哥葬在水里,漂过整个世界。她没有如大家预期的那样,向着大海呐喊出一声“哥哥”,而是含着两包泪,嘴里轻轻念着小时候哥哥交给自己的儿歌。

    在场所有人都忘不了,她含泪一笑的样子。

    许凉的眼泪是从女孩子念童谣那一刻开始落的,然后一落就止不住了。哭了五分钟之后,吴敏川终于察觉出她不对劲,赶忙把她带到房间内的座位上。

    “你怎么了?”,吴敏川问她。

    许凉还是哭,留着眼泪冲她摆摆手。她一吸鼻子,闻到泪水刺人的味道。

    过了几分钟之后,她才抽噎着逐渐平静下来。

    她哭过之后,脸上一层粉意,有一些惹人怜爱的味道。连吴敏川同身为女人,也要起恻隐之心。

    “你觉得刚才那个女孩子怎么样?”,许凉带着鼻音问道。

    吴敏川思索了一会儿,说:“看起来不怎么突出,但仔细一想又余味无穷。比起大喜大悲,这种平凡人的生活最难演,习惯了扮成别人,演自己倒成了考验。只是这女孩子却带着一点人世间温情的本真,十分走心。要我说,幸好来了我们公司”

    其实不用她说,许凉也知道女孩子的表演天赋惊人。最后一句话她是倒着说的——不是那女孩儿该高兴找到一家识材的公司,而是公司要为收纳一名年轻戏骨而庆幸。

    “而且你发现没有?”,吴敏川看了许凉一眼,“她演戏的时候十分有感觉。真不知道她运气好还是坏,抽到了林韦君这个虐心狂魔出的题。全程没有道具和场景,只靠想象与对话将剧情演绎出来。要不是裴演技到家,换个弱一点来搭戏,恐怕要被这个女孩儿看似平淡无奇的表现手法压得死死的!”

    许凉:“那么,你觉得她适合进这一行吗?”

    “如果只是个演员的话,当然,她一演戏就是大众的福利”,吴敏川顿了顿接着说,“但要当个艺人的话,就要看她适应环境的能力了”

    环境?娱乐圈是个什么环境呢,敌人比朋友多,刀子比掌声多。一个满身书卷气,捧着本英语字典也能沉气读得津津有味的女孩子,她的将来就要在一潭浑水里溶解了吗?

    想到这里,许凉蜷紧手指,缓缓舒了口气。

    ------题外话------

    最近收到了很多来自亲爱哒们的鼓励和支持,感谢大家对香香的厚爱,也感谢大家的花花和票票,鞠躬!

    还有就是天气转凉了,大家记得保暖啊,不要感冒了,追文是一定哒,注意身体也是一定哒!今天是光棍节,香香这个单身狗,还在写言情小说,这真的是个悲伤的故事/(ㄒoㄒ)/~

    最后说一句,祝有另一半的亲,有情人终成眷属,祝单身狗们早日找到另一条单身狗,么么哒!

    ☆、068.茶室

    兰今把方柔定下了。这样一株好苗子,她没理由错过。

    许凉从她自林雪禅在舞台上当场流产一直灰败到今天的脸上,终于看到了些神采。那是一种伯乐遇上千里马的表情。

    不管别人对兰今的评价怎样,但此时她自己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伯乐。

    “咱们公司要多出几个师弟师妹了”,裴意初在旁边两个女人的沉默当中出声。他看一眼许凉微微红肿的眼睛,又把目光移开。

    许凉回过神来,捺住涌动的心潮,笑了一下:“小鲜肉马上就要进驻公司,同你们这些老腊肉决斗”

    裴意初对此信心满满:“我会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姜还是老的辣”

    两个女人都被他逗笑了。

    回了办公室,裴意初就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地身姿给人一种柔软随意的感觉。在私下里,不同于在公众或聚光灯下,他理直气壮地迁就自己。

    “听说季修源也想参演周导的电影,他的经纪人正在四处疏通关系”,吴敏川说道。

    “他一向不是周导的菜”,许凉接口道。

    “客观来说,他粉丝挺多,虽然周导拍戏一向注重内涵与实力,但也顶不住观众喜欢”,倒是裴意初一颗平常心。

    “周导那条大船可不是那么好上的”,吴敏川说。

    许凉问她:“怎么,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季修源的姐姐,是老板的那位娇妻”,虽然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吴敏川被惊了一下,但此刻说出来,就像说天气预报一样平淡,声线都没变一下。

    “嗯?”,许凉诧异,“以前怎么没听说”

    吴敏川轻嗤:“他不想惹人非议,指着老板是他姐夫,就想闷声发大财。可这次他乔装到中国歌声的现场去,虽然他的公关在外面压下了众多猜测,但公司内部对他什么心思一清二楚。他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得罪了多少人,趁机明里暗里有多少只脚想往他身上踏出个脚印,他自己和老板都知道。今天老板回公司,为的就是他,多半是他那位姐姐吹了枕头风”

    许凉满心佩服:“敏川,以后你要是不当经纪人了,就去当八卦记者,绝对能混成个总编”

    吴敏川瞟她一眼:“我去当记者,把裴交给你,你们天天放长假吗?”,眼见着又偏离正题,她赶紧正色道,“这次周导选角的事,我们要赶紧出手才行。一是多少家公司,多少位艺人都瞅准了这个家机会,裴是怎么展露头角的我们都清楚。人人都想当第二个裴!再者是,我们的视线也不能光盯着这一部戏,现在和裴约片的导演不少,如果只把目光放到周导身上,到时候两头落空,就得不偿失了。”

    许凉问道:“不是说戴乔来了吗?”,那么裴就很可能落选。依吴敏川的个性,让裴意初去当男配,还不如让他投到其他导演门下。

    吴敏川眼里那股笃定闪动得如同蜡烛投在窗户上的火苗,“一切都还没定下来,不到最后一刻,所有人都不知道结果是怎样的!”

    接着两人就准备动身,吴敏川和裴意初要去杂志社拍封面。

    “去吗?”,裴意初问许凉,那口气就像说,今天天气不错,要是想的话,郊游带你一个。

    每次去杂志社,许凉都抱着一种参观心态。但今天,她有别的事要去做,所以对他笑一笑,“你和敏川去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上次看你和那儿的人挺聊得来”,他说。上次就是老往她那儿瞟,所以摄影师一直纠正他的眼神。

    不过许凉倒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把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纯正的象牙色,似乎要透明的耳朵,“有吗?”,她不记得了。

    “记性不好的人有一种傻乎乎的幸福”,他突然说了一句富有哲理的话。

    “啊?”,许凉愣了一下,笑开了,“什么跟什么啊?”

    裴意初抿了一下唇,目光从她小巧的耳垂上滑到地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走了,自己在公司玩儿吧!”

    她朝他的背影嘀咕:“瞧这语气,公司又不是托儿所”

    许凉说外出有事并不是推辞。她走出公司大堂,凛冽的寒风一下子扑面而来。只是不管多冷,也做不来缩头缩脑的样子。只是脚步快了些,往公司旁边的一家茶室走。

    这家日本风格的茶室是新开的,兰今从未来过。一进店门,有一股暖香的气息融融地漫过全身。然后里面古朴当中又可见精致的装饰便铺陈在人眼前了。

    进门的人脸上都成了另一副面孔,沉静,不骄不躁,心境与世事无关,神情了无挂碍。好的环境,会造就人一次性的洁净。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身上的泥沙早就拂不干净了。兰今迈着无声无息的脚步停在包厢门口,呼吸陡然重起来。

    她拉开门,就看见有个女子跪坐在红木条案前倒茶。她的身姿很美,伴着房间里的古筝清音,她的侧影线条无比优雅地镌刻在墙壁上。她清澈地让所有脏污无地自容。

    许凉听见响动,目光移到门口,冲兰今点头道:“来啦?”

    兰今客气道:“但愿我没让你久等”

    “别这么说,我也刚来没一会儿”,许凉嘴角含笑道。

    兰今被她的笑容感染,表情终于自如了一些。她暗暗舒了口气面前这位背景成谜的许小姐十分平易近人,跟她打过交道的,都说她好相处。要知道,评价她的那些人,都是来自众口难调的影视公司!

    但不知道为何,在她这样天生的清明面前,总让兰今心里有些自卑。

    兰今为掩饰这份自己想象出来的低人一等,眼睛四顾,发现这里的布置很特别。许凉身后摆着一个梨花木两用柜,柜子台面上摆着造型精美的铜镜,木梳以及镂刻着细致花纹的首饰匣子。

    而墙壁上则镶嵌着釉色彩亮的壁瓶;墙角则有一个青花瓷缸,里面装着大朵大朵的新开非洲菊,那颜色鲜艳地装满了人的眼眶。

    这里不像个谈事情的地方,倒有几分女子闺房的样子。

    满室的馨香里又添了茶香。兰今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凉已经给她倒好了茶。

    兰今向她道谢。看她又往小火上的茶壶里续水,那娴熟灵巧的动作不难想见,面前这个深丽明净的女子从小受过多么高雅的教育。

    “不知道许小姐今天找我来为了什么事?”,兰今问道。

    许凉这才从茶香当中醒过来似的“哦”了一声,“听说兰小姐手下又要添一员大将”。这话一点没说错,方柔的表现震慑全场,全票通过的好成绩活得了挑剔的面试官们的肯定。兰今先下手为强,率先说自己手里有一部戏,刚好林雪禅受伤无缘参与,正好把这位新人介绍给导演。

    不管别人如何想讲这位新人纳入麾下,但手里资源有限,加上手里还有其他艺人,怎么分配到底还要深思犹豫一番。不像兰今,林雪禅这一次的静养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手里的人脉就空闲下来,只要她想给出去,大可以当机立断。

    而且这次她是在老板面前提前挂过号的。所以如果公司真要签下这位新人,百分之九十是跟着兰今的。

    从林韦君过了考核之后直接跟兰今说话来看,新人的签约到以后的行事走动,都交给她来负责了。

    兰今不明她的来意,没有把话说透:“将来时怎么样的,还不一定呢”

    许凉的面容在疏淡的烟色当中有些朦胧,她一笑就形成小小的空气漩涡,将淡雾拨开,“一不一定我不知道,但这么个好苗子,哪个经纪人都想栽培”

    “我倒是想呢,就不知道她本人的意思”,兰今斟酌道。

    “小时候不知道世上还有钱这种东西,想要其他女孩子的玩偶或是好看的头绳,就用自己的好东西去换”,许凉说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声音不急不缓,“说起来到十分有趣。不像现在,什么都简单麻木,没了童趣。不知道兰小姐有没有这样的感受?”

    兰今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顺着她的话说:“年纪一年年大起来,越来越觉得远离童趣是一桩遗憾”

    许凉点点头,笑道:“谁说不是?不如兰小姐和我一起缅怀缅怀童年”

    “许小姐,你的意思是——”,兰今等得心跳浮动。

    许凉放下茶杯,说:“我的意思是,那个叫方柔的女孩子不适合娱乐圈。不适合的人,就不要进不适合的地方”

    ☆、069.空头支票

    兰今听了目光一滞,试图从许凉脸上看出一点儿端倪。只不过对面的女子面目仍旧从容,嘴角的笑容滴水不漏。

    “许小姐,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兰今尽量笑得不得罪人,垂眸喝了口茶。

    “那个女孩子还是个学生,这么早就在进这个圈子,恐怕有些不妥”,许凉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