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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此事我知道了。”贾琏道。

    兴儿见琏二爷没什么特别表情,猜不出琏二爷对此事的态度到底是如何。讪讪退下,照例去账房领银子,得了五两,三两他老爹办酒席用。剩下的二两,用来给弟弟妹妹们裁新衣。老爹大婚,总不能都穿旧的。

    虽是续娶,场面小一些,但因来往的都是亲朋好友,反而更放得开,酒席很热闹。当日还有贾侯爷送来的几样贺礼,可见兴儿面子大,给他老爹长了脸。

    崔氏嫁进兴儿家倒十分勤勤恳恳,里外照顾周到,对继子继女面面俱到,一视同仁,好得叫谁都挑不出理来。兴儿本因她急嫁的事儿对她有些偏见,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倒真把她当自己老娘一般孝敬了。

    到了下月,刚入冬。崔氏就张罗着要去荣府领活做,这样家里啊还能多一个进项。

    兴儿觉得在理,便跟贾琏回禀了这事。

    贾琏还是觉得这个崔氏有点怪,遂一面应下兴儿,一面叫人详查。果然从崔管事的左右邻居口中查明,崔管事生前与宁府常用的张老大夫关系很好。崔管事病死,张老大夫误诊王熙凤,令其流产,接着而全家凭空消失。而崔管事的妹妹这时急于嫁给兴儿的父亲做继室。

    怎么看,贾琏都觉得这个崔氏来荣府做活是有目的。

    贾琏让静芯格外留心崔氏的动向。没出几日,静芯便告知贾琏,崔氏很愿意揽往宁府跑腿儿的活。

    贾琏便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了,叫了那崔氏来,对其道:“以后但凡涉及宁府那边事儿,都可由你来办。但只一点,你不许胡来,有事问我。”

    崔氏心里顿然被敲打一帮,她猜出琏二爷可能清楚事情的真相了,可又不确定。她哭着跪地,哽噎半天,不知该如何说好。

    贾琏也不用她说清,令其允诺后,便打发去了。

    秋收彻底结束了。各庄子开始进入计算收成的阶段,管事们将得利项一一列举,陈表到荣府。

    贾琏翻阅了三日,对结果还算满意。今年雨水好,较去年的收成更上一层楼。收成好了,奖赏必不可少,贾琏今年有多点了些,照例交代给各庄管事去分发。庄子上不管奴仆还是佃户,都俱为欢喜,暗中琢磨着等琏二爷的生辰,大家一起用心送份礼。

    大皇子主理户部后不久,果然开始清查户部,将小农学堂取消。这时候距离贾琏派人出京已有一月半月了。贾琏派的人应该早已经把消息递到各地方的小农学堂,而今正在折返。

    贾琏很舍不下各地小农学堂找来的人才,特别是有几位,是他颇为费心挖出来的。虽然小农学堂被朝廷取消,但只要他们愿意,贾琏依旧可以如朝廷一样的待遇雇佣他们。

    赶在地冻之前,贾琏派去福建传信的人最后一个回来了。整体结果令他很满意,大部分的小农学堂的人都愿意留下来,继续为他所用。只有极少的三两个人,有些犹豫,给婉拒了,倒在意料之中。

    趁着猫冬,贾琏开始编撰务农基本知识手册。赶在年关前撰写好了,一共三册,一册讲种植,一册讲养殖,还有一册主讲花草培育和果树嫁接。福建方面,还有一本专门针对热带植物种植的一些注意事项,特别加了菠萝的。

    早前贾琏在户部做尚书的时候,曾利用户部在各地方的清吏司的消息网,让他们呈表当地独有的品种。位于广东的户部清吏司,曾呈表给贾琏一种‘茎短叶多,莲座式排列’的植物。此植物的花从叶丛中抽出,状如松球,其果实外层如若身着鱼鳞,内有刺,切开后果肉为黄,酸甜可口,被当地人称为‘黄梨’。

    贾琏仔细琢磨过,又找了几名新进京城的广东人问询过,其所表述的‘黄梨’的确就是菠萝。

    贾琏便找了些广东的商人,与其协议运送菠萝苗前往福建。今年福建荔枝园的收入都不需要上交,全部用于扩大种植面积和菠萝苗的收购。

    鉴于福建那边组建开始扩大的产业,贾琏觉得没有自己认为可靠的人看着,有些不放心。正发愁人选的问题,程书良赶来拜见贾琏了。

    贾琏见他清瘦不少,猜测他这段时日在户部过得并不好。毕竟他在户部为官的时候,程书良一直为他所用,和他比较亲近。现在他不在了,定然会有一些人把对他的不满都转嫁到了程书良身上。

    贾琏想问,倒是程书良,只字不提这些事,他便一时不知该从何开口。

    程书良笑着给贾琏拜早年,奉上了薄礼。

    “我离开户部后,你可受欺负了?”贾琏终于问了。

    “大官欺小官是惯例,当初侯爷未来户部时,下官也一样被上面的欺负。若非被侯爷器重过,下官只怕这辈子都难有春风得意之时。”

    贾琏笑了笑,拍拍程书良的肩膀,晓得他此话是为了让他好受些。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忍。贾琏没多说什么,带他去了百汇楼。他兄弟程日兴正好在,三人在雅间把酒言欢一阵儿,贾琏就提出有意让程日兴去福建庄子历练的事儿。

    程日兴觉得这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自然愿意。

    程书良也很高兴,叫他赶紧答应下来。

    贾琏摇头,“不急,回去禀明父母再行决断。正逢年关,你们一家子好好热闹。庄子已经开始杀猪宰羊了,我让他们挨样送了些过去,你们都过个好年。”

    程家俩兄弟俱是感谢,从认识琏二爷开始,他们就从没为饭桌操心过。琏二爷赏赐从来都是细水长流,乍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些贵人们一时高兴给的赏赐多,但成年累月仔细算下来,其钱数多出好几倍都不止。

    最难得是这份儿心,日日得见侯爷的关怀,令他们兄弟受宠若惊。

    辞别程家兄弟,贾琏便直接出京,去了小凌庄的仓库。河水结冰钱,扬州丰收的草药已经运过来了。贾琏这些天忙着写册子,一直没过来操心这事儿,如今怎么也要赶在年关前把这问题解决了。

    贾琏抽查了几代草药,俱是品相好,而且晒得干,储藏得当。

    “听说扬州药庄的杨管事很懂贮物,经他手的存放的东西,鲜少有坏的。”小凌庄管事羡慕不已,“咱们这边每年因为存粮、菜造成的腐坏损失十分巨大,若是能有更好的法子,估计会省下更多银子了。”

    贾琏双眼顿然发亮,回去定要写信亲自询问杨管事,若有妙法,便是他大大的幸运了。

    有关存放方面的知识,贾琏就只是浅显的知道几个方面,注意通风、保持干燥之类,但这只能减少一些损失而已。至于真正高效的贮藏技术,贾琏不是专业的,没穿越前都是依托现代化的冷库存储、防腐,但在古代这些是无法是实现的。

    “有些人就是聪明,真恨自己没这能耐,不然还能帮为庄子出份儿力。二爷回头问了那杨管事,可否通知小的们?小的们都想学学,自家白菜能多吃两口,也是好事儿呢。”随管事一通视察的仆从们,都凑热闹问。

    贾琏虽平日看起来冷漠严厉,但在庄子上,从来都是可亲的,所以这些庄子上干活的仆从们胆子都大些,敢跟贾琏这么说话。

    “当然会告诉你们,若真是好办法,我恨不得天下人都能多吃两口白菜。”贾琏温笑道。

    众人闻言都乐呵的起哄,为这两口白菜,他们都愿为琏二爷祈祷,一定会得到个好法子。

    从小凌庄回来的路上,贾琏思量颇多。

    以前一些偶尔飘出来的零星想法,现在在他脑中终于清晰具体起来。

    术业有专攻,单单发展农业一门,是不可能达到他期待的产业效果。农业的确是需要依托各方面产业的帮忙,才能实现真正的高效、高产、多元化。比如机械化耕种,比如农药防止病害,再比如运输和存储。

    以前贾琏只觉得自己应该在有限的条件下,尽量发挥自己的优势。而没有去考虑破除这种条件限制,最大化发挥自己的优势。

    其实这两者的区别很大,得到的结果差别也很大。

    杂||交水稻固然能高产,但若碰见病害虫灾,再高产也没用。

    比如机械化,虽然难,但可以去慢慢尝试,就比如慕班这样的人才,他改进了扬谷机的精准程度,就会在很便捷地情况下减少人力增大产出,这对农业来说也就是一个进步。

    如果他能聚集更多像慕班这样的专业人才,一起来为农业服务,那么人人吃饱穿暖,过上富足日子的目标,肯定会实现的更快一些。

    日后行路的方向,便该如此。

    ……

    马车驶进京城之后,在菜市街停了下来。

    贾琏下车,照例四处走走,打听米菜的价格。发现年关之前,什么都涨价,唯独马铃薯的价格走低,每斤价格是大米的一半,这是个好兆头。不管是吃米还是吃马铃薯,至少过年能吃饱饭,况且马铃薯做法可以变换多样,味道极好。

    这个年过得挺和乐,怕只怕来年开春,户部换了掌权人,诸多地方宣传照顾不到,会出问题。但这已经不是贾琏操心的问题,他手伸不了那么长,怕只怕因为朝堂的争权夺势,令百姓们遭了秧。

    转眼,爆竹声声,辞了旧岁,一年又过。

    年后正月里,大家的娱乐有限,基本是瞧戏、听书之类。富贵人家讲求铺排场面,在家摆戏台。新年期间图喜庆,必要准备赏钱。老太太这边都是准备一筐一筐的铜钱,老人家一高兴,用笸箩盛满就撒出去,就图个乐呵。一场戏末,基本听到的都是铜钱在响。

    好在女眷们好这个,爷们可以托词去前边喝酒。

    梅果儿倒是有趣儿,巴巴地来找贾琏,跟他说后院正唱着他的戏。

    “我的戏?”贾琏很高兴自己可以避开根本就听不懂的戏,一听梅果这么说,还以为老太太要他去听,心底一沉。

    “就是讲二爷用土豆智斗蛮夷大军的戏。老太太听得可乐呵了,嘴都合不拢。二奶奶叫奴婢悄悄来告诉您,一会儿等戏唱完了,记得去请安,一准而能从老太太那儿得好东西。”

    众人听这话都乐了。

    贾赦故意道:“我可不嫉妒。”

    贾政是真有几分嫉妒,艳羡的望着贾琏,弯着嘴笑着。嫉妒又如何,这孩子就是厉害,他不服也得服了。

    贾政对宝玉道:“敢喝酒没趣儿,你起头吟几句诗,叫我们乐呵乐呵。”

    宝玉望望四周,看着花瓶里插着正开的红梅,就以此为题作了一首。

    贾政觉得不错,高兴地问贾赦:“怎么样?”

    “好……好……吧?”贾赦上扬语气,不确定的转头看向贾琏,“老太太总说我不如你二叔会读书,我怕评断不好,辱没了你宝兄弟的才华。你说说,到底如何?”

    “诗这种文雅的东西,我岂会欣赏?”贾琏从沉思中回神儿,淡淡道,“我读书少,你们早知道的,不好妄加评论。”

    贾赦一脸幸灾乐祸,撇眼看贾政。

    贾政尴尬一脸,扫一眼那桌的贾兰、贾环之流,他总不能叫那些不成器的孩子来评。贾政无奈的发现,自己儿子的才华竟然只能自己来夸,很是尴尬。

    宝玉感觉父亲不高兴,便垂首,胆怯不语。

    “我也想作诗。”贾琮突然跳下凳子,冲几位长辈行礼,随后诵出一首,也是咏梅,较之宝玉,略微逊色一筹。

    要知道贾琮比宝玉小好几年。

    贾赦一听,直拍手大呼:“好好好,乖儿子,你这诗做的很有风骨,真有出息。来来来,到你老子这儿来,好好稀罕你。”

    贾琮笑嘻嘻的跑到贾赦跟前,被贾赦拍了拍脑袋。然后他就飞快的挪到贾琏跟前,眼巴巴的看着贾琏,求问他做的诗好不好。

    贾琏笑着也拍拍贾琮的脑袋,道:“极好!”

    贾琮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自觉受到很大的鼓励,欢喜极了。

    贾赦见状,有那么点失落,“我做老子的夸他,他竟不喜欢,非得要你夸才行?我真白养他了。”

    贾琏轻轻笑一声。

    贾赦听个正着,总觉得而贾琏在讽刺他,气得嘴歪,“你笑什么,老子没管过他么?正经操了不少心。”

    贾琏:“我没说什么。”

    贾赦凝噎,他刚刚好像是不打自招了。

    贾政看他们这对父子不管自己的脸色,只顾着斗嘴,更加不爽。狠劲儿咳嗽了两声,瞪他们。

    贾赦、贾琏父子果然同时侧首看了过去。

    贾政夸张的抖着嘴角,略变腔调,“琮儿的诗做的可真好啊,小小年纪就有此般出息。”

    贾琏点头,表示赞同。

    贾赦直呼:“二弟有眼光!”

    贾政发现这对父子都没有抓住他表达的重点,气得暗自咬牙,“你们这会儿都懂得赏诗了?”刚才宝玉吟诗,俩人都不肯夸,换成贾琮,态度截然大变,这也太明显了。

    “琮儿只是个孩子,大家夸夸实属鼓励。”

    贾琏话毕,看着贾政,仿佛在说,“你难道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贾政真觉得噎得慌。他的宝玉虽然十岁多了,但也不大好不好!

    贾环也冒出来,凑热闹吟诵一首,逊色许多,但却得到贾赦格外的夸奖。贾政看不上,狠批了一顿,搞得贾环竟然有朝着贾赦身后躲的架势。

    这可是他的庶子!怎么瞧这孩子都是跟贾赦更亲!贾政快要气吐血了。

    最后到贾兰这里,还是贾赦催他吟一首。贾兰语出惊人,妙语佳句,将梅花的风骨吟表的淋漓尽致。

    贾政大赞,贾赦贾琏等也都频频点头赞美。

    贾政这回终于觉得长面子了,高扬着下巴,评断这场吟诗的胜者为宝玉和贾兰。一个是他儿子,一个是他孙子,都极为好。

    就在这时候,贾兰很正经的冲贾琏行礼,“多亏琏叔请的先生教诲侄子。”

    贾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