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言不讳：“你这是给她下马威？”
    “你这话言重了。你们俩不是没感情吗。我跟你三叔这么想，无可厚非！”
    “在家我什么都让着她，有必要在公司给她下马威？”秦墨岭收起报表，放一边，“四部总裁是不是她，这费用都要砍。跟她没关系。”
    吴副总下巴对着烟一扬，“不来一支？”
    “不抽。”秦墨岭把烟推给他。
    吴副总掸掸烟灰，烟灰落了一点在烟灰缸外，他忙拿湿纸巾擦干净。秦墨岭有洁癖，看不得桌上有烟灰。
    现在搞得他也有了强迫症。
    “你给简杭融资权限，到时这钱，她们四部自己还？”
    秦墨岭反问：“不然谁还？”
    吴副总团了团纸巾。也对，如果公司还，那公司不如直接给他们费用，用不着再多此一举让他们去银行贷款。
    可问题是：“那就得用他们的年终绩效去还。四部每个人的收入一下子就下来了。到时四部不得怨她？”
    秦墨岭平淡道：“她是四部总裁，那是她该操心的事。”
    他后知后觉：“三叔让你来当说客？”
    吴副总瞒不过，如实道：“不是当说客。秦董的意思，你别对四部太苛刻，给简杭一点适应的时间，突然把费用砍一半，换谁谁能在没钱的情况下盘活市场？”
    秦墨岭还是那句话：“如果现在的四部总裁不是简杭，你们还会说情？”
    吴副总突然不吱声。
    秦墨岭道：“哪些例能为简杭破，哪些不能，我心里有条线。”
    他下逐客令：“你们也别再浪费口舌。”
    吴副总回去了，秦墨岭再次看手表，不知道简杭的会议是否顺利。他知道四部那几个人难管，也知道她需要历练，可还是见不得她受委屈。
    与此同时，四部会议室，会议还在继续。
    简杭手里有四部的销售数据，她最擅长数据分析，连前老板庞林斌都说，她的各类分析表，数据对比一目了然，分析一针见血。
    “销售情况比我预期的好，还不错。”她道。
    所有人：“……”
    不知道简杭是反讽呢，还是真不懂销售。
    这个销售量，被其他三部吊打。
    简杭的话还没说完，“下个月销售量就难看了。”
    “……”没人接话，接不住。因为和二部产品解绑，销量还不知道下滑成什么样。
    郑炎束从进会议室就没翻开自己的会议记录本，过来开会也没带自己的电脑来，只勉强把自己给送来。
    周义跟他情况一样，不过他比周义好一点，没玩手机，周义直接看起手机，目空一切。
    简杭无视他们，该怎么开会怎么开会。
    当初收拾林骁，花了两年。他们俩不用那么久。
    “以后周一一次例会，周五一次。下次例会，周总监把下半年的广告营销方案拿出来。”
    周义虽然在玩手机，但也听了一点。
    他不咸不淡道：“都推翻了，拿不出。”
    简杭：“今天周一，还有四天时间，四天完不成一个企划案，整个市场部自我检讨。是给我企划案还是检讨书，随你们选。”
    周义扯着唇笑了下，讽刺意味明显。
    只是笑了下，没再表态。
    简杭不会在一个问题上重复啰嗦，没那么多时间。已经通知下去，下次会议上她只看结果。
    “四部一共有一千六百多家经销商，辛苦销售部这几天把所有经销商资料整理分类，跟二部重叠的经销商单列出来。也是下次例会把数据给我。”
    “其他没事了，散会。郑总监和周总监留一下。”她关电脑。
    其他人有点懵，包括小樊都不适应。
    才开了二十分钟，这么快就散会？
    郑炎束双腿交叠，靠在椅背里，心不在焉地转笔。简杭要重叠经销商的资料，不知道要干什么。
    周义在看游戏直播视屏，开了静音，其实根本没看进去，心里想的是被推翻的企划案，他花了心血做出来的，结果公司砍了四部的广告费。
    其他走人陆续走出会议室，小樊看向简杭。
    简杭微微扬下巴，示意她去忙。
    小樊领会，关上门离开。
    刚才开会，简杭一直站着，她拉了椅子，坐下来。
    郑炎束停止转笔，把钢笔别到会议记录本上。这是他入行以来，第一次带着情绪开会，什么都没记录。
    “简总，请问一下，”他调整语气，尽量压制自己的火气，“要重叠经销商的资料作什么用？”
    简杭没答，而是问：“跟二部重叠的经销商有多少家？”
    “五百多家。”
    “五百多少？”
    “五百六十二。”
    业务能力上，谁都挑不出郑炎束的毛病，所有数据都在他脑子里。
    简杭吩咐：“你把这五百六十二家经销商按照区域，详细罗列给我，包括但不限于这些经销商的资金实力，规模，以及最近两年销售四部产品的情况。”
    “简总，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你要这些经销商资料做什么？”
    简杭莞尔，不答反问：“四部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规定，比如，老板做事还必须得向下属汇报？”
    郑炎束一噎。
    他轻哂，“简总，我今天来参加会议，不是给你面子，也不是怕被辞退，知道我为什么来吗？”
    他自问自答，“因为我……”
    刚说几个字，话头被简杭截过去，“我知道。因为你不想放弃四部。所以我笃定你会来。”
    郑炎束想说的话被简杭抢先说完，他无话可说。
    “当然，”简杭话锋一转，“你不来的话，我换人。就像我离开尹林，尹林不会有任何损失，还挖来一个比我强的谈沨。”
    这是告诉他，公司少了谁都能正常运转。
    “知道你们俩对我有意见。”简杭合上笔记本，“有意见，忍着。”
    她起身，抄起笔记本离开。
    路过周义身后，简杭瞄到周义屏幕上的游戏页面。
    周义刚才在看游戏直播视频，这会儿自己登录游戏开黑，心情不怎样，打的时候不在状态。
    回到办公室，简杭登录内部邮箱，暂时没有任何邮件。她现在一天的工作量，不如在尹林两个小时的工作强度。
    退出邮箱，她给秦墨岭发消息：【方便接电话吗？】
    秦墨岭一看时间，两点零五分。
    他没回消息，直接打电话给她：“散会了？”
    “嗯，刚散。”她说：“提前到了一点半。”
    秦墨岭没问她会议怎么样，人有没有到齐。万一有人没到，他要是问了，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四部跟其他事业部一样，在他眼里没什么特殊。
    但她对他来说，不一样。
    “秦总，找我什么事？”简杭问。“没外人，用不着喊秦总。”
    “老公，找我什么事？”
    “……”
    秦墨岭明知道她在逗他，他还是将‘老公’两个字当真。
    简杭猜到他打电话的用意，是担心她应付不来四部，她主动汇报：“会议还算圆满，该与会的全部到齐。”
    秦墨岭颇为意外，今天下午的会议，他预设过很多走向，唯独没去预设她说的这一种，不止他，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周义和郑炎束为难你没？”
    “为难谈不上。他们真要是胡搅蛮缠的人，你不会留他们在四部。”他们两个对四部有份真心，这是秦墨岭不调走他们的原因。
    秦墨岭转而问道：“你办公室有没有专门喝水的杯子？”
    简杭看了一眼办公桌，小樊给她准备了两个杯子，一个喝水，一个用来喝咖啡。
    她没说有，只道：“你送我一个。”
    秦墨岭：“一会让高秘书给你送过去。”
    “和你的杯子一样？”
    “差不多，没有一模一样的。”
    “也行。”
    电话里有十多秒的沉默。
    以前两人打电话，没话讲时，特别尴尬。
    现在两个人不说话，能清楚感受彼此的存在，彼此的气息，说话反而多余。
    还在上班时间，简杭没任由沉默继续下去，“你忙，我整理办公室。”
    “嗯。”秦墨岭等她先挂电话。
    办公室里所有东西小樊整理过，需要她重新收拾的是书架上的那些书，有高有矮，不整齐，看着难受。
    还有盥洗台上的洗手消毒用品，虽然摆成一排，也是高矮交错，她得重新整理一番。
    很快，高秘书送来杯子，一共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