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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男人需要应酬,喝点酒也没什么,可甄宝璐一想到薛让那回的失态,便有些担心他喝酒误事。

    薛让嗯了一声,而后解释道:“喝得不多。”

    甄宝璐道:“我随口问问罢了。”她是个心里憋不住事儿的,鼓了鼓腮帮子问道,“你方才没瞧见我吗?”

    喝了酒的男人,眉目清朗,只说话的语调比平常慢了一些,不疾不徐道:“瞧见了。”

    他当然看到了——

    瓦蓝瓦蓝的天,碧绿碧绿的水,她站在月牙桥上,乌发雪肤,美得惊心动魄。

    甄宝璐瞪了他一眼。意思便是他看见了为何还装作没看见。

    薛让笑了笑。他该怎么同她解释,那晚之后,他每晚做梦都梦见她。他待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可她年纪还小,他担心会吓着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薛让没有多少犹豫,展臂将面前的小姑娘拥紧怀里,手臂牢牢环着她的腰肢,两具身体亲密的贴在一起,碰撞挤压。

    甄宝璐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她怔了一会儿,嘴角稍稍一弯,这会儿也不去计较他先前的态度了。说实在的,姑娘家还是喜欢稍微霸道一些的男子,若是当初他没有那两次的难得强势,她心里还真过不去那道坎儿。她犹犹豫豫的时候,就需要有个人推她一把,过去了,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她有些庆幸,薛让对她比她想象的还要上心。

    她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清冽的气息夹在着淡淡的酒味儿,让人觉得踏实又舒坦。他抱得比平常紧一些,好在她刚觉得冷,男人身子炙热,她很快便被捂热了。她喃喃说道:“我觉得静王有些不对劲儿,总感觉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大表哥,你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他就喜欢她管着他。

    薛让弯唇应下:“好,我记着。”又低头问她,“方才她除了让你捡帕子,可有为难你别的?”

    甄宝璐笑笑。

    听听,这语气,难不成甄宝璋为难了她,他便要替她去算账吗?怎么说那也是静王侧妃啊?不过这番话甄宝璐心下受用,毛被捋得顺顺的,说起话来也乖巧懂事:“我同我这位三姐姐从小一块儿长大,若是方才静王没有出现,我也有法子对付他。”她嘟囔道,“……我才不会随便被她欺负呢。”

    她就是心眼儿小,睚眦必报,上辈子已经活得这么不痛快了,这辈子有宠她爱她的人,她何必自己给自己委屈受?如今看来,这甄宝璋也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她从他的怀里喃喃说着,抬眼瞧瞧他,见他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怎么都看不够似的。她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出息。”还是四品的大将军呢。

    薛让却觉得,他这辈子顶顶出息的事儿,便是将她定了下来。

    他的手掌环着她的腰肢,略略低头。

    夏日的裙子单薄,少女裸露在外的白皙细颈线条优美,她生得娇小,可那处却不瘦,目下随着她的呼吸连绵起伏,却像成熟的蜜桃般。

    薛让喉头一动,觉得自己当真是着了魔了,分明想着成亲之前减少同她的接触,可不到几日便破功了。他呼吸微滞,欲挪开眼静一静,却堪堪对上小姑娘水亮的眼眸,被她逮了个正着。

    甄宝璐红着脸剜了他一眼,抬手就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看哪儿嗯!”

    薛让闹了个大脸红,说道:“阿璐,你别生气。”

    她赶忙从他的怀里出来。瞧着他这样儿,她哪里还好再说什么?

    她没吭声儿,半晌才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道:“我娘该找我了,我先回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大大方方抬头看他,“记着了,少喝点酒。”

    薛让见她没生气,笑笑应道:“我知道。”

    甄宝璐心情舒展,这才赶紧回了琼华台。一进去,果真见她娘亲一副要出来寻的样子。

    她急急上前道:“娘。”

    徐氏眉头一拧,语气有些责备:“怎么去了这么久?”

    甄宝璐不好说甄宝璋,也不好提薛让,便道:“皇宫大,我有些迷路了。”

    这会儿徐氏也不好说她什么。毕竟是在宫里头,便也不再多问。

    ·

    而这厢,甄宝璋跟着静王一直到了景翠宫。

    这景翠宫是静王未封王之前居住的,现如今静王虽然有静王府,可因为尚未成家,所以很多时候会留在宫里陪他的母妃沐贵妃,这便继续住在景翠宫。宣和帝宠爱静王,这景翠宫里布置的奢侈华丽,一抬眼,便瞧着那紫檀三屉雕拐子纹多宝阁摆放着进贡的珍奇玩意儿,琳琅满目。

    甄宝璋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这些?她脸上疼得厉害不说,更害怕静王再责罚她。待听静王将殿内的宫人遣散时,甄宝璋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着身子梨花带雨道:“王爷,妾身知错了。请王爷责罚。”

    想到刚才自己那番愚蠢举止,甄宝璋也是后悔莫及——她有心收拾甄宝璐,却不用急在一时,若是因此令静王对她心生厌恶,那便是因小失大了。

    甄宝璋身子哆哆嗦嗦,颤的像筛子似的。

    这个时候,静王却是优雅掀袍,不急不缓坐在了绸榻上。他抬手,修长白皙的双手将甄宝璋扶了起来:“你瞧瞧你,本王还没怎么说你呢?怎么哭成这样?”他用的衣袖替她擦了擦脸,望着甄宝璋高高肿起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摩挲道,“疼吗?”

    甄宝璋也是个聪慧的,这会儿看出静王的态度温和了些,才红着眼儿柔柔道:“是妾身该受的。”

    静王握着她的双手,轻轻拍了拍,说道:“成了,今儿本王下手的确重了些,你受委屈了,回府之后本王一定好好补偿你。”

    静王又如此温柔体贴,甄宝璋却不敢再像先前那般看待他。

    她哪里不知道,这男人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罢了?

    甄宝璋心下觉得屈辱,却记着自己的身份,若像在静王府生活的好,只能努力讨好他。甄宝璋泪眼蒙蒙道:“多谢王爷。”

    静王望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不过这种事情,下不为例。这位甄六姑娘是薛让心尖尖儿上的宝贝,这回边关大捷,本王能安然无恙,多亏了薛让。而且,这回还是父皇对本王的考验,如今父皇龙心大悦,对本王赞赏有加。你说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当着他的面给他未婚妻子难堪,那日后还有谁肯真心替本王卖命?”他抬手抚了抚她凌乱的发髻,说道,“而且,这甄六姑娘还是你的堂妹,你是大伯齐国公的宝贝疙瘩,在朝中,本王还需要他的支持,你说你……”

    甄宝璋忙道:“妾身知错了,明儿便再去给六妹妹道歉。”

    静王满意的笑了笑。年轻俊朗的脸颊,笑容阳光灿烂,很是率直温和。他神态温柔,哪里还有竹林之中的那股凶狠劲儿,说道:“这倒不必了,你总归是本王的侧妃。不过日后记着,对这位甄六姑娘客气些便成了。”

    甄宝璋心里堵得慌,正欲应下,外面却有些动静。她抬手揩了揩堪堪落下的眼泪。

    听这声音,应是静王的贴身太监梁寿。甄宝璋试探道:“王爷?”

    静王起身,这才道:“进来。”

    见那穿着一身太监服的梁寿走了进来,急急忙忙跪下道:“王爷,皇上出事儿了!”

    ·

    宣和帝在宴席上口吐白沫当场晕倒,这宴席便提前散场了。

    甄宝璐随徐氏先回了齐国公府,而甄如松还留在宫里等着皇上的消息。甄宝璐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她分明记得,上辈子这时候,这宣和帝的身体还好好的。等再过上两三年,才渐渐亏空,药石无灵。

    甄宝璐回忆起那回在皇家别苑时,那宣和帝的模样,又联系今儿发生的事儿,心下咯噔一声,暗道:莫不是这辈子宣和帝要提前驾崩了?

    大周瞧着繁荣昌盛,而这宣和帝荒淫无道,其实早就已经千疮百孔了。上辈子甄宝璐不起关心这些事情,只想着这皇城好好的就成。可这辈子,薛让站在静王这边,若这宣和帝真的驾崩了,那这皇城哪里还能维持现在的太平?

    甄宝璐在呦呦轩等了许久,等到亥时,才听到了这甄如松回来的消息。这么晚了,甄宝璐当然不好过去打扰,只问香桃道:“爹爹回来时表情如何?”

    香桃拧眉回忆一番,说道:“奴婢瞧着,国公爷皱着眉,走得极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想来情况的确不大好。

    她这爹爹可是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若非宣和帝的病情严重,也不会这般的神情。

    而宜安居这边,徐氏一直等着甄如松回来。

    甄如松进屋,看到妻子一直等着他,心里也有一刹那的柔软,眉宇也难得缓和了些,说道:“你先休息吧,不用伺候我。”这便去了屏风后面更衣。

    话虽如此,可徐氏又哪里会真的不上前伺候?

    等伺候甄如松沐浴更衣之后,夫妻二人才一道躺在榻上。甄如松素来不会同她说公事,徐氏便是再好奇,也不会多问。只是今夜徐氏察觉到身旁的男人辗转难安,才轻轻唤了一声:“国公爷?”

    黑暗之中,甄如松双目清明,没有半点倦意。他道:“皇上的病情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我同太医院的柳院判交好。今儿我私下询问了一番,柳院判说皇上顶多再撑上一个月。”

    徐氏听了,也是心惊胆战。可心里又是一暖,没想到他竟然会告诉她。

    徐氏说道:“夫君放心,凡事都有解决的法子,咱们顺其自然便好。”

    甄如松侧过头,看着身旁娇美温顺的妻子,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而且早前也有准备。只是——”

    “只是什么?”徐氏小心翼翼问道。

    甄如松眉头一敛,叹道:“若是皇上驾崩,便要守三年国丧,三年之内不得嫁娶,到时候阿璐便十七了。”

    姑娘家十七大了些,可好歹定了亲。只是那薛让比他女儿大六岁,那个时候,便二十三,这个年纪还不成家立业,这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徐氏表情一顿。原以为她这夫君担心的是国家大事,未料念得竟然是小女儿。她想了想,说道:“……这也没法子。”

    却听甄如松音色淡淡道:“也不是完全没法子。”

    第88章

    这日甄宝璐用完早膳带上书囊准备去女学,却听到祝嬷嬷说她爹爹过来了。甄宝璐心里正担忧着呢,忙急急跑了出去,声音甜甜道:“爹爹。”

    她笑容灿烂,眼眸晶亮,上前道,“爹爹怎么过来了?”

    甄如松望着立在面前玲珑娇俏的闺女,心里固然不舍,可到底得为了女儿着想才是。他道:“爹爹找你来说些事儿……”笑了笑,“咱们坐下说。”

    甄宝璐心下犯疑,乖乖坐下。待听自家爹爹说要尽快让她同薛让成亲时,这才诧异道:“为什么这般突然?”

    先前明明说好了的——等她念完女学再和薛让成亲。也不过一两年的事儿。

    甄如松却没瞒着女儿,将他的顾虑同她说了。甄宝璐昨儿也有这方面的猜测,眼下听她爹爹这般说,心里更是笃定了——怕是这宣和帝真的快不行了。这样说来,她爹爹的考虑也是对的。若等到三年后再成亲,那薛让已经老大不小了。王氏已经在准备薛谈的亲事了,就是想让薛谈先薛让抱上儿子。

    她心里也清楚,早晚都是要嫁的,早些晚些没什么大不了。

    可这么急……

    甄宝璐喃喃道:“爹爹,女儿舍不得您。”这么匆忙就让她嫁过去,一下子就成了别人家的人,她怕是一时缓不过来。

    甄如松又何尝舍得这素来疼爱的小女儿?他道:“两家离得不远,咱们还是能时常见面的。”

    虽是这个理,可那时候她回齐国公府,也不在是主人的身份,而成了客人了。她知道爹爹是为了她好,这么一大早的过来,想来昨晚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

    她轻覆眼睫,说道:“女儿都听爹爹的。”反正她也满意薛让这个夫君,早些成亲也好。

    甄如松心中酸涩,念着这会儿都这样了,那到了女儿真正出嫁的那日,不知会成什么样子?甄如松的心情很沉重,这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成亲的排场自然少不了的,可提前成亲,再如何的准备总归是仓促了些。说到底,还是亏待了女儿。

    甄如松道:“成。爹爹过来便是告诉你一声。这半个月你好好准备准备,女学那边暂时不用去了,跟着你娘亲学习管家看账,婆家不比娘家,没爹爹护着你,多多少少会受些委屈的,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女儿知道了。”甄宝璐当然明白。

    她也不对王氏抱什么希望,只是这会儿她嫁过去,薛宜芳还没出嫁,有小姑子帮忙,总归是好的。至于女学,起初她就不爱念书,只是不想辜负姐姐的期望,又想娘亲像待姐姐那般以她为荣,可这几年来,她却想通了。

    甄如松这才去了寿恩堂同老太太商量此事。

    老太太思忖一番,也觉得孙女都已经及笄了,早些出嫁也无妨。而且老太太晓得那安国公府的形势——孙女早些嫁过去,替安国公府生下长孙,这么一来,不仅她孙女站稳了脚跟,对薛让也是有帮助的。那王氏再强势又如何?这嫡出长子有妻有儿,便是日后继承家业,也轮不到嫡次子。

    老太太笑笑道:“薛老太太原本就想着俩孩子早些成亲,只是咱们璐姐儿还在女学,为了迁就璐姐儿,成亲的事情才不急。可薛让这孩子都二十了,换做旁人家的,都当上爹爹了,哪有不急的道理?如今咱们有早些完婚的意愿,那薛老太太肯定高兴。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去处理。你让你媳妇儿好好教教阿璐,时间虽然有些赶,可阿璐是长房的嫡女,嫁过去之后可不能由着性子过日子。”

    说到底,老太太还是有些不放心。

    甄如松从善如流:“儿子晓得。”

    ·

    甄老太太这便约了薛老太太说了此事。

    果真如甄老太太所料的,这薛老太太听了之后立马应下,笑眯眯道:“咱们让哥儿刚立了军功升了职,我先前还念叨着,这再多的军功,还不如早些成家呢。眼下亲家母这番话,当真是说到我心坎儿上了,自打俩孩子定亲之后,我每回瞧着阿璐,便恨不得让哥儿早些将她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