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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年代女首富 第6节
    她在路边空桶时,卖菜大姐还好奇了句:“你这一桶怕有上千只了吧。乖乖,那可是三十多块钱。”
    现在社办厂的工人一个月也就三四十块钱的工资。
    周秋萍闻声叫唤:“哎哟,这可是我们整个村的人逮的。我就是整个跑腿钱,到我手里也就两块钱。知了猴多难抓啊。我忙一晚上都要被蚊子抬走了,也就抓了二三十只。”
    卖菜大姐在心里算了回账,点点头:“这倒也是,下苦人苦钱都不容易。”
    她原先还心动,现在看来还不如卖她几分钱一斤的菜,起码不用到处找人收,自家田里就有。责任田该种菜果然比种粮食来钱。
    她哪里知道周秋萍桶里装了快两千只知了猴,光这一趟,她就挣了整整六十块。这完全是没本的买卖。
    就算只能干一个夏天,那也是三四千块钱,抵得上城里双职工家庭一年的收入了。
    第8章 、果然该进城
    周秋萍怀揣着雀跃的心,赶紧往县城的银行去。她今天出门带了身份证,就是为了要把那一千四百多块钱存进银行。
    这个时代农村女人离婚还指望分家产要孩子的抚养费呢,不被夫家直接“自杀”掉都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她嫁到冯家三年,做牛做马三年,这一千来块钱是她应得的,她还要拿这钱当本钱,带着两个女儿外加阿妈好好过日子。
    她没在县城找到银行,只有农村信用合作社,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钱存进去再说。
    信用社的柜员倒是一直劝周秋萍存几年定期,这样利息高。
    周秋萍毫不犹豫地选择活期,她印象中接下来的时间里钱越来越不值钱。现在看着一千块钱是多,后面恐怕连一户人家一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够。
    填完存款单,她又跟柜员打听:“那个,同志我问一声。要是有人偷了我的存折来取钱怎么办?我能不能设个密码啊。”
    柜员满脸奇怪:“密码?这有什么密码。你好好保管存折不就行了。对了,存折要是丢了赶紧来信用社挂失啊。要是在此之前钱被人拿走了,信用社可管不了。所以我要你存定期啊,这样没到时间人家就是拿着你的存折没你的身份证户口本也没办法拿钱。”
    周秋萍在心中叹气,心道定期也没用,在法律上冯二强跟她还是夫妻呢。到时候他拿着户口本跟存折就能把钱拿走。
    不行,得去打听下,到底怎样才能尽快结束自己跟冯二强的婚姻关系。
    周秋萍出了信用社就直奔民政局。
    不是她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天仙,男人扒着她就不肯放手。而是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别看男人平常自我感觉良好,自觉没了家里的黄脸婆自己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可真要动真格时,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门儿清。没了这个,上哪里去骗下一个。
    民政局接待她的是个年轻姑娘,态度倒不错,没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气。听周秋萍说她之所以坚持想离婚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丈夫要杀了她小女儿好让她再生个儿子时,年轻姑娘还气愤地替她打抱不平:“怎么能这样?你是哪个镇的,你们妇女主任都不管这事?你放心,你们镇上的干部肯定都会去你家做他的思想工作的。”
    周秋萍听到“做思想工作”五个字就腿软。
    她上辈子曾经加入过一个群,成员都是想离婚死活离不掉的人。
    其中一个女人从八十年代刚结婚没两年就想离婚,结果从车间主任到厂里的党委书记一层层地给她做思想工作,把她折磨的生不如死,最后为了活命不得不暂时放弃离婚。
    结果呢,结果就是她痛苦了几十年,患上了抑郁症,几度自杀,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用半生完成了领导口中的“家庭圆满”。
    周秋萍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坚定地拒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二十六岁不是六岁,他能摔我女儿一次就能摔第二次。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生了我女儿,我就得对她负责。”
    民政局的办事员也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这个时代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太常见了。生下来被闷死淹死掉的小丫头就没绝过。可这也不是他们民政局能解决的问题。
    她犯难道:“可如果你丈夫不签字离婚,这婚也离不掉啊。”
    周秋萍跟她请教:“那我去法院起诉离婚可行?”
    没想到办事员直接摇头:“没这么简单。我这么跟你讲吧,五年前有个王永贞自杀事件,女方不同意离婚,直接在法庭上服毒了。还有个秦香莲上访团,后来惊动了中央,最后一例都没离成婚。”
    周秋萍急了:“可我是女的,我要离婚啊。”
    办事员年轻,还不会隐藏心里的想法,看她眼神像是看傻子。
    周秋萍回过神来,也是,古往今来婚姻自由对女方来说都更艰难。男的想离婚都离不掉,何况是女方?除非双方都打定主意要离婚。
    她忍不住失望:“那我女儿就没活路了?我不耽误他家养太子继承皇位还不行吗?”
    办事员听了于心不忍,神差鬼使地冒了几句:“嗐,这种事,有大舅子打的男方不敢不签字离婚的。还有个是女的捉奸在床,跟男方分居两年离婚成功的。”
    周秋萍不敢指望自己的便宜哥哥,只能在后一种方法上打主意。她也不想抓奸,因为无论哪个女人跟冯二强这种家暴狂扯上关系都是悲剧的开始,她还不至于做出为了让自己跳出火坑就将另一个女人推进火坑的事。
    不过分居两年倒是可以考虑。这时代交通不便利,人员联系也不方便。要是她带着女儿去个冯二强不容易过去地方待上两年,这婚也就离成了。
    刚重生那会儿她觉得两分钟都不能忍。可上辈子她花了八年时间都没离成婚,这回要是两年就能解决问题她也认了。
    只要手上有事做,两年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就是应该去哪儿呢?深圳,对,现在去特区还要通行证,通行证定期要回原籍更换,一般人没有深圳户口根本没办法在特区久留。而她刚好又知道现在深圳好像已经有买房落户政策了。
    周秋萍越想越高兴,她笑着跟办事员道谢:“真谢谢您,要是没有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办事员可不敢承认:“我也没帮上忙,您还是跟您丈夫多沟通吧。这男女平等,妇女也顶半边天。这老了以后才晓得女儿的好。”
    周秋萍只笑笑,跟人打了声招呼便出了民政局的大门。
    她抬头看天,六月天真蓝啊,太阳都要晒到正中央了还是这么的蓝,叫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事实上,她也笑了,她骑着自行车一路往前哈哈大笑。天热,快中午了街上人不多,有人奇怪地看她,有人冲她吹口哨,她都满不在乎,她实在太高兴了。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重生。
    周秋萍没有直接回村,而是骑车去菜场。
    她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去深圳买房落户口,那就得挣钱。别说什么来了就是深圳人,城市永远不欢迎穷人。
    知了猴只能夏天抓,而且也只花晚上那几个小时的功夫。剩下白天那么长时间,她完全可以再做点别的小买卖。她得先调查市场。
    可惜中午时分的菜场已经到了萧条的时候。大部分人要么一大早出门买菜要么下班以后再顺路带菜回家,这会儿连菜场外的小吃也收摊了。
    周秋萍在菜场里外转了一圈,琢磨着自己明天得早点过来考察一番,才能尽快定下来做什么生意。
    哎,那首先要做的是得在县城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周秋萍一边走一边思考,前面有人招呼她让让,收垃圾的车子来了。
    周秋萍赶紧往旁边让。目光落在菜场垃圾上时,她顿时眼前一亮。宝贝啊,不要本钱的买卖居然直接送到了她面前。
    这些从大白菜上掰下来的枯黄菜帮,将不能吃的地方切掉之后,剩下的部分可以腌泡菜。泡出来的效果比嫩菜心还好。
    周秋萍上辈子开小吃摊时跟四川人学过腌泡菜。那会儿有客人冲着她的泡菜天天上她摊子上喝白粥。她做生意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积攒下来的。
    周秋萍借口收菜叶喂鸡,问人讨了个旧蛇皮口袋,也不敢十分挑拣,直接扒拉了大半口袋白菜帮子。
    拎着口袋出菜场后,她才意识到肚子在咕咕叫。早上那两个糖水鸡蛋能支撑到这会儿,也真是奇迹。
    周秋萍拿出搪瓷缸,去旁边小饭店借开水。她身上还揣着三十来块钱,倒不怕没钱买吃的。只是刚才捡白菜叶子的事让她想起上辈子刚做小买卖的经历,当时真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现在,兜里揣着煮鸡蛋,阿妈还给她塞了炒米。泡上开水,有米有蛋,蛋白质脂肪碳水化合物一样不缺,她又何必再浪费钱另买吃的。
    这会儿已经过了中午最热闹的饭点,周秋萍进小面馆时,里面只零星两三位客人。她在门口停好自行车,径直走向柜台,未语先笑:“老板,我能倒杯开水吗?”
    店老板正拨弄算盘算账呢,闻声抬头先是一愣,旋即笑出了声:“秋萍是你啊,你怎么上县里来了。”
    周秋萍在脑海里翻检了一回,也不由得笑了:“嗐,大军哥,是你啊。你不在矿上干了?自己当老板了?”
    王大军家里六十年代从江省省城临江市下放到下河村,就住在周家隔壁。两家的孩子也一块上学一道上工。后来到了1978年,王大军才顶了他爸的名额去矿上工作,一家人也回了县城。
    “嗐,啥老板,就是做个小本买卖。矿上早两年就不行了,工资也发不出来。我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都等着吃饭,我跟你嫂子寻思着拖下去不行,就出来做点小买卖,好歹混口饭吃。”王大军热情地招呼道,“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下碗面条。”
    周秋萍赶紧摆手:“别别别,大军哥你别客气,我吃过了,我就喝口水。”
    王大军倒了开水推给她,转身往后厨去:“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东西,你都进门了我还白水打发你,我妈都会骂死我。”
    周秋萍想拦着又觉得没必要拉拉扯扯,便笑着道谢:“那我正好尝尝王老板你的手艺。”
    第9章 、送上门的生意
    小面馆不大,店面不过四五十个平方,收拾得倒是挺干净。墙上还装了电风扇,摇头对着十几张桌子吹。
    周秋萍找了张空桌坐下,吹着搪瓷缸里的热水喝了两小口,就拿出鸡蛋先自己磕了吃。倒不是她不懂礼急吼吼,而是现在她的身体真不能饿,一饿就发晕,得赶紧吃东西。她都怀疑自己低血糖。
    后厨方向传来王大军的说话声:“过油肉呢,哎,我前面才看到的。”
    里面有人说了什么,王大军的声音低了点,十分不悦的语气:“你这人真是!”
    周秋萍不竖耳朵听,只眼睛盯着自己的自行车看。这年头偷车贼猖狂的很,能直接扛着车跑。报警也没用,派出所根本不把偷车当个事待。
    王大军端了碗面条出来,笑着招呼周秋萍:“来来来,尝尝我的手艺。面条都是自己擀的。”
    周秋萍瞧这一大海碗面条,真是实在。面汤奶白,泛着油光,汤里飘着的小青菜翠绿,面条上卧着的鸡蛋金黄,瞧着就叫人垂涎欲滴。
    周秋萍拿筷子捞面条,赞叹了句:“大军哥你的手艺真扎实。”
    后厨走出位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手里拿着抹布擦旁边桌子,冷不丁冒出句:“加了鸡蛋的油渣面一块钱。”
    王大军尴尬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急得吹胡子瞪眼睛:“你这个嫂嫂哪有一见面就讲俏皮话的。秋萍你别理她,你嫂嫂就爱开玩笑。”
    周秋萍笑道:“我大哥的手艺值得这个价。真香,面汤是大骨头汤吧。哎,嫂嫂,你们还自己熬猪油渣啊,这个比过油肉都香。”
    王大军的老婆看她没不付钱的意思,脸色稍微好看了点,说话却也谈不上热情:“外头买的,开个面馆到处要花钱。”
    周秋萍打蛇随棍上:“哪儿买的啊,天太热,油渣倒是能放两天,我也买点回家给两个娃娃解馋。”
    听周秋萍说孩子,王大军老婆那种莫名的醋意又散了点儿,可说话还是冲:“怎么,你也要开饭店?人家不散卖的。”
    王大军恨不得捂住老婆的嘴,开门做生意的哪有这样的罪人的。再说他们两口子能开面馆,就不能带人家做生意?
    “秋萍你别在意,你嫂嫂讲话就这样。这个的确不散卖,是榨油厂内部职工的福利。你嫂嫂兄弟在榨油厂上班,他们对外都是五十斤才卖的。”
    一般人家除了开店,谁能几天就吃掉五十斤猪油渣啊。再香也会腻得慌。
    王大军张罗着:“秋萍你要的话,从店里拿点回家。我记得我婶婶包的油渣包子是真的好吃。”
    他老婆立刻急了:“晚上不做生意了?”
    “我再去厂里买点就是了。”
    “你好有空,这么多碗谁洗,这么多菜谁择?”
    周秋萍虽然觉得王大军老婆敌意来的莫名其妙,可也不能让人家两口子为了自己真吵起来。她赶紧打哈哈:“哎,嫂嫂,我自己去厂里买。刚好村上有人办席面差菜,五十斤猪油渣包饺子也好。嫂嫂,还得麻烦你帮我打声招呼,不然人家油厂怕是都不让我进门。”
    现在乡下粮油虽然不用票了,但城里的粮油厂对着农民还是挺高冷的。就是十年后,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的也比比皆是。
    王大军老婆被丈夫杀鸡抹脖子瞪眼睛,可算没再说噎人的话,只不咸不淡道:“你去大东路油厂找供销科的黄道明,就说是我婆家妹妹。厂里不赊账的。”
    周秋萍没在意她话里的刺,笑着道谢:“那多谢嫂嫂帮忙了。”
    外面日头正烈,她本想在店里赖会儿避避暑。现在看这架势,她也不好多待。
    周秋萍连汤带水吃完了油渣鸡蛋面,又竖起大拇指狠狠夸了通王大军的手艺,便放下一块钱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