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阮笙焦虑到做梦都在想这件事，这会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如何说，才能改变这件事情的结果。
    如果……
    真的到了那一步，她要保的人肯定是江暮夏。
    毕竟立场不同。
    所以转而言之，这件事如果裴景知道了，而且夏夏还愿意的情况下，她也没有任何强行拒绝或者说不的权利。
    “配型找不找得到，那是他的造化。”
    裴景瞧见她犹豫到不肯说话，索性就转身盯着窗外那冷飕飕被风刮地摇晃剧烈的枝桠，“在事情没有到来之前到底会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或许……
    命运的安排下，他找到了。
    又或许没有找到。
    总归是在命运来临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逃得过，不管你有钱还是没有钱，贫穷或者是富有。
    各有各的难过。
    与其说没有钱治病比较难过，还不如说拥有了数不尽的财富，可还是没有办法像老天爷延长这条命的寿命，更难过一点。
    阮笙看着他的背影，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甚至……
    觉得这个秘密，自己可以永无止境地瞒下去，哪怕这个决定是自私的。
    她，也愿意。
    人总是在最需要抉择的时候，下意识选择跟自己有交集或者说是有关系的人，这是属于人类的本能，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脱离群居而单独存在。
    江暮夏不可以，她不可以。
    别人也一样。
    江暮夏走到床沿的那几步路，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就连在床边坐下摸到男人手的时候，自己的指节都在颤抖。
    明明生病的人是他，可他的掌心却是温热的。
    她的冰冷刺骨。
    窗外薄冷的月光落在了韩庭之的脸上和一侧手臂上，病房里静谧到安静地没有一丁点声音，只有旁边床头心脏检测仪的声音，平稳地跳动着。
    她的指节颤抖到最后，还是摸到了他的脸。
    很紧张。
    裴景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面色呆滞到根本就不打算离开的女人，到底还是皱眉走了过去，“他没什么事的。”
    毕竟，之前火灾里都出来了。
    老天爷估计还不想过早地收走他这条命，所以让他好好活了下来，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到了现在，还在跟面前这个女人纠缠。
    “……”
    江暮夏盯着沉睡中的男人看了许久，“他的肺……现在怎么样了？”
    “老样子。”
    裴景可不会现在给她冷嘲热讽，说你看这个男人为了你把自己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就连肺部都进一步恶化了。
    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只能让他的感情更加廉价。
    “那……”
    江暮夏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之前不是说有合适的配型，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裴景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暂时不知道。”
    他有些烦躁，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些，“配型的人本来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了，但是前两天说是稳定了下来，有可能不会捐献了。”
    不会死……
    自然也就不存在捐献这一说。
    更何况，原本捐献者的儿子知道了捐赠人是韩庭之后狮子大开口，直接就要了两个亿，差点都拿不下来。
    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没有花钱买不来的命。
    当然，也没有不动心的人。
    所有的一切因为条件而不为所动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条件还不够高，只要利益足够大，随便一个人都会牺牲自己身边的人。
    他……
    好像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毕竟如果真的到了未来的某一天，老天爷让韩庭之在他和江暮夏之间做出选择，他一定会偏向江暮夏，这无可厚非。
    毕竟，就连他自己做抉择的时候，也不保证自己不会偏向简欢。
    不会捐献了。
    江暮夏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基本上可以说堪比听到了医生下达的病危通知书，眼眸都跟着睁大了，“就没有其他合适的配型了吗？”
    “应该有。”
    他微微皱眉，“我已经让人去调基因库做比对了，说是里面其余剩下的暂时有三个合适的，但是其余的两个都不同意，就看最后那个人的结果了。”
    最后……
    江暮夏迟疑了一下，下意识抬起了眸，“那我的呢？”
    这句话说出来，裴景人都傻了。
    “你……”
    “我跟他的血型是一样的，我也可以做鉴定，”她就像是很无意说出来的这句话，“要是可以的话，用我的。”
    “……”
    裴景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简直在说什么无稽之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脸上的表情都变了，“肺部配型男性和女性本身就是不同的，很少有匹配的案例，而且就算匹配了，也必须要是已经确定捐献的人有不可逆转性的癌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人是正常的，少了一个肺会怎么样？”
    可能会死。
    江暮夏好像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不试试怎么知道？”
    “……”
    裴景实在是看不懂面前这个女人，一步一步把韩庭之折磨到现在的人是她，可毫不犹豫说要用自己的命换他命的人也是她。
    如此矛盾。
    就像是恶魔和天使的矛盾体，一直都游走在边缘。
    “你不是说暂时没有合适的配型。”
    她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侧身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韩庭之，“本来这次离婚，就是不想拖累他，如果可以救他，也可以让他脱离苦海，我为什么不愿意呢？”
    她很愿意啊。
    本来，她也就是要离婚的。
    而且……
    就算她之后的人生再美好，此时此刻的缺憾已经存在了，她唯一想要的就是他可以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
    哪怕，他身边的人不是她，不会记得她。
    都可以。
    裴景沉默了好一会儿，视线直勾勾盯着面前苍白脸色的女人，“江暮夏，就算合适，你会死的。”
    “我知道啊。”
    她微微挑起唇角，附身摸了摸韩庭之的脸，“反正你也说了，他变成这样是我造成的，所以最后也应该由我来让一切重回正轨。”
    “……”
    裴景没看到结果，自然也不知道她的配型到底合适不合适。
    可……
    不管合适不合适，他都下意识知道，如果真的江暮夏因为这件事用自己换了韩庭之活下来，而且他还允许了。
    那样的话，他跟他这辈子的兄弟，也算是到头了。
    “他明天会醒来。”
    裴景偏开视线，语调都冷淡了不少，“如果他同意你做配型的话你再做，我可不想平白担这个锅。”
    要是让韩庭之知道了，绝对开战。
    毫不犹豫那种。
    哪怕最后的结果不匹配，也丝毫不妨碍韩庭之从病床上起来跟他打一架，这才是韩庭之那疯起来不要命的风格。
    就像……
    当初头也不回朝着火灾现场跑过去的时候，今且仅有的唯一本能。
    阮笙在走廊等了很久，莫名有些冷。
    “夏夏……”
    她听到开门声，本能就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明天他要是醒来了，我让医生过来通知我。”
    江暮夏没吭声，只是默不作声往前走。
    “……”
    阮笙跟在后面，等站到电梯口的时候，面前的女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我的戒指好像不见了……”
    戒指……
    阮笙愣了一下，“结婚戒指？”
    “嗯。”
    江暮夏的嗓音都是明显温温哑的，“可能是落在他病房里了，我走不动在这里等你，你帮我回去找一下。”
    阮笙当时也不知道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下意识觉得她真的只是失血过多太累了。
    没多想。
    “我帮你回去找，你在椅子上先休息一下。”
    她神经大条，直接就匆匆忙忙回头去韩庭之的病房找戒指去了，裴景站在门口眉心都拧了起来，“你做什么？”
    “夏夏的结婚戒指落在病房里了。”
    阮笙压根没多想，“我进去找一下，很快就出来。”
    “……”
    裴景就站在病房门口，微微眯起眼眸看着那原本坐在长椅上的女人拐弯儿去了旁边拐角，却还是没有吭声，权当默认了。
    他……
    可没亲口说过，要让她做配型。
    他不管。
    阮笙戒指没有找到，无功而返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纠结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可看到长椅上空荡荡并没有女人身影之后，直接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