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盛唐风华 第278节
    “不要看!”
    步离不知几时策马来到韩约身边,与韩约并马观看,此时开口提醒杨思。
    杨思不知自己由于没有武功根基,身体又较为孱弱,根本受不了这种特等斗将之间厮杀的影响才会如此。
    不过步离这么说总归是无错,杨思连忙闭上眼睛,可是又心头不甘,忍不住问道:“乐郎君和承基到底谁占上风?”
    步离并未回答杨思的问题,反倒是拿出两个布卷,塞进杨思的耳朵里,让她听不到两槊相击的声音,不至于为声浪所侵袭。
    随后又看看韩约,两人的面色都是一般凝重,至于小六更是咬牙握拳死死盯着战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论人数,自然是承基那边占据绝对优势。
    无非是之前承基下了死令,今晚这场交手乃是自己和徐乐单打独斗不许外人插手,否则这时候怕是早就一拥而上仗着人多取胜。
    人多的一方没人助拳,人少的一方自然更没法参与,是以不管韩约等人如何焦急,也没法上前相助。
    再说这两人此时已经展开满身武艺,两条槊舞得如疾风暴雨,外人想要插手也很困难。
    贸然放箭或是扔其他暗器,也没法保证帮的到底是谁。
    几个人的武艺不及承基、徐乐,但是眼光总归是有的,看得出来徐乐在场面上并不占优势,或者说如果不是徐乐这段时间也在刻苦练功,此刻多半已经处于下风。
    倒不是说徐乐的武艺不及承基,其实这种级别的斗将每次比斗,输赢都是个未知数。
    谁都有可能赢,谁也都有可能输。
    身体状况情绪起伏,乃至临阵前准备是否充分,这些细枝末节都有可能影响最终的结果。
    而今晚徐乐的情况显然并不适合与承基这种上将交手,各方面的情况也都不利于徐乐。
    不管徐乐的武艺如何了得,总归也是血肉之躯,一路厮杀难免疲乏,体力也必然有所损耗。
    除此之外,他的坐骑并非自己惯骑吞龙,人马配合并不默契,这也是重要原因。
    再说之前一马三人乘骑,于马力上同样是不小的消耗。
    骑兵最重马力,为了保持战马体力,往往行军的时候也不骑马而是骑骡子,再奢侈些的也是骑备用马。
    像徐乐这种骑着宝马赶路的行为,被老骑兵看到肯定会骂他是败家子。
    这一路行来,饶是宝马神骏,也是损耗非小。
    若是三两招之间分出胜负尚可,像是眼前这样打下去,徐乐的脚力必然面临后继乏力的问题。
    而且乏力的又何止是马,人也是如此。
    眼下这种打法和之前交手不同,乃是招数与力气的双重叠加。
    上次是完全靠力气对砸,这次则加上了招数因素。
    杨思看不清具体变化,这几个人看得明白。
    两人的马槊不停对撞同时,也是各自施展技艺,寻找对方招数间的破绽。
    前者两人的马槊就像是两条硬鞭,全是往对方身上招呼就好。
    这回的却是真正发挥了马槊的威力,刺、挑、抽、打一个不漏。
    既要用足力气舞槊,也要抖擞精神施展招数,谁的出手有迟缓或是破绽,对手的槊立刻就会如同毒蛇寻穴一般跟着刺进去。
    如此交手既是气力的比拼也是精力的较量,要求当事人神完气足精力充沛才能尽情发挥。
    可是眼下徐乐显然不是这种情况,他一路行来已是疲兵,和好整以暇的承基如何相比?
    最重要的一点是,时间不在徐乐手中。
    单是一个承基,已经足够徐乐头疼。
    可是江都城内,徐乐的对手又何尝只有一个承基?
    若是乱军大队人马杀来,又该如何应对?
    第七百四十章 肝胆(五)
    迷楼之内。
    原本杨广所在的位置,已经为宇文化及取而代之。
    不过他并未穿戴冠冕衮服,依旧满身铠甲外裹战袍,一副即将临阵的模样,人斜倚在榻上,神情间说不出的疲惫与烦闷,全无谋反成功江山在手应有的喜悦。
    在他身旁则是小心伺候的司马德勘以及封德彝,随着马文举的阵亡,昔日杨素麾下三位文武,现在就只剩了两个,文武对面而立,位置倒是恰当。
    再往远一些,则是元礼、裴虔通二人,除了他们几个,另有十几名宇文家的心腹家将手提直刀警戒宿卫。
    迷楼内的战斗还未彻底结束,虽然成建制的抵抗已经被消灭,但是零星的厮杀依旧在继续。
    忠于杨广或是大隋的军汉、内侍乃至宫娥,明知毫无胜算依旧在舍命拼杀,以性命为筹码做最后的博斗。
    乱军被女子财帛以及杀戮所激发的兽性也没那么容易约束,哪怕宇文化及以及关陇世家勋贵一起发力,也没法让他们现在停下脚步服从调遣。
    按照最乐观的估算,宇文化及眼下能调动的兵马也不超过五千人。
    若是这时候有一支几千人的队伍前来勤王,宇文化及只怕就得步杨广后尘,随着刚遇害的天子一路归西。
    而且与文化及的麻烦,还远不止眼下这些。
    宇文化及并未杀萧后,毕竟一个妇人翻不了天,再说萧后本身也是个极有魅力的女子,与文化及可舍不得辣手摧花。
    不过萧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却让宇文化及极为不满。
    这个妇人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向自己屈膝臣服,而是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场荒唐闹剧。
    她看不起自己,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坐稳天下!宇文化及不至于因为萧后的态度就气急败坏,可如果朝堂文武都是这种态度,那么自己的位子又能坐多久,性命又能活几天?
    他很清楚,自己在世家眼里也就是个浪荡子,帮自己发动兵变是为了除掉杨广,而不是世家真的愿意辅佐自己为帝。
    自己在宝座上发号施令,那些世家多半也是满心鄙夷,把自己这个皇帝看作猢狲之属。
    如果不能尽快收服这些人,自己很快将会被取代,就连弑君的罪名都要由自己承担。
    到时候世家会推出另一个人当皇帝,至于自己则是乱臣贼子,所有的罪过都会推到自己头上。
    到时侯自己乃至整个宇文家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杨广好到哪里去。
    固然承基勇冠三军深得骁果军敬仰,但是仅靠这些并不能控制朝堂。
    所谓名正言顺,尤其在大隋一统天下之后数十年间一直努力维系天子威仪构筑秩序,如今的天下虽乱,到底还没到昔日南北朝时唯力称尊的地步。
    自己要想控制住局面,该有的表面功夫不能省下,应有的步骤也不能短缺。
    宇文化及急着杀死杨广及宗室,就是为自己扫清障碍,不给世家留下新君人选。
    不过单纯这些还不够,自己还得把印玺控制在手里。
    一如三军司命手中的虎符,帝王印玺不一定能代表君王权威,但是没有玉玺则丧失了行使权威的法统。
    尤其现在这种局势下,看似无力的法统,往往能发挥千军万马的作用,能够迅速稳定局势乃至决定胜负。
    在起兵之前宇文化及已经开始结交符玺郎,目的就是保证玉玺印鉴控制在自己手里。
    帝王手中的玺印并非一枚,处理不同事务,下发不同级别的圣旨,都会用不同的印玺。
    乃至新君登基后另制玺印也是常有的事,唯有那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乃是独一无二,意义也最为重大。
    只要自己手握那方玉玺,再加上承基神勇、骁果三军支持,世家就不敢和自己翻脸。
    这种合作的关系维持几年时间,自己的羽翼丰满地位稳固,也就犯不上再怕那些世家中人。
    可是他的算盘打得虽响,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意。
    在杀死杨广之后宇文化及发现,杨家还是有人逃脱,那位堪称倾国倾城的杨家帝姬不见了踪迹。
    自己本还想让那位帝姬嫁给长子承基,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的地位更巩固,也算是向依旧忠于杨家的文武示好,这下全都落空。
    不光是杨二娘逃走,自己念念不忘的那方玉玺也同样不见了踪迹。
    在骁果军起兵之前,杨广在宫中还是有着绝对的权威。
    他提出索要玉玺,符玺郎自然没法阻止,只能按照帝王旨意行事。
    玉玺和杨二娘都不见了踪迹,再联想到之前萧后的眼神,宇文化及确定玉玺就在二娘身上,被她带出了迷楼。
    没想到杨广临死之前,还把自己耍了一遭!宇文化及心知,自己虽说兵变得手,可是在谋略一道,自己还是输给了杨广。
    从独孤开远带兵死战,再到杨广独守小楼等死,归根到底都是为了杨二娘的逃走,或者说是为了送走她身上那块玉玺。
    杨广显然也很清楚那块玉玺的重要性,只要玉玺不在自己手里,这场兵变的结果就难说得很。
    别看自己今晚获胜,可实际上就是一股虚火,这些骁果军能否全听自己调遣眼下还说不准,下面那些军将以及世家的心思更是难以把握。
    不管杨广何等倒行逆施,宫中还有如此规模的内侍宫人甘愿为其死战,那么整个东南又会有多少忠于杨广的武将愿意带兵勤王?
    更别说那些声势日益壮大的叛军,于他们而言杨二娘何尝不是可居奇货?
    不管玉玺到了谁手里,他们都能打着讨贼名义向自己动手,自己却未必有能力对付。
    怪不得杨广口口声声要把自己治罪,萧后从头到尾又是那么一副模样,他们的底气便在于此。
    休想!自己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绝不会允许有人再把自己赶下去。
    宇文化及的目光在司马德勘等人脸上扫过,努力寻找着众人表情或是眼神中的破绽。
    这些人都是今晚这场兵变的主导也算是元勋,不过注定得不到封赏还得赔上性命。
    若是他们中有谁生出异心或是看破端倪,自己就只能抢先下手,现在就结果了他。
    看上去这几人倒是没什么不轨心思,如此便能多活一阵。
    宇文化及心念转动,口内一声冷哼:“如此多的人马却看不住一个小娘,诸公的本领看来也不过如此。
    这皇帝不像皇帝,将军不像将军,也难怪天下变成这般模样。”
    封德彝等人心中紧张程度其实半点不亚于宇文化及,随着乱军杀入迷楼,这些人对于自己的部下已经失去了控制。
    几个人加起来也不过是有百多名亲兵听从调遣,余者都忙着烧杀抢掠根本不理会主将军令。
    一个不能执掌三军的主将,注定不受帝王待见。
    自己这些人又不是宇文嫡系,若是连爪牙可用这点长处都没有,怕是很难保全首领。
    尤其看宇文化及眼下满面怒气,几个人心里就更为紧张,生怕遭到化及迁怒而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