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是什么。约束，又如何？人活一世不就求得恣意么？若是自己欢喜便去做，若不欢喜，便不管不顾，看的顺眼便多看看，看不顺眼便出手，完全随心而为。

    强大，本就是为了恣意，为了自己。

    回想至今所干的一切事，李染清突然似啼非笑。她活了这么久，执着的是什么？悟道，悟的是什么？又与他人争执什么？受他人影响所做出的事，又因他人之言而探讨自己的作为。有着自己想做的事，却也在做过后后悔。有着自己的底线，却又强制给自己一种原则。

    还真是……李染清冷笑一声，不知道究竟在嘲笑谁。她拼命集中已经恍惚的眼睛，在森森牙齿靠近之时，拼尽全力向旁边一滚——这一下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撕心裂肺的感觉传来，这次，恐怕真的再也动不了了。

    不过怎么着都不能让对方好过不是？李染清眉目渐冷，神色决绝，正在她准备自爆元婴之时，魔猿突然，挣扎了一下，眼中红色渐退。

    它猛地前肢捶地，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吼声，接着一把抓住被鬼火焚烧的李染清，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赤霄阁内，石窟中，一个紫衣人缓缓睁开眼睛“神识，爆掉了。唔……逃掉了啊。”

    高深莫测的气息鼓动着，那身令人警惕的危险气质陡然一升，很快散去，依旧是悠闲的靠在石床上。

    红衣少女乖巧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双手托着一个小巧的手环。他眼一抬，手环轻飘飘的落在他手上：“菲儿，你做的不错。”

    “能帮到大人，就是最好的了。”少女脸上一抹飞红，显得有些娇憨。她悄悄抬头，仔细观摩面前男子，单手搭在额头，神态闲适，她这才安下心，暗道先前那句身体为魔器献祭并未造成太大影响。

    “那，我先退下了。”

    “去吧。”冕柔声道，把玩着手环，眼中的冷冽一闪而过。

    撞开枯树荆棘，魔猿横冲直撞，势不可挡，它不顾身上还未熄灭的火焰，将李染清放在了地上。离开了那个空间，李染清身上的火苗逐渐熄灭了，只是她的身上，已是四处焦溃，不成人形。

    即便是修真者，*也非不死不灭，若仅仅骨折尚可凭借自身恢复，断手断脚，便需要他人以奇药亦或耗费修为以补缺。不然又为何修真之人中尚有残疾存在呢。

    魔猿停下了脚步，灰光闪过，化作一个干瘦的老头，踉跄了几步，万津的神智似乎已经不清了。

    转虚环对精神的影响巨大而持续。

    “丽儿！你放心！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万津一把抱着李染清，脸不住抽动，“丽儿，听爹一句话！不要掺和什么灭魔了！你去了根本没有任何活路啊！”

    李染清这才明白万津为何突然救她。但是她没有丝毫的力气，就连手，都是蜷起呈扣土状，僵硬无比，似乎动弹一下都会有焦炭从身上生生脱落。

    万津双目浑浊，看着李染清不住道：“丽儿，你怎么伤的这么重！是鬼火，是鬼火！你放心，爹一定会救你的！”

    一掌贴在李染清额头，上面茧压的裸露的伤口生疼，但是柔和的力量却有丝丝微凉的轻松感，本命精元疯狂流入李染清体内，他口中喃喃道：“爹定会护你周全。”富含生命的力量流入，修补李染清残破的身躯，与此同时，万津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来。

    该说不愧是大能，祭出元婴不顾生命的耗费本命精元替李染清疗伤，她能感觉力气逐渐恢复，虽然依旧皮开肉绽，但骨骼已逐步接上，经脉渐渐愈合。

    万津，是真的孤注一掷的要救她！或者说救他的‘女儿’。

    “住……手，你看清楚，我不是……”李染清努力说话，万津全然不顾！合体期，分神期，出窍期！万津耗损修为为李染清驱除鬼火的负面影响，一心一意救治她残破的身体。与此同时，他的境界不断下跌，元婴只力也越来越弱，面色也越来越衰败。

    不知过了多久，万津喷出一口鲜血，颓然歪倒在一边。

    李染清睁眼，环视体内，元婴面色红润，力量隐隐有些许溢出，此刻，她已经随时都能突破出窍期。她起身，望向一旁一动不动的老者。低着头，神色有些莫名。

    “还活着啊。”就在这注视之下，万津疲惫的睁眼，似乎已然清醒过来了。

    “想不到老夫最后，会拼命救出一个对我有敌意的小辈。咳咳、咳咳咳咳！”

    口气还是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藐视之感，但是李染清能清晰感受到眼前的人已是风烛残年，过不了多久，灵魂便会消散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你，你的元婴……”

    万津没有反驳。他闭着眼，开口道：“真是像啊。”

    。……像？

    “一样的行事，一样的坚持自己的信念，会为看不惯的事情打抱不平。即便是面对前辈高人，依旧不屈的样子。真不知道多少年了。”万津惨笑着，又大声咳嗽起来。似乎咳尽了最后的生命。

    他已经没救了。

    “我女儿丽儿，最后也是在我面前，被魔道之人生生烧为灰烬的。”万津闭着眼睛，淡淡道。

    “你，可还有心愿未了。”李染清低声道。

    。……

    “你竟然不是趁机取我性命？我记得，曾逼你使用搜魂术吧。”万津终于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睛却黑的发亮，奇异的看着李染清。

    她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回望着。

    “好好好，老夫没有看错人！”万津大笑几声，转了转眼珠，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转虚环！毁了它！！一定要毁了它！！！！！！”

    “……好。”

    李染清沉默的望着老者眼中迸发出最后的灵光，身体渐渐化为飞灰，散去了。

    不管之前与万津发生何种冲突，此刻李染清却有些理解他，一个可怜的父亲，她退后几步，微微弯腰，饱含敬意，庄重的一拜。

    之后她的身子也没坚持多久。境界进步，不代表精神能恢复，身体的疲惫也无法消去。很快，便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朦胧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接近了她。

    第67章 番外

    万津初次见到李染清的时候，只当对方是玄天宗的一个普通弟子，亦或者说是替罪羊。

    这种弟子不多，但是也不少。每个门派中，总会有那么几个。可能是修为太差，也可能是运气不好，还有就是得罪了什么人。

    当六大门派齐聚，古池派人说有魔道妖人躲入驭兽门之时，万津坐不住了，他作为驭兽门的长老，怎么能允许自己的门派被人侮辱，或者说针对。

    于是他释放出合体期的威视，威胁震慑了对方，面对这样的压力，古池派的弟子唯诺不已。

    洞虚期的大都忙着寻求突破达到渡劫，而渡劫期的又心惊胆战的为随时可能到达的渡劫做准备，这些高阶修真者只是为了来看飞升，感悟天地玄妙，结束后他们立刻便离开，去琢磨体验方才的道。根本没有闲心到这种地方代表自家门派来明争暗斗。

    可以说，在场的这些人中，几乎是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他的。

    也因此，在他表现出自己合体期的修为，古池派的弟子很快便道歉，闭上嘴。

    都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辈罢了。万津扫了一眼，内心也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只是魔修一事，确实重要非凡，不管是真是假，驭兽门的弟子，都要再次探查一遍。万津面上冷淡，内地却已经极为仔细的认真搜寻驭兽门的弟子。宁杀错不放过！

    能做到长老的位置，实力不敢说最好，但是万津确实谨慎，事事以大局为重，确认做到万无一失。

    只是突然间有一名玄天宗的弟子插嘴：“我宗灵剑锋李染清便是自称曾杀了一名魔修，不过她回来之时还是昏迷着，估计早就被吓破了胆。”

    他看向一个女子的眼光幸灾乐祸，语气掩盖不住的得意，这幅蠢样让万津嗤笑不已，但是内容却也让他有些在意——魔道已经销声匿迹很久，自上次正魔之战魔道大败后，修真界损失惨重，魔道却也一直消失了痕迹，怎么会在这种关头出现呢？至于是不是被击杀，他并不在乎，但是有人说，那肯定多少会和魔道有所牵扯。而且牵扯到的人还是昏迷的。万津很快便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于是他眯了眯眼，开口问道：“这位李染清，果然很值得怀疑呢。”驭兽门本门的自然跟随他的话语，盯紧了那个玄天宗弟子，古池派巴不得转移话题祸水东引。其他门派，有真的担忧魔道之事，也有心怀不轨刻意找玄天宗麻烦，毕竟现在已经飞升一人，玄天宗的实力削弱了不是么？

    借机拉他们下水，逼迫交出些许领地资源。玄天宗占据的修真资源早就让别的门派眼红不已，这次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就是想趁着玄天宗飞升一人实力大减的时候，争夺些利益好处。

    在场的老狐狸很多，立即抓住了这个机会。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弟子，白衣如雪，长发如瀑，神色淡漠，气质冷然。这种姿态，不知道会吸引多少年轻弟子。

    但是这里有能力，说话有分量的没有一个会因为是女弟子而放过她。都是修炼许久，有些手段的老家伙，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道道强悍神识锁定了她，即便没有刻意的压制，这么多大能神识的锁定，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元婴期能撑住的。要知道，出窍期高手无意间泄露出的一丝威压，都可能使得心境不稳元婴期的小家伙心惊不已。

    但是这个弟子竟然撑住了，尽管面色惨白，贝齿紧咬，却站的笔直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的盯住那名说话的玄天宗男弟子，这个结果让万津惊讶。

    也许别人会心惊于这个女弟子修为确实很好，心智坚定，硬生生抗住了精神上的压力，万津却震撼于这幅倔强的样子。

    不求饶，不辩解。

    万津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只要一想到她，万津就异常烦躁。于是他对着这样一个一向看不上的小辈发难了：“搜魂术。”

    果然遭到了拒绝，但是万津并不想就此罢休，于是提出让其师尊使用，并且巧妙的借助一些人看热闹的心理，向玄天宗发难了。

    试探修真界顶级门派的态度，几个门派达成了暗中的统一。

    能站在这里还被当场记住说出名字的，定是玄天宗极有地位的弟子，若是能用搜魂术，便是打了玄天综的脸，若是用不了，当面拒绝了五大门派的要求，对玄天宗来说也是影响极为不好的事。

    不过应该会被拒绝吧，万津沉思到，但能给对方造成点麻烦，于公于私，都是极为使人畅快的事。

    玄天宗掌门面色难看，其余几位首座也是捏拳愤然。

    万津甚至想好对方强硬拒绝后他应当怎么回应了！

    可是竟然同意了，万津有些愕然，看到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一位玄天宗首座的动作，还有其余几人没来得及阻止的急切表现。

    看来这个弟子，得罪的人不简单啊。竟然真的被提出来当替罪羊，还进行如此羞辱的事情。

    然后传说中的人物出现了。耀眼的白芒封闭了所有人的思路，也斩断了一切明争暗斗。

    在绝对的实力下，所有人都收起了心中的小九九。敬畏而谦卑的低下了头。

    被那位击伤，万津没有什么不满。向这样的强者低头，本就是修真界正常的事。

    不过有这么强的师尊，也难过那女弟子锋芒毕楼，引的宗内的人仇视呢。

    当天晚上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他的女儿，丽儿，在正魔之战被引进魔器活活烧死。而他那时候修为低微，无法救她。

    辗转反侧，始终无法静心修行。万津只能放弃，刻意不用灵力，酩酊大醉一番。

    这一晚结束，他依旧是驭兽门的长老，是驭兽门的支柱，是他人敬畏的长者！所以，仅仅让他放纵一晚吧。

    之后便是进入荒寂沼，他彻底明白这是个阴谋，魔修的出现，让他明白这是一个盘踞很久，算计整个修者界的阴谋。只是他并没有太大的害怕，仅仅是有些担忧这些带来的弟子的安危。

    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面对魔修，丽儿，他的女儿，只要手刃魔修，都像是一种报仇！名正言顺的杀死那些魔修，是他一直渴望的事。但是那些魔修太能躲了，而且，转虚环又出现了。

    而他是长老，一定要先保证自己弟子的安危。

    至于其他弟子，那就不再他的管辖范围。大道无情，生死轮回，各有其命。

    “你所谓出去，就是要建立在这些元婴修真者的牺牲拼命之上么！你利用他们，与魔道有何不同！”他听到那个女子的质问。

    他突然有些愤怒，为什么还是这么天真？想要尽力保存他人的性命，还逼问他为何要利用他人？

    他根本不算利用，只是不愿出手帮助罢了，修真者性本冷漠。

    但是他的丽儿，也曾问过他为何不救助别人，想到丽儿，他又有些无奈，于是只是淡然的讲了自己的缘由，便不再理那弟子。

    之后呢，他心灵薄弱，最终受了影响，在所有弟子都死去后，他失了控制。丽儿是他的女儿，是他一直疼爱的人，说好修真斩凡尘，断感情。

    但是丽儿，亲情，他始终斩不断，甚至是丽儿的死已经成为了他的心魔。迷茫中看到丽儿再一次死在他面前，他大惊失色，用尽全力去救了丽儿。

    清醒后发现，是那个女弟子。他拼尽全力救了那个女弟子。

    他曾经那样针对她，也许此番下来，那女弟子指不定心中暗喜或嘲笑他呢，心中苦涩，万津知自己必死无疑。但是他也绝对不会便宜任何人，多年苦修从合体到出窍期的修为可是大补，这个女子身体残破，用不了多久便会爆体而亡，驭兽门的人全部死了，他也要死了，所以不会让任何人活着，都要给他驭兽门陪葬。

    自从师尊将他从转虚环救出，镇压心魔，驭兽门，便是他一心要守护的地方！

    在清醒的一瞬间，他已用密法将消息传回了宗门。现在，若是提前对他下手，在运用灵力的一瞬间，那女弟子就会死！

    这个修真界中，恩将仇报之人不多，却也不少。趁虚而入更是比比皆是。他曾针对此人提出过‘搜魂术’，更是一个憎恶的理由。说不定，这人会提前下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