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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6)
    黑川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欢场浪子的身份,不过让一个叫阿葵的小女孩揭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她穿着鲜艳,你没有去。
    我去了。
    黑川和她辩解,阿葵说:你常去的那间花屋我去过。
    哎?
    好像是时下女子爱鲜艳,加上各路花魁又是最爱打扮的女子,常常引起穿衣风潮,想必阿葵也是道听途说的道听途说,才从花屋那里打探出一点消息。
    阿葵是木材屋的女儿,算是有钱的富裕人家了,黑川常常看见阿葵早早起床,出门去琵琶老师那里学习,早晨学完之后回来吃一顿早饭,再去其它老师那里学习汉字古籍。
    到了下午还要学习跳舞和花道。
    也算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阿葵说:槐屋那里一直传言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去了之后什么也不说,只是出言找个清静地方睡觉。
    你也真有意思。
    去那个地方找清静。
    高档社交场所有时候还是很安静的。
    再说他不是要当攒不住钱的情场浪子吗。
    自那以后阿葵和他说开了话,也不避嫌,常常白日黑川还在闭眼假寐的时候就匆匆忙忙拉门进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香气从碟子里冒出来。
    黑川闭着眼起身,心道这次就原谅你了。
    中学生阿葵也有自己的烦恼。
    她和一众财主家的女儿一起学习跳舞,但不是最拔尖的那个,近来她和油屋家的女儿产生了冲突,跳舞又比不过她,心里一阵好气。
    无论是食用的油还是点灯的油都价钱昂贵,油屋家的女儿因此也是她们中身价最高的。
    阿葵过来找他抱怨,太过分啦,她们老是嘲笑我。
    黑川扣扣耳朵,翻了个身做起来,你们要跳什么?
    阿葵疑惑的看他:你要看。
    她整理整理衣摆,好吧,你看好了。
    黑川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指点她的动作,阿葵有点惊讶:你怎么这个也会。
    他以前可是当过唱门师和戏团的主演呢,那时候可还没有净琉璃和其它舞蹈,跳舞的活都是他们来干的,像这种舞蹈动作当然也很熟练。
    阿葵有点笨,黑川扯着她袖子站起来,不是要比过那个女孩吗,现在多努力一点啊。
    两人一左一右,黑川抬胳膊,阿葵抬胳膊,黑川转身,阿葵转身。
    阿葵笑了起来。
    学会了?
    黑川问她。
    阿葵摇摇头,诚恳的说:你跳的真好。
    说他女子舞姿跳的好,姑且当做一种赞美吧。
    阿葵又长高了一点点的时候,突然半夜过来,拉开黑川的纸门,蹲在门前的空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日阿葵过来也就算了,晚上突然而来,还是失了几分礼数。
    黑川裹着被子起来,从竹箱里取了一件新衣服给她:这么晚了,和父母吵架了吗?
    想想阿葵也是青春期的年级,倒也很常见。
    阿葵摇摇头,真烦恼啊。
    阿葵说:他们要送我去武士家当婢女。
    说什么武士家规矩严苛,去哪里学习一下为妇之道,将来也好嫁人。
    我说了不想去。
    他们就点我脑袋,说武士家的家门送钱也进不去呢,哪里容得我在这里挑挑拣拣。
    我今晚不想回去了。
    黑川抓了抓脑袋,好啊,你留在这里吧。
    阿葵非常惊喜:真的?
    黑川已经穿好了衣服,阿葵看他问:你这是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住一宿,我去外面睡。
    他要去槐屋,走到半路回头一看,却见是阿葵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黑川一转头,阿葵匆匆忙忙往后面跑,摔倒了地上。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
    黑川问,我要去槐屋。
    阿葵急着说:我也要去。
    好啊。
    一起去也没什么。
    哎
    阿葵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和服上面的灰,你居然同意了。
    还以为会骂死我呢。
    黑川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和阿葵一起去了槐屋,他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老鸨看见他非常开心,不一会儿却有些不安:您又来找樱叶啊她现在不方便。
    怎么了?
    黑川问。
    老鸨说:她丈夫在上面呢。
    黑川往常来这个地方只找过一个人,就是一个名叫樱叶的中年女子,不好看,不出众,只不过特别安静,分给她的小房子也是偏僻地方,黑川来的时候说想要安静,就会一整夜都不打扰他。
    不过樱叶有丈夫。
    她是被自己的丈夫卖进这里的。
    但是按照丈夫的说法是租在这里才对,五年以后他还要领樱叶回家。
    丈夫手里没钱又想赌的时候就会来这里找樱叶,询问她身上有没有客人给的嫖资,如果没有就会夺走樱叶的首饰,下次还威胁樱叶不给钱就划破她的脸。
    这一次来想必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
    阿葵跟在身后,从糜艳斑斓的走廊中穿过,到处都是不堪入耳的声音。
    她小声问:这些
    黑川回答:有些是家里破产,被父母卖到这里的,还有些家里遭了盗贼,无法养活自己,只能来到这里,有些是贪慕钱财,有些想要还债,或者赡养老人,大名的侍妾也有,失去丈夫的寡妇也有,还些个五六岁的小童,是被人拐卖到这地方。
    黑川还有没说的就是。
    妖怪也有许多呢。
    他们上上下下,终于来到了樱叶的住所,里面发出凄惨的声音,好像白鹭被渔夫拽住脖子一样尖嚎,打在身体上面的拳头也很响亮,魔鬼向世界展露微笑。
    黑川从来不觉得虚如何如何。
    因为他觉得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恶鬼,都会变成恶鬼。
    他抽出腰间的短刀。
    阿葵吓了一跳,呆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黑川竖起手指暗示阿葵不要出声,而后悄悄打开拉门进去,里面失去理智的人并没有听见,直到黑川的短刀架在男人脖子上。
    男人吓得松了手,被殴打的樱叶抬起青紫的面孔,也露出恐惧,她跑上来抱着黑川的手臂:求求您了求求您不要伤害他。
    男人因此壮胆要来□□川一拳。
    黑川按住樱叶的手背,在男子凑过来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掌抓住短刀,捅进了男子的肚子里面。
    红色血丝瞬间涨满了男子的眼睛。
    他倒在地上。
    樱叶发出尖嚎。
    她扑到男子身上,伸手盖住他的伤口,手心血红一片:他以前对我很好的,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没有饭吃,他自己不吃饭也要让我饱肚子,晚上他就抱着我睡觉,一直问我冷不冷冷不冷后来家里面出了事情,他也是无路可走才去赌的他真的真的对我非常好
    黑川半蹲下身,安抚的拍拍樱叶的手臂,然后握住她的左手将短刀更捅进去几分,直到男人再次吐血。
    给坏人找理由是你的生存之道吗?
    不过没关系了。
    现在他已经死了。
    樱叶疲惫的面孔开始流泪,她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疯了一样。
    第82章 四代五代
    阿葵呆愣愣的站在门口, 黑川吩咐樱叶找绳子把尸体捆起来, 扔到东边的海里, 自江户建成之后, 原来越多的乡下人进城打工, 制造了无法处理的生活垃圾,不少人将垃圾丢在海里,导致海滩渐渐成为平地。
    江湖幕府见这种方法一石二鸟, 既能处理多余的生活垃圾, 也能制造更多的居住面积,也没有阻挡。
    不过除了生活垃圾之外,还有不少东西同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了那里面。
    有一次夜间去拜访虚,就看见天照院的几个人划着船载着麻袋朝东边的海岸处划去。
    船要怎么办?
    樱叶磕磕绊绊的问道。
    你在这里稍等一下,黑川折了纸鹤给虚传信,不一会儿一艘船送河道上慢慢驶来,一个戴着斗笠面容朴实的男子停在花屋附近。
    河流是江户城最主要的交通道路,这种关键地方自然也有天照院的密探。
    樱叶一路把男人的尸体拖出屋子, 拖到走廊,然后一步三摇晃的搬到船上。
    她迟疑一下,跨上了船只, 船夫载着她和男人的尸体去了东边的海岸, 日后这里会是东京的中央区,不过现在还是一片垃圾填埋场。
    到了。
    船夫嗓音沙哑。
    樱叶抬着男人的脑袋,把这个毛毛虫一样的尸体丢进了河里。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男人不过是个没手没腿的毛毛虫而已。
    回到花屋以后, 他们三个一起清理地板上的血迹,阿葵原本想离开但是腿弯一打折鬼使神差的留在这里。
    阿葵说:在老师那里的时候,几个跳舞最差的学生会留下来擦地,作为一天没有好好学习的惩罚。
    最开学的时候我和那个油屋的女儿还说过话呢,现在想想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生了争执。
    她低头看着手里红色的抹布,但是也不过如此。
    樱叶说。
    跳舞吗?
    我以前也学过。
    是伴着三味线的那种舞蹈。
    是啊,我以前是绸缎屋的女儿,父母当然有钱送我去学歌舞了。
    不过后来父母都被入户的强盗杀死了,我也沦落到了这种境地。
    真是世事无常。
    阿葵从来没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种事情,她一直认为世界上最大的困扰就是遵从父母的命令嫁人。
    听说阿葵要去武士家当婢女,学习一下武士家严苛的规矩。
    樱叶想了想,让阿葵不用担心。
    武士也知道许多人想来自己家学规矩,在婢女的挑选上也是很严格的,你不用担心。
    是吗
    阿葵虽然被安慰道,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晚上黑川送阿葵回家,木材屋的油灯还亮着,黑川听见阿葵拉开家门之后,那些噼里啪啦的责骂声好像鼓点一般响亮。
    有人关心真好啊。
    怎么,感到寂寞了吗?
    漆黑的身后传出虚的声音,他转身看过去,正看见一副朴素打扮的虚,上下身都是浅白色的布料,不过近了也能看到一些暗纹。
    现在的身份好像是一间客栈的老板,在五条通往江户的大道上开了各种分店,从各种旅客的口里刺探南北面大名的情况。
    因为二三代将军一直不断的削减大名数量,导致颇有议论,还是四代将军上台之后允许快要老死的大名从亲属中指定一个人做养子,才稍稍安静一会儿。
    黑川疑问他怎么会来这里。
    毕竟虚的各种工作还是挺忙的。
    你问我要了处理东西的船夫,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所以过来看看吗。
    黑川抱怨近些日子一直被逼婚的事情,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闲来无事的人们都爱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不呢?
    虚突然问道,一直到现在也无法离开,想必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与其苦苦追寻一个答案,尚不如随遇而安。
    娶妻,生子,在这里创办一份家业不是也很好吗?
    天上的月亮很好。
    到了夜晚也能凭此看见几分光亮。
    这个吗
    我会回去的。
    黑川摊开手掌在上面画了一条线,又前后各取两个点。
    他指指后面的点说,你看,我生在在这里,又指指前面的点说,却生活在这里。
    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我未来会被什么人杀死在这个时空,否则按照我无限延续的生命而言。
    黑川的指尖从前面点出发,一直向后划去,划过后面的点,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我。
    虚懒洋洋的说,是个不错的办法。
    黑川说:不要开玩笑啊。
    这不是你提出的办法吗?
    但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尽管有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但是做出这种事的人还是很少。
    说着黑川想到引起大火的阿七,为了和寺院的侍童再次见面而火烧东京。
    后世有一个探测反社会人格的网络试题。
    虚不明所以。
    有一道题目倒是和阿七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是妹妹参加姐姐的婚礼,见到了一个心仪的男子,但是出于胆怯没有和对方交谈,回家家里之后懊悔不以。
    不久后姐姐死了。
    为什么妹妹要杀死姐姐呢。
    因为可以在葬礼上再遇见这个人。
    虚回答说。
    你看。
    黑川说:和阿七的做法是不是很相似。
    不顾及过去也不顾及未来,只想抓住眼前。
    虽然能理解这种一时贪欢的残暴做法,但还是让人迷惑。
    虚问:你今晚要去哪里?
    黑川说:找一家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