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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渣化之路 第100节
    福安公主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很清楚谢隐在外是怎样的名声,即便事情看似已经过去,可那些主考官里总有对他的行径不满之人,到时候卷子虽火漆密封,可最后到了殿试这一环节,难保有大臣非议,如今在皇帝这里挂个名,殿试时皇帝自然对他印象也就深了。
    她的这位父皇,看似两手不管,实则还有些恶趣味,越是让他做什么,他越是不做,越是不让他做,他偏偏还想做。
    父女俩相视一笑,彼此都很满意,皇帝对谢隐献出这样一门技术却不要赏赐的行为十分肯定,物质上的赏赐不给,但口头上夸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于是令人拟旨,将谢隐夸了一通。
    这道旨意一到梨花巷子,顿时引起极高热度,梨花巷子的邻居们都敬畏地看着谢隐一家,能中解元,又能让皇帝亲自夸赞,当初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竟敢算计这位小郎君,还敢对他的母亲和妹妹起心思?!
    薛夫人激动的泪流不止,她捧着圣旨,战战兢兢地要去供奉,谢隐在宫中内侍宣旨前很是恭敬,对方一走,他便直起了腰,见母亲一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不过一道圣旨,不痛不痒,连个铜板都没有,只嘴上夸两句,母亲怎地这般激动?”
    薛夫人向来疼爱他,又对他言听计从,这回却轻轻瞪他一眼:“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这可是皇上的圣旨,他下了这道圣旨夸赞于你,便是表明自己站在你这边,日后若是有人拿你叛出家族的行径来说事,光是这一道圣旨,便足以堵住对方的嘴了!”
    皇帝可是夸她家无尘“孝悌忠信,赤子之心”呢!看谁还敢说他不好!
    但谢隐知道,这其中公主肯定出了力,不然就当今皇帝那雁过拔毛的抠门劲儿,怕不是想不到这些。
    谢隐献出活字印刷术又获得皇帝褒奖,一时间,薛家小院的门槛儿险些都叫人踏破了!从前那些看不上他的,现在也都前来拜访,尤其是因为他过了年便十五,许多人家甚至还想跟薛夫人定亲……
    薛夫人可不敢贸然答应,她跟谢隐生活这么久,已经很受他的思想影响,觉得一个人的人生还是应当由自己决定,儿子是这样,女儿也是这样,薛夫人都不拦着无垢每日上蹿下跳了,本来她觉得这样十分不雅来着。
    没想到的是,这回来了个出乎意料的客人。
    是快一年不见的穆昶。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长子穆无浊,说实话,妻子儿女离去这小一年,要说穆昶没有丝毫想念是假的,即便他可以为了名声舍弃妻子与女儿,但儿子是他的心头肉,是他血脉的延续,是穆家香火,说是断了亲,可他也就是靠着一股气才撑到现在。
    说白了,穆昶就是想等这妻子儿女在外吃足苦头,主动回来求他,到那时,他再接纳他们,夫人与女儿虽失贞,但他可以将她们养在外头的庄子上,女儿年纪小,过两年也就被人忘了,到时再接回来。
    谁知道人家硬气得很,不仅不回来,就连他派来送东西的人都被赶走了!
    一气之下,穆昶再也不过问这边的事儿了。
    结果皇帝一道嘉奖圣旨,穆昶激动万分,他们穆家虽号称大儒之家,但那只是表面风光,家族中已多年未出惊才绝艳之人,早晚有一天,这个家族会走向没落,次子十四岁便高中解元,当时穆昶想着,只要次子示好,他便原谅他们,将他们接回家,结果人就像是没有他这个爹一样,别说是示好,就连中了解元,都没往穆家送信!
    要不是穆昶心血来潮派人看了名单,他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儿子是今年的解元郎。
    一到梨花巷子,穆昶便露出了几分嫌恶之色,这里未免也太简陋,怎能是人住的地方?他穆家的女郎与郎君,他穆昶的子女,怎能委屈在这里?
    穆无浊紧紧跟在他身边,期待着问:“阿爹,阿娘跟弟弟妹妹,真的都在这里吗?”
    有娘的时候不觉得,没了娘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弟弟在时穆无浊跟他掐的你死我活,还被狠狠走了一顿,可弟弟走了,看到二房三房人家兄弟姐妹抱团,他却只孤零零一个,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
    就连原本感情生疏很少说话的妹妹,都让穆无浊想念起来,现在他都不记得弟弟是怎样狠揍他的了。
    穆昶叹了口气:“他们受苦了,心里头有怨气我也能理解,待会儿你可不要跟你弟弟再打起来,咱们是接他们回去的,语气……就软和些吧。”
    穆无浊吸吸鼻子,“嗯!”
    他真的想娘了!
    现在府里是二婶做主,虽然吃穿不愁,可二婶不会像阿娘那样关心他,而且,二房三房的兄弟也对他多有冷待,从前阿娘在的时候,他们不是这样的。
    穆无浊不是傻子,知道那时阿娘是主母,所以兄弟姐妹们都跟他交好,如今阿娘离去,他们自然瞧不起他了。
    穆昶怀揣着沉重的心情,询问来过梨花巷子的家丁,夫人住在哪一户。
    那家丁来时已经是很久之前,当时薛家小院还没有改建,但一眼望去有户人家十分显眼,墙壁更高,门也气派些。
    家丁犹豫不决地指了指,穆昶走到门前,以手叩门。
    一张精致白嫩的小脸蛋出现:“你们找谁……穆大老爷?!”
    穆昶前一秒还因见到女儿而高兴,下一秒就被这称呼叫黑了脸:“我是你阿爹,叫什么穆大老爷,没――”
    他想说没规矩,却又不知怎地说不出口,显然,无垢看到他们并不开心,不仅是看到父亲不开心,看到大哥还是不开心,对她来说,因为她遇到了坏人就要她去死的父亲跟哥哥非常可怕,她不喜欢。
    所以开门后撒丫子就往屋里跑:“哥哥!哥哥!阿娘!有坏人来了!”
    “坏人”穆昶及穆无浊:……
    原本见梨花巷子普通觉得妻女受委屈,可这家门一开,入眼所见的小院,虽是冬季,却别有一番美感,院子并不大,但整体设计清雅美观,屋子是后来推倒重建的,谢隐亲自画的设计图,外头好看,里头更是别有洞天,他们还有抽水马桶呢!
    等薛夫人从正门出来,穆昶看见她,登时连话都不会说了!
    跟在穆家比起来,薛夫人的打扮要朴素很多,但一身浅蓝色衣裙愈发显得她端雅美貌,气色极好,皮肤白里透红,瞧着不像无垢的娘,反倒像她的姐姐。
    除却外貌,她的神态也有了非常大的变化,从前她看见穆昶,是崇拜、敬畏、服从的,而现在她却很平淡地看了他一眼:“穆大老爷,你来做什么?”
    被这声穆大老爷从惊艳里叫醒,穆昶嘴唇动了动:“……我来接你们回家。”
    无垢一听立马躲到薛夫人身后,冲穆昶做鬼脸,活泼灵动的样子令穆昶惊奇――他从未见过这样性格的女郎,他的女儿无垢不是胆小害羞不爱说话的吗?
    “阿娘,无垢,是谁来了?”
    冬天冷,没法在院子里做手工,谢隐在东厢房里忙活着,听到外面的动静,草草洗了手整理了下外衫走出来,见是穆昶,他也挺惊讶,然后:“穆大老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赐教?”
    母子三人是真的如出一辙,看到穆昶,第一反应都是管他叫穆大老爷。
    穆昶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是你爹!”
    谢隐:“需要我把两封断亲书拿来给你过目吗?且我姓薛不姓穆,与穆大老爷并无关系。”
    他当初做得是真狠,直接拿着断亲书上了府衙改了姓,当时还遇到一些麻烦,不过问题不大,谢隐一个人就能解决。
    穆无浊则直接朝薛夫人冲过去,泪眼汪汪地看着她:“阿娘!我、我好想你啊!你跟我回家去吧,我跟阿爹都不能没有你!”
    他哭得很可怜,也令薛夫人动容,可她眼前还浮现出另外一幅画面,那便是长子一脸鄙夷地指着她的鼻子,问她为何还不去死的模样。
    无垢像是小老虎一样挡在了母亲跟大哥中间,她怒气冲冲地瞪着穆无浊:“现在你来让阿娘回去了,怪阿娘不去死,害你跟穆大老爷在外头被人耻笑的,不也是你吗!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丫头的眼神凶巴巴的,瞪着穆无浊又瞪着穆昶:“什么想念,根本就是在骗人!因为哥哥现在出息了,考上了解元,又被皇上夸奖,你们看到他身上的价值,所以才来的!别打感情牌了,没有人会相信的!”
    穆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无法反驳女儿的话,若是谢隐现在一事无成,母子三人过得真的很不好,穆昶只会跟他们彻底撇清关系,说什么等他们认错,这才是他自欺欺人的说法。
    好像这么说,就能把自己的势利眼给掩盖过去一眼。
    无垢的喊声叫醒了薛夫人,她点点头,“无垢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你们走吧,别再来了。”
    穆无浊大哭:“阿娘,难道你连我都不要了吗!”
    “无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说过的话,应当自己负责任。”薛夫人别开眼,不再看这个孩子,“我自认做你母亲,未有丝毫失职之处,然而危难关头,穆家要我和你妹妹的命,你却只想着我们死的不够快,叫你丢人了,那么现在你来这里,就不怕丢人?无尘为了我们母女,与穆家决裂,我与无垢决不会辜负他。”
    他们早就不是一家人了,日后也不会是。
    穆昶失魂落魄的,他凝视着薛夫人,见她比过去更加貌美温柔,实在是说不出过分的话:“夫人……”
    薛夫人后退一步:“穆昶,你令我感到恶心。”
    对长子她还有着温情,可对穆昶,薛夫人是真真切切作呕,一个男人,作为夫君也好,父亲也好,所做的第一选择不是保护她们,而是和要她们命的人站在一边,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他自己的名声吗?
    今日他能放下身段来请她们回去,明日就能再翻脸无情让她们去死,她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在剧院还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姐妹,是再也不想回到穆家去了,不想再面对妯娌间的勾心斗角,更不想把自己困在那一方小小后宅之中。
    穆昶志得意满的来,灰溜溜的走,穆无浊还求薛夫人回去,谢隐将他的手一把拍开,冷冷地说:“阿娘说了她不愿意,你听不懂人话吗?”
    是真的想娘,还是想她在府里时,自己身为大房嫡长子,被其他人追捧的时候?
    真的想娘,当初他可以一起走的不是吗?
    第128章 第十枝红莲(十)
    原本见到弟弟时,穆无浊还很高兴,觉得这次来能一家团圆,谁知道娘虽然认他,却不肯跟他回去,妹妹对自己更是冷淡,她们怎会变成这样?从前她们瞧见他都是欢喜的,尤其是阿娘,几乎将自己当成宝贝,一定是无尘说了他的坏话!
    “是不是你在阿娘跟无垢面前诋毁我?!”穆无浊哭着朝谢隐吼叫,“肯定是!是你在背后挑拨离间,你想独占阿娘,否则阿娘怎会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她怎会狠心到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一看?穆无尘,你好狠毒的心肠!”
    谢隐简直被穆无浊跟逗笑了,他正想反驳,薛无垢却先生气了,她冲上来狠狠地推了穆无浊一把,气呼呼地瞪着他:“你真不要脸!明明是你的错,却要怪罪到哥哥身上!”
    小丫头气得脸蛋红通通,越发像一只点了胭脂的糯米团子:“阿娘九死一生将你生下来,你不思感恩,还要逼死她,所有人都想让她死,惟独你不能!我们住在梨花巷子根本就没有瞒着旁人,你若是想阿娘,早就来了!穆家当时便说过,断亲后便当我们是死了,不许我们再登家门,我们可没说不要你来!”
    “你忘了你阿娘死,只记得阿娘不去看你,难道你不知道阿娘若是去了穆家会是什么下场?!你就知道要求阿娘对你好,”
    越想越气的薛无垢凶巴巴地瞪着穆无浊:“我不要你这个大哥了!以后我都不认你了!我最最最最讨厌穆无浊了!”
    说着,抹了把眼泪,转身就往屋里跑。
    穆无浊被弟弟揍了还会生气想还手,可妹妹推他,他却像是傻了一样,被薛无垢骂得头晕眼花,跌在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一张脸上满是茫然,似乎不知道往日最是乖巧胆小的妹妹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敢如此和他说话。
    谢隐却并不同情他,也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他挡在母亲身前:“二位可以走了,日后也别再来了。”
    穆昶脸上挂不住,匆匆转身,将穆无浊也带了出去。
    那父子俩走了,薛夫人才怔怔落下泪来,谢隐扶住她的肩膀,无奈道:“您可饶了儿子吧,正想着去哄无垢呢,要不,您等我哄完无垢再哭?”
    薛夫人顿时好气又好笑,她心中无比惆怅,又因小儿子的话,伸手拍了他一下:“是是是,阿娘不哭了,走,咱们一起去哄无垢。”
    谢隐从来不会擅自进入母亲和妹妹的房间,平日在家里也一定衣衫整齐,决不会有轻佻的模样,所以要薛夫人先进去,然后叫他,他才会进去。
    小丫头脸蛋鼓鼓的,但却很好哄,她是生大哥的气,又不是生阿娘跟哥哥的气,吸着鼻子,跟谢隐说着幼稚的誓言:“我以后都不要再理他了,他太讨厌了!”
    以前还在穆家的时候,薛无垢对于自己被父兄忽略,又不能读书,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后宅是没有意见的,因为所有女子都这样,她又不是特殊的那一个,虽然有时也觉得奇怪,觉得想不通,可这点疑惑,很快就会被摁下去。
    直到离开穆家,和阿娘哥哥生活在一起,薛无垢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关在穆家,就是井底之蛙,所能看到的有限,能学习的有限,眼界窄了,自然会变得无知浅薄,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这样大的可能性。
    一年前,她连笑都不敢露出牙齿,说话不敢大声,甚至见到男子便会害怕。
    谢隐本来正想再安慰妹妹两句,谁知小丫头一个激动冲进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抬起小脸蛋:“哥哥,我、我一定要争口气!”
    谢隐笑得很开心:“好啊,我相信你。”
    然后薛无垢就跑去抱住阿娘,重复了一遍,薛夫人也煞有介事点点头:“我们无垢是最棒的!”
    一家三口总算是重新调整好了情绪,没人再去想今天来的那对不速之客,因为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他们家也不例外。
    从穆家搬出来后,谢隐一直没有买下人,就这样一家人生活也很好,大部分的活儿都是他做的,有些不好做的,便花些钱请左邻右舍帮忙,眼见到了年关,年货不必谢隐自己打点,便有人主动上门送,薛夫人这段日子则在给兄妹俩做过年穿的新衣服,全家最闲的就是薛无垢。
    她开开心心跑来跑去,感慨说:“早知道会有讨厌的人来,就叫鹅鹅鹅拧他们了。”
    鹅鹅鹅是他们家养的那只看家大鹅,凶神恶煞,可谓是打败梨花巷子无敌手,寻常人家养得狗都掐不过它,往那门口一站,路过的邻居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曾经有不长眼的路过,见它在外头巡逻,又见它浑身是肉,便想抓回家开荤,谁知道被鹅鹅鹅直接撵出去三里地,最后走投无路只能跑去京兆府自投罗网,这才从鹅鹅鹅的魔爪中逃出来。
    打那之后,鹅鹅鹅一战成名,再没人敢招惹它了。
    这家伙不仅凶,还很通人性,见人下菜碟,像是薛夫人跟薛无垢那是绝对不会拧的,甚至还会撒娇,它被养得油光水滑,浑身羽毛雪白靓丽,堪称鹅中美男子,黑珍珠般的眼睛圆而有神,京中有斗鹅的纨绔,还亲自上门想出钱把鹅鹅鹅买走。
    卖是不可能卖的,谢隐为了养它可花了不少精力,天天亲自下厨给鹅鹅鹅做大餐,所以才养出这么一副膘肥体壮的模样。
    因为天太冷了,鹅鹅鹅现在都在正屋住,薛夫人还给它做了个软窝,鹅鹅鹅跟一般的家禽不同,它是真的通人性,从不随地大小便,除了凶以外没有缺点,但当这凶是对外人时,连这唯一的缺点都成了优点。
    年前还下了一场大雪,富贵人家悠闲赏雪,老百姓却都犯愁,今年雪下的这样大,地里的庄稼冻坏了可怎么办?
    腊八这天一大早,谢隐就起了床,烧了热水洗红枣、桂圆、花生等物,准备煮一锅腊八粥,他心情似乎很不错,鹅鹅鹅朝他腿边蹭时,他还喂了几颗红枣给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