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
    为了日后的口福着想，朱富贵拉着白夏儿从临时御膳房开溜了。
    白夏儿当时剁掉老鳖头的时候，是怎么下得去刀的，朱富贵都不敢多想。
    太哈人了！
    说句实话，这一路下南洋，朱富贵见过奇奇怪怪的食材海了去了。
    后世常有人说中国人什么都吃，这其实是赤裸裸的污蔑。
    从全球来看，纬度越高，本土食材就越单调。
    老北京被一部分人诟病为美食荒漠，其实有点冤枉，但冀北地区的食材多样性，在冷链运输不发达的近古时期，确实非常低下。
    盎撒人老家英伦的纬度接近漠河，更是黑暗料理的鼻祖了。
    而越往南，食物的多样性，或者说生物的多样性性便越丰富。
    当地人吃的自然也越花里胡哨。
    从纬度上来说，中华哪怕最南的粤琼地区，也不算靠近赤道，吃得其实也就那样，很多时候只是猎奇性质。
    真要说从虫子到蝙蝠，猴子到鳄鱼，什么都吃，而且作为常规蛋白质来源的，那还得是南洋和非洲。
    在那里，所谓的丛林肉是很稀松平常的，任何一个农贸市场都有卖。
    朱天子一路南巡，时不时就有箪食壶浆的老乡，想要进贡他们眼中的美食。
    对此，朱富贵敬谢不敏。
    无论出于卫生、环保，还是安全保障的角度，朱富贵都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
    本着不吃也是浪费的原则，老李太监只能为圣上分忧。
    于是，李春发李公公的《东厂美食菜谱》上又多了许多新的菜式和评语。
    朱富贵也想劝老李，别吃太多了，要控制一下体重。
    但想了想，老李胖就胖点吧。
    反正他也不会有肚子太大而导致尿尿看不到丁丁的困扰。
    而且老李今年都六十了。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头好活。
    吃一口是一口吧。
    最多就想办法阻止他的菜谱出版好了。
    毕竟以老李的身份地位，他这本菜谱一出版，大明的动保事业算是毁了。
    朱富贵虽然不喜欢列强对自己指手画脚谈环保，更不喜欢所谓的环保少女在聚光灯下作秀恶心人，但一码归一码，关起门来，自家的环境还是要爱护的。
    兜兜转转，朱富贵找来了阮福时。
    这家伙正在躲着伊博文偷偷摸摸恶补《大明律》。
    如今，给朱天子当狗，也卷了起来。
    不学习，不充电，是万万不行的。
    朱富贵问了问斑鳖的事情，阮福时不知道什么是斑鳖，但知道癞头鼋。
    毕竟这是在《西游记》、《红楼梦》、《水浒传》中都登场过的东西。
    都说日本人是四大名著的狂热拥趸，但实际上，越南才是中华文学的头号粉丝。
    后世一个普通越南人看过的《还珠格格》、《甄嬛传》之类的电视剧，唱过的中文歌曲，很可能比许多中国人还多。
    阮福时如实上告道：“回禀陛下，史书记载我朝洪武年间，太祖爷爷便在应天与苏州的大池中投放巨鳖，而我那沐猴而冠的先人，仰慕中华，东施效颦，也养了许多这种巨鳖。
    之前李公公不是惊艳于暹罗大象之强壮，并与之角力吗？
    臣也便动了进贡祥瑞的心思。
    只是交趾贫瘠，没有大象，臣只能以此鳖献上，希望万岁爷您能喜欢！”
    “喜欢，喜欢，朕很喜欢！”
    朱富贵点点头，道，
    “这样，你之前伪宫养鳖的郎官还活着吗？没被大炮炸死吧？
    你去令他写一份饲养心得，尤其是如何繁育，必须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写明。
    写好了，递给朕，有重赏。”
    不是朱富贵信不过后世的专家，实在是他们干的事情太离谱，所以朱富贵打算找老鳖倌拿到第一手资料，免得悲剧重演。
    阮福时没想到这些麻麻赖赖，丑陋无比的大王八如此得天子欢心，心道老祖宗到底还是积了阴德的。
    祖宗保佑，这些王八……啊不，这些灵龟养得好啊！
    阮福时领命而去，朱富贵又转过头，对白夏儿批评道：“夏儿，你好歹也是神州第一大医院的冠名人，还是母仪天下的华夏之后，怎么能听信这种民间偏方，祸害野生动物呢？
    以后万万不能如此了。
    至于那几只王八，朕就没收了！”
    别看白夏儿平时老是拿捏朱富贵，但朱富贵真板起脸来，她立刻乖巧地像只兔子。
    不管怎么说，白夏儿煮了一只珍贵的斑鳖，这样的过错晚上朱富贵自然会加以惩罚。
    但如今更加重要的是，朱富贵准备让人将这几只斑鳖恢复状态，然后择期上交给国家。
    当然，这个国家自然是后世的中国了。
    之前华南虎、白鱀豚之类的东西，朱富贵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上交。
    比如说华南虎，其实华南虎并没有灭绝，只是没有野生个体了。
    而白鱀豚，长江全航道都用声呐扫描了好几遍了，也没有任何个体存活，进而宣告灭绝。
    前者不存在真正灭绝的风险，后者已经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但是斑鳖不同。
    斑鳖虽然体型巨大，大个体的体重与老李相仿。
    但它们生活在江河湖沼之中，寿命悠长，动辄百年以上，有一两个亚个体存留也未可知。
    而且斑鳖本身在越南等地也有分部，有个别国外个体被热情华侨朱先生发现，送回国内倒也不显得那么奇怪。
    虽然不知道捐献野生动物能增加多少文化值，但就算没有奖励朱富贵也打算这么做。
    让这种虽然不是很美丽，但壮观的大鳖重新回到华夏的江湖之中，也算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
    遗憾的是，在河内的老鳖倌赶来之前，又有一只斑鳖死掉了。
    可能是受了惊吓，可能是水土不服，也可能是被枸杞水泡中毒了，原因不得而知。
    朱富贵命人将它做成了标本，提前捐给了自己的老朋友，首都博物馆的欧阳成教授。
    这些年，欧阳教授已经被神秘的海外爱国华侨朱先生送来的文物搞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