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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放弃挣扎[重生] 第167节
    成年人的崩溃或许能让人唏嘘,但孩子的哀鸣却能将良知化作利刃,狠狠刺向麻木已久的心。
    翟宁看着桐桐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生在一个不堪的家庭,仅仅为了活着而苦苦挣扎。
    她向后踉跄几步,胸闷的难以呼吸。
    她听到了律因絮,两年了,律因絮这个名字本该淡出她的生活,一切本该恢复到以往的轨迹。
    但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风暴终将席卷他们每一个人。
    从律因絮退出历史舞台开始,这世界上每一天,都有她面前这一幕在上演。
    银行卡向上跳动的数字,匍匐在地的成年人的哀鸣,七星酒店里的觥筹交错,骨肉亲情的生离死别。
    利益和良知,私心和愧疚,将灵魂层层包裹。
    万丈高空之下,有车水马龙的繁华,也有万重深山的沉寂。
    姜寻威抬起眼,看向隋婉君苍老的眼睛,他反手抓住隋婉君的手腕,沉声道:“老院长,药有问题,可不止药有问题啊!”
    隋婉君迷茫的眨眨眼,粗糙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渐渐收敛了情绪:“姜医生,你是……什么意思?”
    她瘦小的身影被层层叶片遮盖,掩埋在大山之中,就像被困于深井中的蛙,难以逃脱一方天地。
    姜寻威深深叹了口气,他朝天空望了望,透过枝叶的缝隙,还依稀能看清,红霞褪去的天空,是一片澄澈的清明的蓝。
    “隋院长,这件事情有很多疑点,当年我就隐隐怀疑,可我人微言轻,我不敢说。现在退休了,了无牵挂,觉得对不起亡者,才来这儿见您,至少,您作为这些孩子的家长,应该知道真相。”
    红茹彻底懵了,她犹犹豫豫的想要说话,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可以插嘴的地方。
    隋婉君急得要命:“姜医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倒是快说啊,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疑点?”
    姜寻威沉声道:“我怀疑当年这些孩子,根本没用上律因絮,他们用的是卫生不达标,造价低廉的劣质药!这些劣质药不仅没有遏制病情的作用,反而造成了内脏感染,最终导致有基础疾病,免疫力低下的孩子内脏功能衰竭而死!”
    隋婉君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姜寻威闭上眼:“我曾经见到周洪主任与素禾生物的人交往亲密,律因絮一旦成功,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素禾生物的甲可亭,断人钱财,杀人父母啊。”
    隋婉君嘴唇颤抖着,缓缓摇头:“我不信,我要给阿宁打电话问个清楚,这么大的事,谁敢弄虚作假!”
    “隋院长!”姜寻威突然拔高声音,严厉了许多,“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去世的大多是小橙香的孩子,为什么这些有基础疾病的孩子能通过医院的审核,如果他们没有基础疾病,哪怕吃了劣质药,也会和其他孩子一样平安无事!他们的死真的只是律因絮的问题吗?如果我说的属实,律因絮被狸猫换太子,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造成了什么后果?黎清立顾浓两位科学家变成千古罪人,自杀而亡,成千上万的孩子失去彻底治愈的希望,无数家庭面临家破人亡的悲剧,您是好人,你能救得了洪宁山的可怜人,你救得了天下的可怜人吗?但黎清立顾浓能!律因絮能!”
    隋婉君在巨大的震撼中久久无言,山风吹乱她理的一丝不苟的鬓角,让她清瘦的身躯看着有些狼狈。
    她当然不愿意接受姜寻威口中这个真相,事实上她也并不全信。
    一面是个陌生的医生,一面是自己的儿子女儿,谁知道这个医生有没有私心呢?
    可是姜寻威口中的真相太可怕了,没有人能承担这个后果,没有人能担下这个罪恶。
    她没有拂袖而走,反而能继续听下姜寻威的话,只有一个原因,她院里还有受细菌性早衰症折磨的孩子。
    翟宁是她的孩子,孤儿院的这些也是她的孩子,她为翟宁被质疑而愤怒,又为这些或许能被治愈的孩子而忍耐。
    她陷入了一种极度纠结的情绪当中,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半晌,隋婉君嗓音沙哑:“这只是你的猜测。”
    姜寻威点点头:“黎清立在律因絮动物试验成功后对外宣称,律因絮不用来盈利,他会让所有孩子吃得起药,但最后他落得个家破人亡,如果您对这位科学家有一丝怜悯,如果您希望患病的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您愿意跟我一起找翟院长对峙吗?”
    隋婉君没说话,当然也没有拒绝。
    太阳彻底坠入山涧,迷雾四起。
    嘉佳中心医院亮起了夜灯,翟宁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安保人员围了一圈,看着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女人和啜泣无助的小女孩。
    其实他们早就该将扰乱医院秩序的闲杂人等扯开,但谁也没有第一个上前。
    因为太可怜了,谁也不想在小女孩清透的眼睛里留下狰狞的模样,谁也不想将这样沉重的负担放在自己心里。
    或许蜂拥而上,每人伸一只胳膊,出一份力,担一份愧疚,就可以把这对母女带走,但谁来起这个头呢?
    翟宁都不说,他们又凭什么上赶着呢?
    最后,翟宁将四盒甲可亭拍在了沈桂脸前,冷着脸道:“这是我用我自己的钱开的药,一次最多开出四盒来,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你实在没有劳动能力,可以尝试申请公益基金救助,能通过孩子就有药吃。”
    她并没有说通不过该怎么办,这世上可怜人太多,她没办法每个都帮助,她甚至不能帮助一个人一辈子。
    这小女孩挺漂亮的,没有药吃就可惜了。
    翟宁给了药,直接绕开沈桂,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故意绷着脸,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因为她不能给人希望,她也没法给人希望。
    她总不可能跟沈桂说,你把孩子送去小橙香,那里又素禾生物源源不断的供药。
    沈桂颤抖着,想要伸手去抓翟宁的裤腿,却被翟宁无情的甩开了。
    她只好弓着背,用力抱紧那四盒甲可亭。
    她的脸紧紧贴着地面,刚才去抓翟宁的那瞬间,虽然被踢开,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给翟宁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安保监视着将她们母女送出医院,沈桂揣好药,努力仰起头,向七层楼顶那几个发着红光的大字看去——
    嘉佳中心医院。
    它们耀眼夺目,它们遥不可及,它们也鲜血淋漓。
    两只大雁从天空盘桓而过,光滑宽阔的羽翼舒展开,仿佛能冲破云层,触到最后一丝未消散的光亮。
    桐桐轻轻摇着沈桂的胳膊,抬起红彤彤的眼睛,认真问道:“妈妈我演的怎么样?”
    沈桂蹲下身,温柔的拂去桐桐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你演的很好。”
    与此同时,正准备开车的翟宁收到了姜寻威的电话。
    她愣了几秒,似乎没想到这个名字还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但也只是迟疑了一会儿,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吃饭?今晚?”
    天际一片浓蓝,仿佛被打翻的油彩颜料。
    时间沿着稀薄的云丝继续远去,风朝着a市的方向。
    “啪”的一声,黎容将完美复原的九阶魔方摆在了车载储物柜上,曾经被他打散的红色,蓝色,以另一种形式达成了圆满。
    简复看的昏昏欲睡,此时才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惊讶道:“我去!你真拼成了?!”
    岑崤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拿起来,小心的转了一圈,在掌心掂量几下,仿佛这魔方上还留着黎容的温度:“下一个该玩十一阶了?”
    黎容懒洋洋的一笑:“不玩了,没有成就感了。”
    殊途同归,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岑崤伸手擦了一把他因为全神贯注而出的薄汗,在指尖揉了揉:“是个好兆头。”
    黎容捋了捋被汗湿的发梢,双眼清明的像刚从潭水中捞出来的黑曜石:“我也觉得。”
    第152章
    翟宁在餐厅包间等了姜寻威半个小时,姜寻威说路上堵车,很快就到。
    翟宁烦躁的看了看时间。
    这半个小时里,她开始回忆自己和姜寻威共事的经历。
    姜寻威年纪比她大,也比她早进医院,但当年一场偷偷安排的手术,阻断了姜寻威晋升的路。
    这件事只有少数几个院领导知道,当时院领导看在姜寻威的面子上没有声张,但也因此对姜寻威缺少了信任。
    一个明目张胆为自己家里人开绿灯的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其实当时翟宁就觉得,姜寻威这么做无可厚非,因为大家都是人,最割舍不下的就是人性,亲情。
    换做是她,为了女儿的名声,或许也会那么做。
    所以她成为院长之后,并没有将这件事当成姜寻威履历上的黑点,她尽可能的公平对待每一个对医院有价值的员工。
    可她没有因为私下手术对姜寻威不公平,却因为和周洪的关系对姜寻威不公平。
    虽然表面上这件事能说得过去,因为周洪的人缘比姜寻威好,但事实上,她心里最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姜寻威想在退休之后和她私聊一次也顺理成章。
    然而想着想着,她的思路又不由自主的歪到了那对母女身上。
    那样的场面毕竟太刺激人神经了,她或许要好好睡一觉才能让那种感觉淡出自己的脑海。
    翟宁刚准备再给姜寻威打个电话,包间门被敲了两下,服务生将门拉开,姜寻威的身影出现在翟宁面前。
    翟宁轻皱了下眉。
    开门的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凉气,一股浸透了大衣的,来自于深山中的凉气。
    姜寻威一笑,捋了捋泛白的头发:“久等了翟院长。”
    翟宁暂时忽略了姜寻威身上的寒气:“快坐,姜主任。”
    包间并不是个隔音很好的地方,翟宁隐隐听到隔壁包间门拉开的声音,陆陆续续有几个人进去,然后门就关上了。
    姜寻威将大衣挂在衣架上,挽了挽袖子,揉着被冻得有些发红的手:“院长你点东西了吗?”
    翟宁摇摇头:“没有,不太饿,您来点吧,我什么都行。”
    她确实是没什么胃口,一想到那对母女匍匐在地的卑微,她就觉得在高档餐厅大快朵颐有种罪恶感。
    毕竟她这一顿饭,就又可以买几盒甲可亭了。
    姜寻威按铃叫服务生,直接点了一份双人套餐。
    翟宁看的出来,他也没什么兴致吃东西。
    隔壁房间里,黎容微笑着将菜单推到隋婉君面前,绕过了桌子正中央放的那个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手机早就设置过了,这边的声音传不过去,那边的声音却可以清晰的传过来。
    隋婉君扭开了头,没有言语。
    她觉得自己同意在这里偷听翟宁说话,就已经是不信任翟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