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过年后在法国餐厅聚过一次后，肖颖便再也没见过秦海燕，就连电话也没有。
    一晃到了二月中旬，两人再次相见，情形却大相径庭。
    上一次见面，秦海燕和龚仲鑫刚刚新婚，她满脸春风得意，眉眼间尽是喜色。
    而这一次，她孤零零一个人，本来微胖的脸颊瘦了，脸色不怎么好，略带着一丝虚弱的苍白，眼睛无神呆滞，眉梢尽是落寂。
    肖颖轻轻叹气，问：“想吃点儿什么？你看着瘦了，多半是没吃好吧。”
    秦海燕怅然微笑，低声：“我都行。”
    肖颖叫了一壶茶和几盘小点心。
    秦海燕不知道想起什么，倏地红了眼睛。
    “……你只听过一两次，你就记得我喜欢吃那些点心。我带着他吃了好几回，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十几遍，可他从不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肖颖眸光微动，不好说什么。
    秦海燕哽咽：“他那么聪明，哪怕只有一点点心思花在我身上……我也不至于这么恨他。”
    “都过去了。”肖颖低声：“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秦海燕骤然激动起来，哭道：“小颖，你知不知道——他宁愿被我打死也要跟我离婚！我拼命打，拼命扎他，他宁愿痛死也要离婚！真的！我真的差点儿扎死他！我那时候真想扎他的心脏！我威胁他说，如果扎进去，他非死不可！他丝毫不怕，说反正就要离婚，死了都要离。那时候我才彻底死心。他宁愿死也不想跟我在一起！就因为他真正爱的女人回来了！他觉得他必须跟她在一起，宁死也要在一起！呜呜呜……！我陪了他那么多天，我什么都迁就他。可他甚至连我几岁都记不得，别说我喜欢吃什么！他好狠的心！忒狠！”
    肖颖见她激动不已，忙凑上前去。
    “燕子，别这样别这样。他不是你的良人，既然如此，你更不该惦念他，更不该再去纠结以前的事。”
    秦海燕一把抱住她，扑进她的怀里，嚎嚎大哭。
    “小颖！我错了！我错得太离谱！我早就该听你的！我偏不信邪！我以为只要我用心，他就一定飞不出我的手掌心！我特别有信心！我那时候就跟疯了一样！”
    “你说他不适合我！你说他不是有心人，不该去招惹！我听了就当耳边风！我实在太喜欢他的外貌和学识，实在喜欢他的所有一切！然后我就疯了，什么话都听不下去！”
    “小颖，他不是没有心，只是他的心压根不在我身上！在帝都那会儿，我心存侥幸，觉得马上跟他结婚，把婚姻坐实了，即便他的前妻找到他，他也没法子了，只能跟我长长久久一辈子活下去！”
    “可万万没想到他压根就无所谓那一张结婚证！他说，宁愿将他身边所有钱，所有东西都给我，只希望我在婚姻上放手，同意跟他离婚！他什么都可以舍去，包括生命！他如果不这么说，我还狠不下心去扎他打他！”
    “呜呜呜……小颖，你知道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打人……而且是往死里打的那种，现在想想都觉得怕！可我当时已经疯了！我跟一个发疯的魔头一样，狠狠打他，狠狠扎他！他痛呼，可他宁愿死也不求饶一句！他越是那样，我就越生气！疯得更厉害！”
    肖颖拍着她的背，哄道：“行了行了，别说了，你的嗓子都快哭哑了。”
    秦海燕抽泣连连，低喃：“这些日子以来，我撑着不哭。所有人来劝我别离婚，我都冷着脸说不可能，我反正就不要他了。他们都以为是我变了心，都以为是我不要他。我强撑着假装坚强，可我的心早就在滴血。事情的真相只有你们几个知道……我只能拼命忍着。晚上我就躲在被窝里哭……我压根不知道跟谁说……”
    肖颖低声：“今天跟我说了，通通都说出来，然后明天就彻底忘了，好不好？”
    “嗯嗯！”秦海燕紧紧抱住她，哽咽：“小颖，只有你最懂我……谢谢你……我想岔的时候，你帮着劝我冷静。我爱慕虚荣的时候，也就你没嘲笑我。我错了……我不该太自大了！”
    “自我毕业后，周围所有人都奉承我，说我有单位有工资，以后一辈子不用愁。媒人吹嘘我，街坊邻居羡慕我，然后我就飘飘然了，以为只有特别优秀特别优秀的男人才可能配得上我。”
    “直到这几天我才稍微清醒一些，我的工作只是我的工作，我不能把我所在的平台当成我的个人能力。我太傻了，我太自以为是了。你说得对，越是有能力越是有修养的人，往往会越谦虚越内敛冷静。我太冲动，太自以为是！总以为他被我看上，他就只能是我的！”
    “我看上他的俊朗外貌和高学历；看上他一个月能领五百块的工资；他卖一台机械好几万块，靠着自己的非凡学识赚大钱；他还是大城市户口，只要跟上他，一辈子都不用愁，就连后代也能生活在大城市。如果不是我爱慕虚荣，我也不会脑袋发热，一味儿缠着他不放。你劝我，我一概都当成耳边风……我脑袋发晕呀。”
    肖颖轻拍她的后背，低声：“行了行了，别再自责了。面对条件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任谁都容易动心。你只是一个刚踏出社会的小姑娘家，哪可能受得住那样的诱惑。”
    秦海燕又哽咽哭起来：“我太傻了……受不住诱惑，那么冲动订婚，那么冲动结婚，一转身又离了婚。以前我嫌弃人家二婚，想不到自己一转眼也成了二婚的二手货。小颖，我怎么就那么傻呀！我现在好后悔好后悔！”
    肖颖温声：“后悔也无济于事，世上没后悔药。与其后悔不已，还不如想开些，坦荡些，勇敢向前看。燕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什么都别想了。”
    “……嗯。”秦海燕抽泣：“我被吓着了……小颖，估计好几年内我都不敢跟男人接触了……我都不敢再找了。”
    肖颖抽出手帕给她擦泪，温声：“别想太多，你还年轻呢。只要遇到对的人，你很快就会变得勇敢起来。我们是新时代的女性，哪有那么容易被打败，对吧？”
    “我……”秦海燕尴尬支吾：“我偶尔觉得我好丢人……之前整天吹嘘找了一个多好多好的男人，转身却骂他家暴我，对我不好……打自己的脸，忒疼忒丢脸。”
    肖颖罢罢手：“想什么呢！人的记忆能有多久远？过多一阵子你调回省城那边工作，崭新的环境，新同事新朋友新氛围，只要你不开口说，谁会知道你有什么过往。别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工作，过好自己的日子，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要你不违法违反道德，谁都管不住你。日子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