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朝雨一听这话,如遭雷劈道:她跟你说她怎么连这也要跟你说?!
晚疏与我没有秘密,满江雪淡淡道,她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不稀奇。
温朝雨如芒在背,愣了片刻赶紧看向尴尬得无所适从的尹秋道:你也知道?
尹秋脸还红着,看了看她说:知道什么?
满江雪说:也没什么,她和晚疏之间
住口!温朝雨情急不已,你这人怎么回事?居然当着我的面嚼舌根!快给我闭嘴!
尹秋难免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追问道:到底什么?
满江雪说:她方才提到了窝边草,你想不明白么?
尹秋一怔,顿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温师叔和季师姐也是
你也给我闭嘴!温朝雨抓狂道,咱们半斤八两!
满江雪看了尹秋一眼,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温朝雨原想八卦一番这两人,没想到却是反过来被满江雪嘲讽了一顿,她心情复杂,这时是饭也吃不进去了,冷着脸杵在原地,窝了一肚子的火。
薛谈置身于这微妙的氛围当中,恨不得把脑袋都埋到饭碗里去,他觉得自己好多余,方才就该跟白灵一起溜之大吉才对,好在没多久白灵便将车马带到了门口,薛谈迎来了喘息的机会,赶紧帮着白灵把人事不省的丁怜真从楼上扛进了马车,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场面。
温朝雨被解了穴,重获自由,自然是要了匹马自己骑,几人上了路,温朝雨憋了半晌还是憋不住靠近满江雪,低声问道:你和尹秋是来真的?
见她们二人有私下交流的迹象,白灵默默把速度放慢了些,尹秋在车里坐着,看不见也听不见外头的情况。
不然呢?满江雪回答说,你和晚疏不也是来真的?
温朝雨拧着眉毛,语气不善道:你能不能别老扯到我跟晚疏身上来?我们和你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满江雪说:怎么就不是一回事?
温朝雨道:曼冬是生是死目前还不清楚,她要是哪天突然回来了,你要怎么面对她?
满江雪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还用问?
可曼冬一直心仪的人是你,温朝雨压低了声音,朝身后瞟了一眼,这事儿尹秋还不知道罢?
满江雪顿了顿,如实回道:我还没告诉她。
温朝雨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问道:那你为何不告诉她?要是哪天被她知道了,你们俩该怎么相处下去?
满江雪沉默了一下,看着前方的山林道:小秋若是因为这个要与我生疏,那我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不过我想,她应该不会这样做。
有自信是好事,温朝雨难得正经,提点道,但这事她迟早会知道,比起旁人告诉她,我私以为,还是你主动交代比较好。
满江雪少见地流露出迟疑之色,蹙眉道:我不知如何开口。
温朝雨哈地一声笑出来:奇了,你也有开不了口的时候?真是稀罕。
满江雪侧目看了看她,面无表情道:我的事不劳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
眼见满江雪也有了为难的事,温朝雨无比惬意,怡然自得道:只要你的嘴够严实,晚疏就不会找我麻烦,我怕什么?
纸终究包不住火,满江雪说,你方才敲打我的话,同样也适用于你自己。
温朝雨笑意一僵,正要还嘴,满江雪却不理她,打马就奔向了前方。
温朝雨磨了磨牙,冲着满江雪的背影高声道:咱俩半斤八两!
谢宜君坐在长案前,手边的折子堆成了小山。
梅园里花枝交错,梅香扑鼻,亭子四面挂的竹帘遮挡不住寒风,吹的几个随侍弟子直打摆子,又不敢贸然动弹,谢宜君连日办公,身心劳累,这些天全靠这冷飕飕的风来提精神,弟子们自是不好搅扰了她,只能一个个站在冷风里头忍着不动。
须臾,谢宜君搁了笔,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正要吩咐人收拾东西回明光殿去,忽见一名弟子穿过花丛而来,欢天喜地道:掌门!您快回明光殿看看罢,师叔回来了!
谢宜君一听,顿时面露喜意道:果真?好,可算回来了!
她遂然起身,与那弟子匆匆离开了梅园,待到得明光殿一看,果见满江雪等人已然候在了殿中,谢宜君这些天深居简出,倍感孤清,此刻见了满江雪真是百感交集,唤道:江雪回来了?你们啊再要在宫外滞留一阵,我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满江雪微微颔首,身上还带着风霜,回道:事情太多耽搁了,叫师姐久等。
谢宜君摆摆手,与她交谈两句便又朝尹秋移去了视线,关怀道:魏城一事我已听说了,小秋,身子可好些?
尹秋行了一礼,笑道:多谢掌门关心,我很好,伤都养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宜君叹了口气,眼神柔和,你受苦了,能平安回来便好。
尹秋这几年跟着谢宜君学武,与她也算有几分师徒情谊,便也主动慰问道:有师叔在,我们在宫外出不了什么事,倒是掌门在宫里可还好?叶师姐关进了刑堂,掌门身边也就没个侍奉的人,想必很不习惯罢?
提起叶芝兰,谢宜君又是一声长叹,正要同尹秋和满江雪倒一倒苦水,却是忽地瞧见了歪在尹秋身后的温朝雨,谢宜君当即神情一怔,诧异道:温朝雨?你们怎么把她带到这儿来了?
温朝雨靠在椅背上,坐姿极其不端,闻言便冲谢宜君打了个招呼,嬉皮笑脸道:呦,宜君么,多年不见,你比我们老的快啊。
谢宜君是前任掌门收的第一个徒弟,不仅辈分远在温朝雨和满江雪之上,年纪也是几个师姐妹当中最大的一个,谢宜君如今已是快四十岁的人了,又整日操劳过度,忧心伤神,尤其近来这段日子格外容色疲倦,自是比不了温朝雨和满江雪瞧着那般年轻。
谢宜君从前便与温朝雨不对付,互看不顺眼,每每聚首都少不了一番嘴仗,当下便也冷声呛她道:死的没你快就行,你这叛徒,倒好意思回来!
温朝雨起了身,往谢宜君跟前一站,说:什么叛徒不叛徒的?我即便是叛徒,那也是紫薇教的叛徒,你这么说我,可没有道理。
你是师父收的第二个徒弟,你拜入师父座下,又被宫门弟子尊称一声师叔,你不是叛徒是什么?谢宜君眉目生寒,直视着温朝雨道,师父她老人家的衣冠冢就在后山,你若问心无愧,就把这话带到她老人家面前说去,当真恬不知耻!
温朝雨哂笑:我恬不知耻,你也是个没有孝心的,师父人都死了,你还让我去她坟前气她,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谢宜君勃然大怒,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天灵盖,她一声不吭,劈手便是一掌冲温朝雨砍去,温朝雨立即闪身一避,躲了这一招,谢宜君有心要叫她吃点苦头,便抬手招来佩剑对着温朝雨好一顿教训,温朝雨如今只剩了一半功力,早已不能像过去那样压着谢宜君打,当下就只有逃的份,两人便在这明光殿里动起手来,闹得不可开交。
弟子们见了温朝雨已经够吃惊的了,眼下见得谢宜君亲自出手打人,就更是目瞪口呆,却也没有一个敢上去劝架的,都只能默默无语地缩在一边看热闹。
见此场景,尹秋真是啼笑皆非,拉过满江雪道: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师叔,你不过去劝劝?
满江雪半点劝架的意思也无,反倒带着尹秋落了座,平淡道:没什么好劝的,让她们打去。
尹秋说:这像什么话?哪有长辈当着小辈们打架的?温师叔也真是,一来就要呈口舌之快,惹的掌门不高兴,再说掌门平日里那般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听了温师叔几句话就要发火?这么多弟子看笑话呢
满江雪唇角略弯,捧着茶盏说:她们自来便是如此,从前就爱动不动吵嘴打架,说完这话,她又看着尹秋道,按辈分,这两人都是我的师姐,我也管不着,她们爱打就打罢,打完了就消停了。
连她都这么说了,尹秋也就打消了要上前拉架的念头,好在那两人果然如满江雪所说,打了一场就很快消停下来,只是温朝雨因着功力不足吃了点亏,挨了谢宜君几下,谢宜君倒也没有真的下狠手,她当然知道满江雪带温朝雨回来必然有大用,所以也只是跟她泄了通火罢了。
刀光剑影来得快,去得也快,谢宜君活动了这一场,反倒将身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她抬手将佩剑送回原位,冷眼瞧着温朝雨道:不长进的废物,如今连我也打不过了,紫薇教还真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温朝雨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胸口一边不甘示弱地回道:再好也比不过你的云华宫,十多年前你就是这水平,十年多后你还是这水平,不得不说,你真是将稳定发挥四个字领悟到了精髓,在下佩服!
那也比你强,手下败将嘴还硬,谢宜君说,你打不过我是事实。
打不过还骂不得了?温朝雨说,你打赢我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去揍满江雪么。
谢宜君冷笑:我的功夫十几年如一日,你这厚脸皮亦是如此,我要是你,我就在路上找个机会一头撞死,你哪来的脸回到这地方?真是可笑!
温朝雨说:那你怎么不干脆笑死呢?说的像是我腆着脸要来你们云华宫似的,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想来,要不是满江雪那无耻小人绑架了我,我会稀罕来你们云华宫?你才可笑!
谢宜君忍无可忍,看向满江雪道:你到底带她回来干什么?晦气!
满江雪听她们吵嘴听得快要打瞌睡,闻言便回道:宫里的细作我已经查清了,不是芝兰,我把她带回来,是为了作证。
谢宜君倏地抬眼,靠近满江雪两步,眼眸微眯道:是谁?
满江雪看了周围一眼,没说话,等弟子们都心领神会地退出去后,她才开口道:是怀薇。
听到那个名字,谢宜君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站直了身子,面露了然,拨着佛珠道:竟然是她。
第147章
晚疏已在带着怀薇赶回宫的路上,满江雪说,等她们到了,就能把事情问个清楚。
谢宜君又是一愣:晚疏?她不是还在闭关么?
满江雪神色如常道:是我叫她秘密出关的,为的就是让她暗中查一查宫中细作。
谢宜君看了她一眼,哼笑一声:你叫她出关的?她移动视线瞧了瞧边上的温朝雨,意味不明道,真当我这么好骗?
温朝雨操着手道: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让她出关的。
谢宜君道:眼看晚疏闭关之日将近,她却提前出关,还第一时间去了魏城查细作,甚至瞒着我,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到她是为的什么要去魏城。你这叛徒,祸害宫门,误人子弟!
温朝雨说:误人子弟我勉强认下,祸害宫门又是什么道理?我在云华宫那几年,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我们紫薇教的人就不能来你们云华宫拜师学艺了?
废话!谢宜君冷道,当然不能!
可我已经拜师学艺了,温朝雨皮笑肉不笑,拿手肘捅了谢宜君一下,好歹同门一场,别这么大火气,真要说起来,我的确没做什么不利于宫门的事,你就当是我来宫里求了几年学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都当上掌门了,还这么小肚鸡肠,也不怕这一屋子的小辈们看笑话。
你闭嘴罢,谢宜君睨着她,叛离师门者,按照宫规是要当场废除功力再流放至天池的,我亦是念着你本心不算坏,也的确未做过什么天大的恶事,此刻才肯与你多说两句,你少蹬鼻子上脸,真要惹恼了我,南宫悯可不会跑来救你。
温朝雨不屑道: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要为你们作证陆怀薇是奸细的人,你懂不懂待客礼仪?你要实在看不惯我,现在就放我走呗,啰里吧嗦!
谢宜君嗤笑:放你走?你想得美,如今云华宫容不下你,紫薇教也已将你视为叛徒,温朝雨,你里外不是人,还有胆量叫嚣,等怀薇的事情结束,你最好别来求我保你。
求你干什么?温朝雨丝毫也不肯让着她,我求满江雪也不会求你,再说了,你要对我不客气,我就把你的首席大弟子拐跑,看你们云华宫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未来的少掌门。
把她给我拖下去关起来!谢宜君耐心终于告罄,喝道,现在!
白灵挠了挠头,看了一下满江雪,满江雪没有任何反应,白灵只得朝殿外几个弟子使了眼色,温朝雨笑嘻嘻道:小气鬼,不必你们动手,我自己能走。
她说罢,便随着白灵出了殿去,薛谈见状也赶紧跟上了温朝雨的脚步,几人出了明光殿,白灵尚在思量该把温朝雨关在何处,温朝雨却是自己提议道:走罢,去惊月峰看看。
白灵愕然道:惊月峰?
温朝雨笑了笑:那可是我曾经待过的地方,去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言毕,她便不管白灵如何,兀自带着薛谈轻车熟路地朝惊月峰行去,白灵与弟子们面面相觑,又都莫名其妙地不好开口阻拦,只好也跟着温朝雨走了。
谢宜君在里头瞧见温朝雨等人居然去了惊月峰的方向,火冒三丈之余又只得作罢,冲满江雪叹气道:你看看,她回云华宫,简直像是回娘家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什么贵客,她说怀薇是奸细,这事儿能靠谱么?
目前看来,怀薇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基本可以确定是她,满江雪说,何况除了温朝雨,还有一个丁怜真可以作证,我们先前已吩咐人将丁怜真关押进了刑堂,等怀薇回来后便可一起传唤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