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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窈窕 第93节
    “快一年没见过了。”安祁王朝江厌辞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江厌辞入了座,侍女端着酒水进来。江厌辞自己倒了两杯酒,第一杯先递给安祁王。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安祁王询问。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尔小臂上的伤口还会不小心裂开,就一直没有痊愈。”江厌辞道。
    安祁王有些诧异地望了江厌辞一眼,再问:“回到家里可一切都顺心?”
    “一切都还好。母亲和长姐都是很好的人。”
    安祁王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我就觉得你哪里不对劲。终于品出来了。你这孩子话变多了不少啊。”
    江厌辞颔首承认。他也知道自己比起以前整日不开口的时候,说的话是多了不少。
    “来来来,尝尝这酒。”
    江厌辞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又甘甜,是熟悉的味道。
    “是义父酿的酒。”江厌辞道。
    安祁王欠身,笑着拍了拍江厌辞的肩膀,道:“行,还能尝出来!”
    江厌辞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安祁王脸上的笑容。他总是神色漠然,安祁王竟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
    江厌辞陪着安祁王用过晚膳,也没多久,离开了王府。他独自走在夜色笼罩的街头,回忆起许多幼时的事情。那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组成一幅无声的水墨画。
    江厌辞停下脚步,转身回望。安祁王府已经很远,在视线里只星点大。
    良久,一道碧色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
    十一悄无声息地走到江厌辞的身侧,她侧首望向江厌辞的侧脸,审视了片刻,开口:“一直将复仇的计划往后拖延,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
    江厌辞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好似没有听见十一的话一样。
    十一皱起眉,再问:“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吗?”
    “十一。”江厌辞终于开口,“如果一直以来我们报仇错了目标呢?”
    “什么?”十一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厌辞没有解释,冷声道:“我会查清楚。”
    他转身大步走进夜色里,徒留十一立在原地仍旧震惊不已。向陛下复仇的想法刻在他们这些人的骨血里。现在门主说他们可能弄错了?
    这怎么可能呢?师父临终前明明亲口说是九五之尊所为啊!
    十一心里很乱。
    江厌辞轻车熟路地潜进宫中。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宫,这段时日他不知道偷偷潜进宫中多少次,早已将宫中的路线和巡逻的时间牢记于心。
    他轻而易举地避开巡逻的侍卫,潜入圣人常常夜里仍料理国事的书房。
    果然,这样晚的时候圣人还未歇下,仍旧在案后翻阅着各地送上来的折子。
    江厌辞隐在阴影里,看了他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暗室。
    圣人的书房后面还有一间暗室,里面放了许多重要文件。这是江厌辞之前查到的事情,他悄悄潜进去,快速浏览着架子上的一沓沓卷宗。
    ·
    月皊搬到织云巷的第二天,这事儿就在长安慢慢传开了。
    小春子飞快地在东宫中奔跑着,还差点撞翻了一个宫婢手里捧着的汤药。他一口气跑进屋里,直接扑到李淙的床榻前。
    李淙身体已经稍微好了些,此时正倚靠在床榻一头,手中握着一卷政册在读。
    “何事这样急躁?”李淙询问。
    小春子脸上摆着笑,气喘吁吁地说:“三、三娘子从江府搬出去了!拿了放妾书之后搬出去的!”
    李淙怔住,眸色几经变幻。
    “奴还打听到华阳公主想收三娘子当义女!”小春子再说。
    好半晌,李淙慢慢舒出一口气。他将手中的书册放在一旁,转身去拿放在枕侧的一个锦盒。
    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步摇。
    一支坠着粉宝石的步摇。
    他将步摇拿出来,修长的指捏着步摇轻轻地摇晃,一颗颗粉宝石摇晃起来,泛着璀然的珠光。
    李淙望着这支步摇,脸上逐渐浮现了笑容。
    也许,他还是有机会将这支步摇亲手送到她的手上。
    这件事情亦传到了戚家。
    戚语兰有点担忧:“马上就要春闱了,可不能让阿兄分心。”
    戚夫人心里却生出些犹豫,道:“还是……还是看你哥的意思吧。”
    戚语兰惊讶地望向自己的母亲。她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母亲属意月皊当儿媳的念头还在。她说:“母亲,等哥哥高中,什么样子的娘子不想嫁?何必总想着错过的人呢?”
    “你说的也是。”戚夫人点头。
    戚夫人对这门没成的婚事有点惋惜,如今听说华阳公主有收月皊当义女的打算,重新动了心思。不过月皊终究是经历过一些事情,不如清清白白人家的小娘子,戚夫人劝诫自己得往前看。
    书房里,戚平霄听了书童的禀告,放下写文章的笔,铺开一页白纸,颇有闲情地描绘了一幅月下双影图。
    两日后的一个下午,江厌辞去织云巷的时候,看见戚平霄从织云巷里走出来。
    江厌辞皱了眉。
    【 作者有话说 】
    小江:没事,先搬走以后再接回来多大点事!但是为什么……
    第七十五章
    江厌辞在原地默立了一段时间,转身离去。他这次过来寻月皊,是为了告知她江月慢和沈元衡的婚事。眼下却改了注意,没有亲自去,只让身边跟着的小厮跑一趟去报信。
    ·
    三日时间,月皊一直用来收拾新家。自然不需要她自己做什么,万事吩咐下去就成。
    月皊将一处单独的宽敞花厅辟出来,改成了调香室。此时调香室里摆着各式刚摘的鲜花,还有极多瓶瓶罐罐调香用具。
    “离娘姐姐,你看这里怎么样?”月皊双眸弯弯,她以前也喜欢香料,偶尔也会调调香解闷。她鼻子很灵,能敏锐地闻出各种不同的香,只是以前到底没有专心学过调香,比起制香,更擅长辨香、挑香。
    “很好很好,可太好了。”离娘温柔笑着,“你这是花了不少心思了。”
    “你喜欢就好。”月皊想了又想,又劝说,“只是你现在风寒还没好,我听红儿说你夜里总是咳,还是应当先调养身体,不能过分操劳的。”
    离娘点头,柔声道:“我心里有数。”
    她在调香台坐下,一一摆弄瞧看着各种调香的工具。
    藕元从外面进来,强压着震惊禀话:“娘子,洛北君王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县主和沈家表公子定于三月十六大婚。”
    藕元以前在江月慢身边做事,听到这样的消息,把她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消耗了这事儿,用平静的语气禀告月皊。
    “姐姐大婚?谁?和谁?元衡?我没听错吧?”月皊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
    姐姐和沈元衡?不管她怎么想,脑子里也没能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月皊甚至是一想到姐姐和沈元衡亲密站在一起的场景,都觉得违和。
    “您没有听错。是这样的。”藕元轻轻点头。
    “这怎么可能呢……”月皊呢喃着坐下来。
    一旁的离娘沉默了一会儿,一双媚眼轻勾挑出几分温柔来,说:“缘分这事本就奇妙。你那姐姐我虽不识,却也听说过县主是个很有主张的人,并非莽撞冲动之人。想来她有她的打算。”
    月皊默默点头:“你说得对。我该信姐姐的。”
    月皊坐在那里花了好长时间才消耗了这消息。心绪平静下来之后,月皊不由想起另外一件事——
    三郎带着小厮过来,只让小厮传话,自己没进来?
    月皊轻轻舒出一口气,暗想这是好事儿,证明三郎逐渐想明白了也开始懂得避嫌。
    这分明是大好事,她心里的低落是不应该的。
    月皊驱走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情绪,含笑与离娘又说了几句话,便借故出去了。她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走到庭院中那颗杏树下。
    她立在杏树下,微微仰着脸去望这棵粗壮的大树。
    藕元见她望着这棵杏树出神,笑盈盈地说:“这棵杏树有些年头了,再过几个月结了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会好吃的。”月皊柔声低语。
    宜丰县的那座小宅子里,也有一棵杏树。
    “走吧,去库房一趟。”月皊道。她想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拿去当做姐姐的新婚礼物,若是没有,她得快些置办才行。
    ·
    江月慢和沈元衡的婚期在三月十六,这一日原本是江月慢与楚嘉勋的婚期。先前江家退亲,惹得京中议论纷纷,这议论的热度还没退,各家纷纷收到了江家的喜帖。
    三月十六,仍旧是江月慢的大喜之日,只是新郎官换了人。这消息无疑在京中掀开了热锅,霎时传开,无人不谈。
    楚家没有得到喜帖,还是从旁人口中得到了消息。不少人幸灾乐祸得看楚家笑话。楚家老爷最近官途不顺各种吃瘪,如今又许多人跑到脸上拿这事讥讽。楚家老爷子面上抹不开,气冲冲回到家中,狠狠用家法鞭打了楚嘉勋一顿,然后他自己竟也病倒了,下不了榻。
    楚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先前还埋怨江月慢性子烈简直是小题大做,到后来到底是吃不住华阳公主在暗处设的麻烦,也不再骂江月慢,反而是一遍遍责骂楚嘉勋如何不省心,又如何不孝。
    楚嘉勋刚受了家法,脸色惨败地坐在角落里。他至今不敢相信江月慢要嫁给别人了。
    十五年啊。她怎么能说断就断,这般狠心?
    ·
    江月慢和沈元衡备受长安人瞩目的大婚还没到,今年的书画筹却是先风风火火先开办了。
    这书画筹是圣人为了从京中权贵富绅手中捞钱,用之于军饷或其他政事。抽钱是最重要的,所以在这一日,倒是不分阶级,王孙贵族和市井富商才能聚到一起。甚至为了用美名吸引权贵富人们砸钱,今日贫民百姓亦可参与。
    书画筹已经办了很多年,一年比一年热闹,影响力也一年比一年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宫中授意,从未有人明言,却有很多人将这无私奉献之举当成捐官的一种不可言说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