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你以后也不要我了呢?
怎么会?
徐薇却难得有些不依不挠:你怎么证明?
两个人对望着,邓川抱着徐薇,勇气如暗夜潮水,得以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凑近去吻她的唇。距离拉近的那一瞬间,邓川看见了徐薇睁大的眼睛,她的睫毛还湿漉漉的,像是江水潮湿的水汽漫上来,浸湿了邓川的心。
她深深地亲吻她,把留在她唇边的话说得极其温柔:
我现在在这里亲你了,以后我要是对不起你,你就把我沉到这条江底,让潮汕的鱼把我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还有一章的,但是痛经实在写不下去了。我先吃药睡一觉,晚点或者明天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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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这话把徐薇逗笑了, 她似乎是缓过来一些,情绪好了点,一边由着邓川亲, 一边不着痕迹地带着她稍稍转身, 避开大部分人群的方向:不许胡说。
这时她的手机正好也振动起来,徐薇抵着邓川的脸,教她退开些, 自己仍旧靠在她怀里,顺手接了电话:你好。
好巧不巧,电话那头是徐成。徐薇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后悔刚才没看来电显示, 邓川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摩挲她的脖子,让她有些走神:怎么了?
徐成的声音低低的:爸爸说难得来一趟, 给她送几包牛肉丸。
又问:你们现在在哪?我拿过去给你们吧。
邓川还在看她。徐薇握住邓川的手, 不需要。
徐成可能料想到她会拒绝, 把声音放得更弱气些:姐
徐薇口气缓和了点:我们不方便吃。别拿过来。
那好吧徐成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又小声喊:姐姐。
干什么?
弟弟的声音很低很低:对不起。
说完, 他就屏息静气地等着电话那头姐姐的反应。
电话静了有三秒左右,然后嘟的一声,被挂断了。
怎么了?邓川看徐薇聊天的语气有些冷淡,她又说的潮汕话,猜想不会是她家里人又说了些什么让她不开心吧。
没什么。徐薇怔了怔, 把手机放进邓川的口袋里, 淡淡地说:不重要的事。
邓川也没再多问:好。她低头看看她:还不开心吗?我们再散会步?
徐薇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好像终于反应过来。好在江面的灯光教邓川看不见她脸上羞赧的颜色。她伸出手, 拥住小朋友细瘦的腰,下巴靠着邓川的肩,声音落在卫衣帽子边缘, 有些闷闷的:再抱一会。
徐薇能感觉到邓川的手妥帖地按在自己的背上。
她靠着她,彼此的胸腔都在均匀地起伏,邓川贴住她背脊的动作让徐薇渐渐彻底平静下来,好似灵魂也被安抚。邓川又一次在徐薇需要的时候表现出她惊人的从容和镇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薇觉得邓川要比自己做得更好,在她这样的年纪,没有人比她做得更好。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邓川沉默而温柔地拥着她,站得很稳当,也许该有些鼻息轻轻地拂过徐薇的发顶,炽热的,足以温暖徐薇一整个冬日。
徐薇想到这些,又不禁想到她们的第一个拥抱。又或许那个拥抱只是她单方面那样认为,邓川那时候正在生病,她抱着她,把她送到医务室去。
她们那时候只是简单的师生关系,邓川发了烧,脸色苍白,衬得眼睛的颜色更黑,这双漂亮的眼睛却还是不敢看她。徐薇知道她抱着什么心思,这小孩更多的心意,她也许知道,也许假装不知道。但莫名其妙的,她心里很怜爱她,一见到她生病,就立马要过去关心她。
那时候的邓川落在她怀里,也是炽热而安静的。
她那时候也还以为她们不会有什么故事。当老师就要有一颗比常人更坚硬平常的心。学生一届一届地送过去,每个小孩在徐薇眼里本该没有什么区别的,他们都还在长大,徐薇只负责他们人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多年之后,他们也许回来,也许不回来,这也是徐薇人生中很小的事情。
可人都是血肉做的。徐薇的心再修炼得怎么坚硬平常,她也是柔软的,到最后,她只能承认,邓川确实是不同的。
徐薇送他们去高考,陪着他们搬书,给每个人都说些鼓励的话。说到邓川这里,她反倒失去了言语。该说些什么呢?她当时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的贪心,怕一张口就要暴露出自己的偏爱,最后只能遥遥地看她一眼。
在她眼里,邓川还是很年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徐薇当时在意着这份年轻,也怕邓川懂这份在意,怕破坏她在她心里那点美好的念想。甚至她跟邓川一样期待着高考结束,她本不该有这样的期待。徐薇为此很苦恼过,她苦恼得几乎都不像一个成年人。
但那时的她心里应当还有份隐秘的欢喜在。幸好她是她的老师,能够光明正大地见证邓川人生中这些珍贵的时光。在这份珍贵面前那些纠结苦恼都不算是什么了,十几岁的时光,花期是很短的。
这份隐秘的欢喜给了徐薇充足的慰藉,让她得以沉住气,静悄悄地等待着。
从现在看,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以前的徐薇绝不会想到她和邓川还会有真正靠近的机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而她也确实放纵了自己的心。
这当然也很好。只是徐薇一贯耽于克制,这份放纵就带给了她更多的惊喜。
她因此有了更鲜明的情绪,更强烈的爱与恨,能够更清醒地认知过去与未来。人们常说,苦难是一种修行。可徐薇觉得苦难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必然,没有痛苦怎么会懂欢乐的感同身受,没有失去何来拥有的可贵呢,徐薇没有落到感谢苦难的境地里去,她只是坦然地想,废墟上开出最美的花,向来如此。
邓川按在她背上的手动了一下,她的手肘和掌心组成一个半圆的怀抱,是依恋的姿态。她抱着她,嘴唇堪堪掠过她的脸颊,低低地呢喃:我爱你
她这样抱着她。这样的妥帖和安稳,徐薇感觉到自己好像终于落到地面去。
她想,如果这是真正的爱,那么爱是值得的。往事种种,也尽可以因为这份爱而消弭。
她于是也轻轻地回应着她,喊她的名字:邓川,邓川,我想好了,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邓川当然不会有意见,她的手抚了抚徐薇的长发,关心地侧头去看她的眼睛:真的没关系吗?我不要紧,重要的是你,我都听你的。
嗯。徐薇说:我没关系,我想得很明白。
小朋友于是又依恋地靠过来,安慰地贴一下她的脸颊。
徐薇想得清楚了,之前的计划也全盘推翻,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当即牵着邓川的手往回走:你不是要吃甘草水果吗?我们现在就去买,明天就要走了,今晚抓紧时间,多吃一点。
嗯。邓川乖乖地跟着她挪动脚步,徐薇的情绪转好,她的口吻也配合地轻快起来:我要吃好多好多青芒。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钟,正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准备通宵营业的烧烤摊和大排档刚刚出摊,飘出来一团团炭火刚刚烧燃的白烟。街头喧闹,路边多是些明亮的二层小楼,楼下开店,楼上住人,窗口晾着被单和衣物,窗外是高大茂盛的榕树。
既然明天决定要回去,那么今晚也可以在外头待得晚些。徐薇带邓川吃了一肚子青芒,又逛了逛牌坊街,吃了抹茶冰淇淋。她们走过一整条街,从城楼出来,又回到江边。灯光秀已经结束,江面黑沉沉的,游客也都散得差不多,剩下些走在沿江路散步的人。
不知不觉,夜也已经深了。天穹黑得密不透风,不见一颗星。
她们的这一夜结束于两碗热腾腾的牛肉粿条。香菜,炸过的蒜末,牛肉丸,手切鲜牛肉,雪白顺滑的粿条。在这寒冷的冬夜,香气似乎能飘散得很远很远。
这香气自然而然也沾上了她们的衣服。吃完回去的路上,两个人浑身都是牛肉粿条味。空气很冷,可牛肉粿条却让她们浑身发烫,邓川牵着徐薇的手,走进黑漆漆的小巷。民宿的大门透出唯一的一片光。老板还没有睡,正在柜台里玩蜘蛛纸牌,那只猫躺在旁边,睡得翻出了肚皮。
这天晚上,徐薇仿佛都落在这片香气里。她陷落在柔软的被褥,做了一些凌乱的梦。梦里有过去遇见的很多人,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但梦里的她也并不是她,她只做一个旁观者。看那一个小小的女孩,从那么小一点,逐渐长高,抽条,饱满,从被妈妈牵在手心里的小孩,长成独自离家的大人。
她有过最初的心动,陷入顺理成章的青春里,为他人献出自己全身心的爱情。她比她回忆中的还要倔强,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不在人前难过。只在心里反复询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呢?
梦里的徐薇看着那个以前的自己,感同身受着她的寂寥和痛苦,梦境最后变成一片不可思议的漆黑,徐薇像是落入夜空,俯视着这一片故土。这一片灯火闪耀的城市,哪里陷落着她的旧日?
她寻找她的家,妈妈,爸爸,还有弟弟。那时候弟弟刚刚出生,她去上幼儿园,爸爸牵着她的手,亲热地嘱咐她,一声声喊着:薇薇乖,薇薇要听话,放学了不要乱走,等爸爸去接你回家。
条件反射地,徐薇想张口说好,可她说不出话。
她徒劳地一次次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梦境的最后,似乎有人在唤她起床。
她也在喊她。
薇薇
然后她终于落下泪来。朝着她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徐老师的家庭线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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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她们是到家了之后才去接周六的。
家里这边比潮汕要冷得多, 一下飞机,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徐薇紧紧地裹着大衣,把鼻子嘴巴埋进围巾里, 也顺手拉了一下邓川的外套拉链, 一直拉到下巴。
小朋友任她动作,只是一直要黏黏糊糊地去牵她的手,徐薇索性把手放进她的口袋, 她们不用再赶些什么路,时间很悠闲。进了机场大厅,徐薇去拿行李, 邓川去排队买咖啡,权当休息一下吃早饭。
邓川端了两杯咖啡, 把三明治叼在嘴巴上转过身。她的口罩拉到下巴, 晨光里露出绝对分明的一张脸, 落到徐薇的眼里, 却很像一只听话的狗狗。
她招招手, 邓川立刻就看见她的位置,朝她走过来了。
徐薇今天早上像往常一样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在哭。而邓川正侧过身来担心地看着她。
脸上很湿,她应当哭得很凶,徐薇不禁揉了揉皱得发酸的眉头, 开口时像是丢掉了声带:我吵醒你了?
如果目光有速率, 那么邓川一定是缓而又缓地看着她,小朋友目光里有凝重的成分。徐薇看在眼里, 奇怪的,她并没有想要去逞强或是澄清什么的想法,她反倒有些享受邓川这份带着重量的目光, 期待着她会做些什么。果然,邓川没说话,只是直起身子拿纸巾帮她擦眼泪,然后伸手过来抱她。
徐薇落入她的怀抱里,邓川紧紧地抱着她,嘴唇掠过徐薇的脸,她在深深地吸气,她们贴得那样近,邓川的呼吸仿佛能带着徐薇一同颤动起来。
她再一次珍而重之地吻她,这次亲的是鼻尖。
她们来到潮汕是很从容的,离开潮汕,也要是很从容的。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徐薇给她弟弟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徐成的声音像是刚刚被吵醒:喂?姐,什么事?
我们要走了。徐薇说。
刚睡醒的声音于是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诶?不多待几天吗?爸爸还说
不了。徐薇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愿意再去争取他们的期待了,这份期待原本也不重要,所以她无意再去听徐成口中的爸爸说些什么,我们早上的飞机走。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
好。弟弟有些讷讷的,你的地址还是原来那个吗?我把牛肉丸什么的给你寄过去
太麻烦就不要了,我们也吃不了多少。
没事。弟弟说,他像是有些遗憾,过几天还过年呢,真不多留几天吗?
不了。回头再联系吧。
邓川靠在徐薇的肩膀上,听徐薇打电话,眼睛盯着她说话时一动一动的下巴。她本该一句话也听不懂才对,但眼神还是很认真,认真得仿佛要把每句话反复研读。
徐薇摸摸她的耳朵,凉凉的。邓川朝她露出一个很轻的笑容,徐薇也笑了。她想起弟弟的话,突然有些恍惚地想,原来要过年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应当也在这个机场。而邓川该在几天之后的除夕夜给她打电话,然后在烟花声中鼓起勇气朝她问出那句话。
频繁的回忆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徐薇乐于这么干。
她想邓川一定也还记得。
果然,回到家放完行李,开车去接周六的路上,小朋友提了一嘴:时间好快,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徐薇在开车的间隙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邓川在看手机,手指滑动网页,很随意的模样,不一会,又说了一句:我爸妈应该还不知道我回家来了。我正好陪你过年。
她的意思是过年之后再假装回家。徐薇心里一动,却还是保持着理智,多嘱咐几句:过年应该要回老家去看长辈吧。我不要紧,你跟着家里人一起去。
没事。邓川说,我们家人多,不缺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