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可以上战场,但不可以拿来吹着玩,希尔先生。”
“吹着玩?我为什么要去吹一头牛?你是在奚落我吗?”愤怒的老希尔站了起来,“我的牛是不一样的!你会看到的,他们是最勇敢的战士,我会带着它们踏平敌军的阵地!”
雷吉给老希尔倒了一杯酒,让他尽快平静下来,抱着最后的希望,雷吉试探的问了一句:“除了二十一头公牛,你还有母牛吗?”
“我没有母牛,我也不会让母牛上战场,这就跟女人不该上战场是同样的道理!”希尔放下了杯子,指着巴切洛道,“找你的大学士要母牛去吧,他那应该有不少。”
是啊,大学士那么喜欢牛奶和奶酪,他家里一定有不少奶牛。
雷吉把热切的目光转向了巴切洛,为了不引起雷吉的注意,大学士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大学士,我需要你的牛。”
“领主大人,我家里只有一些奶牛而已,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我那里吃一些新鲜的奶酪,我家的酸奶酪非常的好吃,可我家的牛真的不适合上战场……”
雷吉把巴切洛紧紧搂在怀里,他现在很珍惜他的大学士,他觉得巴切洛的身上仿佛装了一个四维口袋,随时可以拿出他想要的道具。
“大学士,我们还是先去你家里聊聊,不只是奶牛,还有你的花圃,那里的菊花太美了,和你的笑容一样美,还有你家的那几位工匠,我非常喜欢他们,尤其是最聪明的那个,他应该叫做卡拉夫吧,我有很多事情想和他探讨,我们得好好准备王子的礼物,光靠这点麦酒可不行。”
……
卡拉夫是个特别的工匠,如果他生活在雷吉前世的时代,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工艺大师和机械大师。
当然,他不可能像车床一样,制造出高精度的标准件,可单从手工技术来看,他可以完爆大部分优秀的钳工。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能看懂雷吉的图纸,在这个世界,对于正常人来讲,三视图和天书没有任何分别,可雷吉只做了简单的讲解,卡拉夫就能完全明白图纸的内容。
昨晚,卡拉夫带领工匠们用了一夜的时间,为每个麦酒桶做了一个内套筒,精湛的工艺让别人从视觉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出于对卡拉夫的信任,雷吉今天交给了他一项更加复杂的任务,制作一架“变形金刚”。
在大学士的地下室里,雷吉和卡拉夫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第一件成品完工了。
从外表上看,它是一个两尺多高的酒桶,打开酒桶盖,里面装着醇香的葡萄酒。
可若从酒桶的底部打开,里面则藏着一架可以折叠的弩弓,再把酒桶从中间展开,厚实的木板拼成了一面坚固的盾牌。
“卡拉夫!你真是个天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这就是卡拉夫的天赋,他总是知道雷吉想要什么。
弩弓展开之后,第一支箭自动搭在了弓弦上,第一支箭对于骑兵来说最为重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射出第一支箭,是决定战局胜负的关键。
雷吉扣动了弩弓的扳机,一支箭呯的一声射中了二十尺开外的圆柱。弩箭的速度和威力让雷吉大为惊异,他想把弩箭拔下来,可整整半支箭射进了实木做得圆柱,雷吉用尽力气也拔不动分毫。
这不科学,这样的威力几乎可以和手枪媲美。
“这是怎么做到的?”雷吉惊讶的抚摸着弩身,至少在机械方面,他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这是钢弩我的大人,”卡拉夫回答道,“比普通的木弩要强韧的多。”
“我认得钢弩,古斯塔骑士就有一把,”雷吉敲了敲钢制的弩臂,摇摇头道,“即便是钢弩也不该有这么大的威力。”
卡拉夫道:“这不是普通的钢材,是我秘制的精钢,里面熔炼了一些碎雪石的粉末,粉末的用量很难掌握,如果用多了,精钢会变得非常脆弱。”
看来卡拉夫在金属冶炼上也很有造诣。
“你当过炼金术士,对么?”
卡拉夫低头道:“那是我的梦想,大人,可惜我只是个卑微的匠人。”
雷吉笑道:“你一点都不卑微,你是个了不起的人,等战争结束后,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雷吉仔细的把玩着弩弓,尽管做工如此精致,可雷吉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弩身太大了,完全展开的弩弓长有两尺(六十厘米),骑兵们很难点燃箭镞上的油棉。
“要是这东西能自动点火就好了。”雷吉正在喃喃自语,卡拉夫在旁边回应一句道:“这也并非做不到,只是需要大学士的允准。”
“大学士的允准?”雷吉诧道,“他有什么好办法吗?”
“大学士搜集了一些尿蜡,只要把尿蜡涂在箭镞上,打开弩弓的时候,就能点燃第一支箭的油棉,只是尿蜡非常珍贵,我没有权力使用。”
尿蜡?这又是什么新鲜东西?
雷吉有些凌乱了,看来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光听“尿蜡”这个名字就足够震撼了,谁能这么刚烈,居然能尿出蜡来?
雷吉兴致勃勃的走到了地下室门口,却发现门被锁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雷吉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门在外面被锁住了,大学士把他锁在了地下室里。
雷吉倒退几步来到两名卫兵身边,紧张的卫兵立刻拔出了长剑。
木门看起来没那么坚固,用剑应该能劈得开,雷吉刚想让卫兵动手,卡拉夫拦住雷吉,低声道:“大人,冷静一些,可能发生了意外。”
“是啊,的确很意外,”雷吉咬牙道,“这该死的老东西出卖了我!”
“大学士不会那么做,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该站在谁的身后。”
雷吉点点头道:“没猜错的话,他一开始就站在了政务官的身后。”
门外隐约传来了一阵说笑,雷吉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他小心翼翼的把耳朵贴在木门上,静静的聆听。
“大学士,我的老朋友,我好久没来过你这了。”
果真是萨恩的声音,一阵阵恶寒涌上了雷吉的头顶,他只带了两个卫兵,萨恩必定有备而来,只怕他至少会带上几十个扈从。
“政务官大人,是你太繁忙了,”巴切洛热情的招呼着萨恩,“快坐下,请您尝尝我的奶酪。”
“不必那么客气,我的老朋友,我不是很喜欢奶酪的味道,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萨恩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在客厅里走了两圈,地下室的门就在书橱后面,“我想召开一次紧急会议,你知道领主大人去哪了吗?”
雷吉和萨恩之间仅仅隔着一扇门,换成别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可巴切洛非常平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笑盈盈的送到了萨恩面前,答道:“从城墙上下来之后,领主大人就回了城堡,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我老了,很难摸清领主大人的心思,虽然我们都曾宣誓向领主效忠,可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见到他。”
萨恩皱着眉头看着巴切洛,他的双眼似乎能看穿一切,却看不穿眼前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巴切洛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笑容,他在碎雪城生活了整整七十年,他当了三十多年的大学士,如果他想撒谎,凭谁也无法拆穿他的谎言。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萨恩接过酒杯,将葡萄酒一饮而尽。
“你这两天一直和领主大人在一起,我很想知道,他在城头上都做了些什么?”
巴切洛叹口气,拿起酒罐又给萨恩倒了一杯。
“还能作些什么,无非是劝那些士兵交出武器,准备投降。”
萨恩拿着酒杯抿了一口,道:“他成功了吗?”
“算是吧,”巴切洛喝了一大口酒,“那些当兵的答应了,其实他们也不想打仗,他们不是为了碎雪城,也不是为了领主,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财产、房屋和女人,他们都是些平民,您应该懂得他们的心思。”
萨恩道:“肖恩王子不是那样的人,他曾经允诺过,不会伤害城里的平民。”
“说真的,我也有点害怕,”巴切洛叹口气道,“我老了,也许王子认为碎雪城需要一位新的大学士。”
萨恩笑道:“你不老,大学士要有足够的知识和阅历,年轻人需要更多的磨练。”
“希望如此吧。”巴切洛想给萨恩再添一杯酒,萨恩把杯子放到了一边:“记住我的话,眼下才是最紧要的时刻,在王子进城之前,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萨恩走了,巴切洛一直送到了庄园的大门,确系他不会掉头回来,巴切洛赶紧让人打开了地下室。
雷吉依然站在门口,见到巴切洛的那一刻,他笑了。
“看来我误会你了,我的大学士。”
“这可真令人遗憾,我的大人,”巴切洛叹口气道,“您应该知道,我一直站在您这边。”
雷吉道:“我以为你只会站在胜利者的那一边。”
“您说的对,”巴切洛笑道,“您就是胜利者,我的大人。”
巴切洛准备了腌肉和奶酪,吃过了简单的晚餐,雷吉提到了尿蜡。
巴切洛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显然他不太想把这珍贵的东西送给雷吉。
当然,他也没有做无谓的抵抗,他从另一间地下室里拿出了密封的陶罐,用蜡烛和小刀,小心的打开了盖子上的封泥。
一股烂大蒜的味道飘了出来,雷吉看了看那微微泛黄的蜡脂,苦笑道:“我当是什么稀罕东西。”
这些所谓的尿蜡,其实就是白磷,白磷的燃点很低,只有四十度左右,稍微经过一些摩擦就可以燃烧起来。早期的白磷是从尿液里提炼出来的,也许这就是尿蜡这个名字的来源。
看着雷吉不屑的表情,卡拉夫觉得很有必要向他展示一下白磷的神奇功效。
“大人,我们只需要取出来一点点,然后轻轻摩擦一下……”
“不必演示了,”雷吉指着罐子道,“你只有这么多尿蜡吗?”
巴切洛略带愠怒的看着雷吉,道:“我的大人,您知不知道,这一罐尿蜡能换来三倍重量的黄金。”
“是吗?”雷吉笑道,“等战争结束之后,我们又有生意做了。”
一小罐白磷打消了雷吉制作白磷弹的想法,卡拉夫把尿蜡小心的抹在了箭镞上,又对酒桶做了一点改良,在打开酒桶的一刻,箭镞摩擦到了酒桶壁,一簇淡绿色的火焰蹿了起来,第一支箭上的油布被顺利点燃了。
“做得好!”雷吉拍了拍卡拉夫的肩膀,这一次他表现的没有太过惊喜,“我们去看看其他工匠进展的怎么样了。”
……
直到黎明,雷吉彻夜没有合眼。工匠们只赶制出了四把弩弓,雷吉叫来了埃尔文,让他把这看起来像酒桶的弩弓先带去城墙,并嘱咐道:“一定要交给骑兵中最好的射手。”
巴切洛给雷吉准备了一件深色的长袍,等侍者帮雷吉穿戴整齐,大学士道:“我的大人,我们也该出发了,辅政大臣就要来了,您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雷吉思索了好一会,道:“格恩·希德里弗,我多少记得一些,他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
“今天的他会变得更加讨人厌,”巴切洛披上了外衣,道,“格温非常的狡猾,而肖恩王子对他非常信任,只有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格温才会把消息报告给王子,否王子绝对不会接受您的投降,大人,您想要的是胜利,在此之前,您必须要忍耐,做到无可挑剔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