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小姑娘最喜欢吃糖和肉了，“奶奶家的糖和肉都很好吃。”
    顾大伯听了，眼眶又红了：“我们自己家的糖和肉更好吃。仙儿想吃吗？”
    “想。”顾仙双手抱着顾大伯的脖子，也不嫌弃顾大伯身上还脏兮兮的。在小孩的眼中，天底下的父亲都是伟岸的，从不会和脏沾上边。
    顾大伯继续哄着：“可是这稻谷要仙儿看着才会长得快，从明天开始，仙儿愿意和爹一起来田里，让稻谷快点长大吗？”
    顾仙眼睛一亮：“我愿意。爹，我看着稻谷真的会快快长大吗？”
    顾大伯：“那当然了，因为这是要给仙儿买糖吃、买肉吃的稻谷，所以只有仙儿看着，才会快快长大。”
    顾仙听了，露出天真的笑容：“那我要每天来看着。”
    顾大伯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好，爹每天都带着仙儿来。”
    顾仙用自己的小脸在顾大伯的手上蹭了蹭，然后发出清脆的笑容：“爹，你真好。”她大概是从来没有和爹这样亲热过，所以对这种陌生的感觉充满了好奇。她也摸了摸她爹的脸，很糙，但是比她的手掌大很多很多。
    感受着女儿摸在他脸上的手，顾大伯的心情也在变化。他前头已经有三个女儿了，但是从来没有这样亲近过，所以他从来都不知道，和女儿亲近的感觉是这样美好，看着她笑，心里就会觉得幸福。此刻，他觉得没有什么比他女儿的笑容更重要的。
    “仙儿，爹问你一些事情，你要老实的告诉爹，好不好？”顾大伯抱着顾仙一边在田岸间走，一边问。
    顾仙点着小脑袋道：“爹爹你问吧，我一定告诉爹爹。”
    顾大伯：“每次你去你奶奶家的时候，都是你娘送你过去的吗？”
    顾仙点点头，又摇摇头。
    顾大伯见着，便猜测：“是有时候你娘送你过去的，有时候自己过去的，是吗？”
    “嗯嗯嗯。”
    “那你告诉爹，你娘送你过去的时候，都会跟你说什么？”
    “嗯……”顾仙到底年纪小，记不住话，但是有些话还是能记住的，且印象很深刻，“奶奶家有好吃的。”
    顾大伯的眼神沉了沉：“仙儿，以后爹也给你买好吃的，咱们就不去奶奶家吃了。奶奶家的东西是奶奶家的，不是我们家的。奶奶如果给了，你可以吃。但是我们不能自己上门去讨着吃，这样做就是坏孩子了，大家就不会喜欢你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告诉爹，爹给你买，好不好？”
    “好，我想吃糖，想吃肉。”
    “好，等爹爹种好了稻谷，就给你买糖吃、买肉吃。”
    “爹爹真好。”
    第216章 第二更
    顾大伯带着顾仙在外面没有等多久, 因为孩子经不住饿。他带着顾仙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烟囱已经在冒烟了。他走进厨房，只见厨房里只有顾桃，她在做饭。
    顾大伯放下顾仙, 把她交给顾桃：“桃儿, 你看着你妹妹，爹去找你娘谈话,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你和你妹妹都不要进来。”
    顾桃有些怕，但是她向来听话, 所以乖乖的点点头。
    顾大伯又在厨房看了一圈, 然后拿起菜刀。
    “爹你要干嘛？”顾桃一见顾大伯拿起菜刀，吓的双唇都在颤抖。
    顾大伯对这女儿勉强的扯出一丝笑：“你放心, 爹不会做啥事的，爹还要看着你和仙儿出嫁。”
    “爹……”顾桃还是担心，但是她柔弱惯了，也没有头绪。
    顾大伯拿着菜刀走了房间。房间里, 顾大伯母躺在床上，原本对着房门的, 看见顾大伯进来, 她赶忙转个身。
    顾大伯走到床边, 也不管她，就自个儿开始说话了。“这些年, 我一直很高兴娶了你, 虽然咱们没有儿子，只有四个女儿，但是女儿个个乖巧。我这人不会说话, 你以前也不太说话，我们这样平平淡淡的，我一直觉得挺好的。我知道因为生不出儿子，所以你一直很自责，其实我也想要儿子，但是没有儿子我也不勉强，咱们把闺女养好，不求像灵儿一样有出息，可像兰儿那样，会惦记着家里，会给妹妹们找好的亲事，也会孝顺我们，就够了。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你变了。或许，不是你变了，是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你，也是我娘从来没有看清过你。现在，你连这份安静都不想要了。你让仙儿去二房蹭吃，你以为就你聪明，二房都是傻子吗？还是你觉得，我娘是傻子吗？”
    “那是因为你没出息，你如果……”顾大伯母猛地转过身大声骂道，可是骂了半句，她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了顾大伯手中那闪着冷光的菜刀。她咽了咽口水，“你要干什么？你要杀人吗？你……”
    顾大伯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害怕，他继续道：“是，我没有用。我没有用，我们分家的时候也分到了十两银子，别人家分家能分到适量十两银子吗？十两银子、一亩上等水田、一亩旱地、一头猪，谁家分家的时候，能像我娘那样大方？
    二房没有照拂我们吗？二房刚承包坡地的时候，那坡地上的山承包给了我，这不是照拂吗？当年说好的，二房的母牛生小牛了，先顾着我们，后来生了小母牛，娘来问我们要不要，你觉得小母牛价钱高，所以没要，后来大伯那边买了小母牛，你又后悔了。
    再来说说你怀着仙儿差点流产的事情，是老二把你送镇上医馆的，回来的时候，娘和弟妹拿了一筐的蔬菜也一篮子的鸡蛋，那鸡蛋都能让你吃上一个月的。
    鱼苗和山药胚芽，二房在价钱上虽然没有便宜于我们，但事后爹拿了好几天大鱼过来，还送了好几斤的山药过来给我们加餐，难道这不是变相的便宜和照拂吗？
    还是，你非要娘那皇上赏赐的东西？那赏赐是娘的吗？是爹的吗？那是灵儿的，你难道不懂吗？爹是照着灵儿的办法稻田养鱼和培育山药的，我娘的荣誉，看似爹给的，但其实都是灵儿给的。你想要隔房侄女的东西，你有脸要吗？
    秋娘，我想过了，我不会再让我娘失望了，我也不想断亲，死了之后下了地，被顾家的列祖列宗骂不孝。所以，你如果过不下去了，我就给你放妻书。但是你也放心，我不会再娶了，我会好好把仙儿养大。
    你如果还要过下去的，从此以后，你就什么都别管。你如果想威胁我娘上吊，来败坏我顾家的名声，来害灵儿的名声的，那么你也想想兰儿、想想女婿，他们同样会没了名声。所以，你如果上吊断气了，我就自杀陪你一起去，我会把这事情都承担了。我想我们俩死后，有兰儿在，荷儿已经嫁人了，桃儿也说了亲了，加上女婿有出息，灵儿也有出息，桃儿的亲事也不会黄。至于仙儿，我会交给兰儿，我也不担心。”顾大伯把手摊在床沿上，“这是我的决心。”说完，他直接去抓住顾大伯母的手，然后扬起刀。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救命啊……”顾大伯母被吓到了，撕破了嗓子大喊。
    厨房里，顾桃抱着顾仙，被顾大伯母的叫声吓的全身都在颤抖。
    “三姐……”顾仙也害怕。
    顾大伯道：“秋娘，你也不用怕，我不杀你就砍你一个小手指，来告诉你我的决心。”
    “不要……当家的不要……”顾大伯母想反抗，但是她生顾仙的时候伤了身子，身体比较弱，再加上顾大伯常年干活，力气比较大，所以那里比得上他，“当家的我错了，当家的，你不要……啊……”看到顾大伯已经扬起了刀砍了下去，顾大伯母眼珠子一番，晕倒了。
    第二天
    天才微微亮，顾大伯就起来了。他也没吃早饭，直接去了田里，等到天亮了，顾桃带着顾仙来了。“爹，吃早饭了。”
    “来了。”顾大伯放下秧苗，上了岸里。
    顾仙：“爹，稻谷长高高了。”
    顾大伯朝着小女儿露出一丝憨厚的笑容：“仙儿多看看，它才会长的快。”
    顾仙：“嗯，我一直看着，两只眼睛一起看着。”
    听到小女儿天真的话，顾大伯的笑容加深了些。
    “爹，喝粥。”顾桃从篮子里端出一碗粥，白米粥，米放了不少，还有两个水煮蛋，“爹，您把鸡蛋也吃了，您一个人种田辛苦，如果不多吃点鸡蛋补补身体，累到了就不好了。”昨儿娘晕过去之后，爹就找她谈话了，让她以后不用去地里了，一步不离的跟着她娘，然后照顾妹妹。
    今日一大早的，爹一个人就来种田了，她心疼爹，所以赶早起来做早饭，还给爹做了两个水煮蛋。他们家里养了不少鸡，鸡都是她一个人在喂。平时爹都舍不得吃鸡蛋，以前顾桃也没有多想，但是自从昨天之后，顾桃突然特别心疼他爹。
    顾大伯道：“爹身体好着呢，你过两年就要嫁人了，鸡蛋你自己吃，好好的补身体。还有一个给你妹妹吃，你妹妹在长个子，也要补身体。”
    “爹，家里有鸡蛋。”顾桃道，“咱们家里有十只鸡，每天能下很多鸡蛋，您……您不要这样节省了。您如果有个万一，我们家里可怎么办啊？”家里每天能省下四个鸡蛋，因为她娘和妹妹都要补，四个鸡蛋能卖八文钱，一个月也有三百多文了，家上她爹在村里巡逻挣的银子，还有去外面找活做挣的银子，再加上从去年开始，家里稻田养鱼和种山药，一年也能挣六七两银子了，家里条件真的不差了，虽然买田买地把家里的存钱都花光了，可是他们家的日子真的不难过。
    顾仙脆生生的道：“爹吃蛋蛋，吃蛋蛋长高高，不挑食，挑食是坏孩子。”
    噗嗤……顾桃笑出声：“对，挑食是坏孩子，你怎么知道挑食是坏孩子？”
    顾仙晃着小脑袋道：“奶奶说的。”她经常去二房玩，去玩了，二房吃饭的时候也不至于不叫她，小孩子都挑食，不喜欢吃菜，所以她也一样。她挑食的时候顾奶奶就跟她说不能挑食，挑食是坏孩子。每个孩子都喜欢做好孩子，所以顾仙很听话。
    听小女儿提起自己的娘，顾大伯的眼圈不自觉的又红了，他哽咽着声音道：“爹不挑食，爹吃鸡蛋。”
    顾大伯记着田里的事情，快速的把早饭吃了，两个水煮蛋也下了腹。吃好早饭，他马上去地里了。顾桃带着顾仙要走，但是顾仙不肯走，要看着禾苗，顾桃没办法，只能先走了，她还要去收拾家里。
    因为顾仙坐在岸边，顾大伯心里惦记着女儿，所以种一下禾苗看一下岸边，虽然速度慢了，但看着小女儿坐在那里，她心里格外的满足。
    顾桃到了家里，见餐桌上她给她娘盛出来的饭没有动过，她叫了一声：“娘，吃饭了。”
    房间里依旧没有声音。
    顾桃也不继续喊了，她把换洗的衣服整理出来，拎着水桶去洗衣服了。去洗衣服的时候，路过了朱家，顾桃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昨天他们去田里的时候，妹妹是在大姐家里的，而且还是娘亲手带过去的，那会儿她也在，可是为什么到了晚上，是奶奶送妹妹回来，妹妹会在奶奶家？
    顾桃想不明白，也就没有多想了，她看了一眼朱家，去洗衣服了。
    县城
    朱策昨天晚上才从府城到县城，今天早上收拾了一番，便去于家看望朱芙了。这会儿，兄妹俩正在谈话。
    “大哥，我前天回了桃水村，去看大嫂了，大嫂身体很好，娘的身体也很健康，得知你考中举人了，他们都高兴的不得了。”看见自家大哥，朱芙这会儿也高兴的不得了。
    第217章 第一更
    听到妻子和娘的身体都很好, 朱策自然是高兴的。“我这些年很少在家，家里难为你挂心了。”
    朱芙道：“瞧大哥说的，我们从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我关心娘家，不也是应该的吗？”
    朱策失笑, 他可不敢跟妹妹争辩。
    “对了大哥, 我昨日从桃水村回来，遇见顾灵乡君了, 当时大嫂来送我, 顾灵乡君也刚刚回村。”朱芙提起了顾灵。
    “哦？”朱策道，“乡君能利用稻田养鱼提高粮食的产量, 然后培育山药种植, 功在社稷、功在百姓，实乃女中豪杰。”
    “可不是。”朱芙也是相当佩服的。说起来她识字比乡君早, 她因为出身在秀才之家，所以从小是跟着大哥一起识字。但是乡君识字也不过是这三年间的事情，然而，她却已经是她遥望的存在了。“大哥, 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策看着妹妹吞吞吐吐的样子, 实在好笑：“你我乃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
    朱芙道：“因为此事同我无关, 我怕说了会破坏大嫂和大哥之间的夫妻感情。”
    “这……”朱策有些惊讶，随即冷静道, “没关系, 你说便是了，有些事情我心中自会衡量。”
    “哎。”既然大哥这样说了，朱芙自然就没有隐瞒了, 她把昨日遇见顾灵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哥，我发现大嫂和乡君之间，有些太过客气了。你可不知道，乡君叫大嫂朱太太，这别说是同一血脉的堂姐妹了，就是远房亲戚，也不至于如此客套的。”
    “这事情我知道。”朱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朱策了，随着府城、州城带来的见识，他已经足够稳重了。当年他就发现顾兰对顾灵的态度了，他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因为人会羡慕妒忌比自己优秀的人，此乃人之常情，只要底线在，不会因为羡慕和妒忌而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也无妨的。他不是完人，所以也没有想过要求妻子是完人。只是成亲之后，顾兰随着他去了府城之后，他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认知少之又少。虽然成亲之后话题中难免有油盐酱醋，可是……他对小两口的生活还是有些期待的。而顾兰……在府城快两年了，从未听她主动提起过顾灵。甚至……两人同房时，她的表现和青涩害羞的处子也是不同的。
    当然，朱策并没有怀疑顾兰。只是……总觉得缺点什么。但是，顾兰的好他也是看得见的，她勤劳节省，不管是刺绣补贴家用，还是家事，她都非常的仔细，她舍得给自己用好的东西，自己却很讲究。
    朱策知道，人生是现实的。所以，他也走进了现实里。
    朱芙听到自家大哥这样说，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也知道大哥和大嫂总归是一家人。
    ……
    从九月份开始，桃水村非常的热闹，因为很多人听说了李村长所在的村子的事情，所以很多村长都来求画了。不过，顾灵会试在即，没有再接画，但是其他村的村长热情不减，表示他们愿意先为桃水村修路，等顾灵过了会试和殿试之后再作画也可。其他村的村长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怕过了会试和殿试之后，顾灵更加没有时间作画了，所以打算先把桃水村的路修了，这样顾灵就没办法推脱了。
    对此，顾灵含笑的答应了。
    “乖宝、小白姨母，吃午饭了。”顾奶奶来到隔壁钱家的院子门口，大声道。
    从顾灵考中举人回来，钱夫子也搬来桃水村定居了，因为顾灵即将会试了，钱夫子有些不放心。顾灵的学问根基不扎实，会考中有三分之一是运气、三分之一是投机取巧、三分之一是真本事。所以，她的真本事比较低。这也是钱夫子搬来桃水村的原因。
    钱夫子：“今日就到这里吧，下午你好好的温习早上教的这些。”她每天只教顾灵半天，余下的半天让顾灵自己融会贯通。
    顾灵：“是，夫子。”
    两人出了屋子，顾灵缩了缩身体：“好冷。”
    钱夫子看着穿的像粽子一样的她，不由的笑道：“这都是十一月底了，能不冷吗？再过一个月可是要过年了。”这孩子是她所见过的姑娘中，最不在意形象的。别人家的姑娘为了好看，宁愿少穿一些衣服，她倒是好，为了保暖，把自己穿的肥嘟嘟的都不在乎。
    顾灵道：“所以冬天马上要过了，接下来天气该回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