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爷子你好，方小姐你好。”邵永春已经从女儿那里知道方兴邦和方明湘要过来，早等在家里了，此时激动地迎上来。
    这两人不管是谁，都是他需要讨好的大人物，所以这个年纪了，态度依然非常恭谨。
    “你好。”老爷子微笑着伸出手，跟他握手。“你既然是邵大哥的儿子，叫我方叔叔就行。”
    当初跟邵大哥认识的时候，对方才二十三四，正是青春正茂的时候。
    没想到再次见面，他的儿子都六十多了。
    “方叔叔。”见他主动拉近距离，邵永春自然不会拒绝。
    见旁边的方明湘，又热情地跟她握手。
    “邵伯伯，一直没有上门拜访，希望你不要怪我失礼。”方明湘对邵永春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所以态度也非常恭敬。
    可能因为退休时间久了，他的身上已洗去当初的锐气，像个邻家老伯伯，态度很和蔼，给人满面春风的感觉。
    “方小姐客气了。”邵永春可一点也不敢小看眼前的女孩子。“国威和玉竹的事，我还没机会当面向你表示感谢。”
    大家客套了几句，坐下来喝茶聊天。
    邵玉竹去厨房打了声招呼，回来陪他们聊天。
    现在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正好交流一下感情。
    第一次见面，不可能聊得很深入，只要能建立起彼此的信任和友谊，就算达到目的了。
    中饭前，邵玉竹的哥哥邵玉柏也回来了。
    于是又是一番寒暄。
    方明湘现在也习惯了这种应酬，倒不觉难熬。
    邵玉竹的哥哥今年四十来岁，看起来比较精明，应该是邵家努力培养的结果。
    据说现在已经是甬城市委办的主任，这个年纪混到正处级位置，下一步就是副厅了，绝对是前途无量。
    “我现在已经被妹夫赶上了，不敢再说年轻有为了。”谈到这个时，他笑着自谦。
    对于妹妹一家的机遇，他也有些羡慕。
    入了叶星达先生的眼，早晚飞黄腾达，妹夫比自己还小，就跟自己同级了。
    现在还没有往上升，其实是受年纪限制。
    国内这时候的升迁制度，已经比较完善，很少有四十以内的副厅。
    所以用不了几年，自己就要被他拉下来。
    “哥，方爷爷和明湘都是自己人，你就别在他们面前假惺惺了。”邵玉竹知道哥哥的想法，笑着取笑道。
    既然方爷爷愿意去看爷爷，说明两人的关系，当初真的很亲密。
    哥哥就算有想法，也没必要用这样的语气。
    有时候太自作聪明，反而会起反效果。
    “我什么时候假惺惺了？”邵玉柏被妹妹取笑，就有些尴尬。“是你嫁了人，只想着老公，忘了我这个哥哥吧！”
    兄妹俩小时候感情一直很好，后来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任性地嫁了杜国威，才起了些隔阂。
    最近几年杜国威升得很快，两家的关系又慢慢变好了。
    “小竹，当着你方爷爷的面，就别在打击你哥了。”邵永春知道儿子的心思，替他解围道。
    刚刚见面，肯定不适合谈这些事。
    多联络感情才是正理，只要关系亲近了，就算你不说，他们也会帮你的。
    “没关系，家人之间，说话直接一点比较好，这样不容易产生歧义。”方老爷子笑着接口道。
    他一直在香江生活，那边亲情淡薄，更讲究利益。
    亲人之间，因为金钱原因反目成仇的，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对他们这样的想法，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管是亲人还是朋友，说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利益关系。
    有情饮水饱这种观念，只有不黯世事的小年轻才会相信。
    想获得别人的亲近和尊重，你必须拥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对，对。”邵玉竹笑着补充。“我和明湘，就经常吵吵闹闹，所以感情反而比较好。”
    她忘了解释前提条件，那就是已经成为好朋友了。
    如果两个人关系一般，那吵吵闹闹，只怕感情全吵没了。
    邵永春也看出女儿跟方明湘的关系，确实跟亲姐妹一样，心里暗暗高兴。
    她们关系越好，以后儿子碰到困难，能借助的地方就越多。
    吃过午饭，方老爷子年纪大了，习惯了午睡，于是在邵家的客房休息了大半个钟。
    醒来后梳洗一番，这才去乡下看望邵老爷子。
    邵永春自然也陪着他们一起去。
    邵家的祖地，位于奉华县溪口镇，跟民国的委员长是老乡。
    当车子来到邵家的老房子时，看到正在院子里拔草的邵老爷子，方老爷子顿时激动了。
    “邵哥。”车子刚一停稳，方老爷子不等方明湘他们扶他出来，就从车里钻出来，激动地叫道。
    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可是记忆中那个年轻帅气的师兄，已经变成一付苍老模样，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茂哥儿——”邵老爷子满头白发，脸也晒得黑黑的，像个乡下老农，人却很精神，看到方老爷子，微微怔了怔，忽然嘴唇抖动起来，颤声叫道。
    会这样叫自己的，印象中只有那个十几岁的方家师弟了。
    在沪市求学期间，他经常去老师家，跟这个师弟关系非常亲近。
    毕业后在当地工作了两年，后来回家结婚，又在老家工作了几年。
    等再次回到沪市，他已经离家去部队了。
    再后来就是内战开始，大家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想再见面就更加难了。
    他因为早早加入了共产党，解放后也在市里担任公职。
    后来因为出生问题，吃过几年苦头，最近二十年倒是顺风顺水，一家人在甬城扎了根。
    老师和师母死得不明不白，最后没查明原因。
    实在是那时候太乱了，经常有人这样意外离世。
    因为方师弟一直没有消息，最后方公馆也没能保住。
    解决后他也打听过师弟的消息，可以找不到任何线索，他以为已经战死了。
    没想到这个年纪了，还有机会见面。
    “是我。”方老爷子见他一眼就认出自己，激动得难以自持，冲过去一把搂住他，老泪纵横。
    五十多年没有人这样叫过自己了，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恍如隔世。
    “进屋坐下来慢慢聊。”邵永春父女俩怕两人年纪大了，太过激动身体出问题，连忙上前扶住他们，柔声劝道。
    方明湘倒不担心，两个老人别看年纪大了，身体其实都不错。
    加上这些年的经历，定力非同小可，哪里会因为小小的激动，就晕过去？
    进屋后，邵玉竹替双方做了介绍。
    大家坐下来，望着两个老人像孩子一样，喋喋不休，说着当年的事。
    方明湘也是第一次知道方家祖上这些事，听得津津有味。
    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出，方公馆当年的热闹场景。
    可惜那套房子现在不知道在谁手里，想拿回来，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