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米饭伴着香肠玉米粒下锅,香气从开放式厨房传出,飘满了紧挨着的客厅。
祝教授判着卷子,思绪竟也回到了在研究所和风间合租的日子。
一阵暖流在内心流过,一切疲惫一扫而光。
二十分钟后,蛋包饭准备就绪,风间很贤惠地摆好了桌子。
祝教授坐到小餐桌前,看到蛋包饭上用番茄酱挤了一个笑脸。
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对方微笑了一下。
风间有些紧张地目送祝教授将第一口蛋包饭送进口中。
怎么样?
祝教授咽下,称赞道:好吃。
和那时候比呢?有没有进步?
祝教授当然明白她指的是在东京科学研究所合租的时候。她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吃到风间亲手做的蛋包饭时的惊喜。
有,进步了。
哪里进步了?风间表示怀疑。
还是多放点盐好吃。胡萝卜碎加得也恰到好处。祝教授认真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风间这下才信服,祝确实没有忘记自己以前做过的蛋包饭的味道。
两人慢慢地品味着面前的蛋包饭,时间好像慢慢倒退,退回了学生时代的青春时光。
窗外的阳光染上了橘色,为这美好的场景蒙上了一层温柔的滤镜。
对了,你现在还在捉鬼吗?风间突然想到。
祝教授本抬起的勺子停在了半空中。
在。
我说呢,你最近好像挺忙的。又要判卷子,又要玩游戏,又要为民除害。
我玩这个游戏也是为民除害。祝教授纠正道。
风间点点头:对,那个游戏也是「害」。
祝教授叹了一口气,将勺子插回了米饭中。
很奇怪在我年轻时,根本就没这么多鬼。
年轻时?你现在也很年轻啊?风间对这个形容词不敢苟同。
年轻个什么祝教授摇摇头,我都32岁了。
在我心里,你永远年轻。风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祝教授也轻轻笑了起来:油嘴滑舌。
油什么?
口先がうまく,ぺらぺらしゃべること。(说得倒好听。)祝教授用日语解释道。
原来如此。学到了,一会儿我就去词典查一下这个成语。
真好学。
那可不。风间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突然,天暗了下来,整个客厅也变得昏昏沉沉。
祝教授看看窗外天空笼罩的阴云,皱了皱眉头。
不过,鬼的客观数量确实是变多了。
你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以科学为唯一真理的风间需要证据。
无论我走在哪里,鬼的气味的浓度都明显比以前要高。
嗯或许你这个算抽样调查?
玄学的事情讲不了科学。祝教授脸色凝重了起来。
谁说讲不了!万物的根本规律都是数学!风间有些激动了起来,嗓音也提高了。
那你能讲?
我告诉你,以前我和月守家族的一些人合作过,研究了鬼的光学效应。
祝教授听到这句话,感到既意外又离谱,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接受完整改的正经君只想去世。
什么时候能完善作品分级制度啊喂!
78、.hell(2)
当然,那些专有名词你也听不懂。但总的来说就是,物理可以解释一切!
看到风间如此严肃的表情,祝教授也认真了起来。
你说说。
反正我用休假时间做了五十几组光的偏振及衍射在十种不同异性介质的波动实验,最后的数据都表明,当鬼存在的时候,光的路径及传播速度确实会有变化。
光的路径?这是祝教授从未设想过的思路。
当时我用电子工程系新出的分析软件跑了一个月的数据,最后拟合出来的。
别是错误数据。你说过,你在做之前的哪个实验的时候,总会出现与已有规律不相符的实验结果。
这两件事不是一个时间段!我保证,这个实验的数据绝对没错!
祝教授将勺子插在了米饭中:那你有没有发期刊?
当然没有,月守家的人是要求保密的。
那你做它干什么?
风间有些不高兴了,大眼睛一瞪:怎么,发不了期刊的科研就不能做了吗?
和当年一样,一提到和科学有关的事情,风间就会变得十分激动。
祝教授看着风间涨红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学理科的人心态都这么年轻的吗?果然追求世界的终极奥妙是永葆青春的最好方法。
当然可以,与科学相比,期刊不值一文。我也凭兴趣做过很多研究。
风间看到祝教授母亲般慈爱的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了,语气也重新回归于平静。
你能懂我就好。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祝教授重新吃起了蛋包饭,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验证的。
风间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吃完饭就带你去看,都在我的电脑里。
窗外,天越来越阴。
好像要下雨了呐。风间转头看看天空密布的乌云。
嗯,在上海很平常。
风间撇了撇嘴:我不喜欢阴天。
祝教授轻轻笑了起来:我也不喜欢。没关系,以后可以换个地方生活。
我们?风间的眼睛亮起了渴望。
嗯,我们。
吃完饭后,风间说话算话,立刻从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笨重的笔记本电脑。
你这个电脑是四年前的款。祝教授有些意外。
嗯,反正运行速度一直都不错,就没换。大概是我恋旧吧。
听到「恋旧」两字,祝教授感到心底的某片柔软被击中的,脸不由自主烫了起来。
风间注意到了祝教授表情的变化,愣了一下。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
然后,风间很没形象地倒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了起来。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重重地拍打着沙发靠背。
なんで笑うの?(笑什么?)祝教授十分不悦。
看来我以后要注意说话了风间强忍着笑从沙发上起来,省得你多想。
谁多想了?你才多想了呢。
傲娇祝,傲娇祝。风间开始做起鬼脸来了。
祝教授忍不了了,死死揪住风间的耳朵。
闭嘴,给我看数据。
はいはい。(是是是。)
在祝教授的注视下,风间着手打开实验数据所在的文件夹。
虽然风间得外表看起来大大咧咧,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但她的资料分门别类整理得异常整齐。不论是个人生活照片还是参考文献,都有统一的格式。
真整齐。祝教授感叹道。
嗯?风间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你的文件夹。
风间看了看电脑屏幕,又看了看祝教授:很奇怪吗?
不奇怪,只是很厉害。
听到祝教授这么夸奖自己,风间高兴得就差摇尾巴了:有没有爱上我!
早就爱上了。
哼
风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祝教授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祝教授羞涩地笑了一下,甜蜜快要溢出了心头。
两人继续翻找着风间电脑里的数据。
停。
风间虽然立刻停下了,但十分不解地看向祝。明明还没到目标文件夹。
因为祝教授在某个文件夹旁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文件。
_。
这个扩展名?!
她立刻想起了五天前,在从硬盘里拷贝「地狱的负十八层」的安装包的时刻。那个安装包的命名是「The_other_」。
都是这个从来没见过的、诡异的扩展名「.hell」!
祝教授脸色铁青,一动不动。
怎、怎么了风间意识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这个扩展名是什么?祝教授食指有些颤抖地按着电脑屏幕。
风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松了一口气:这个嘛,这是我自制的扩展程序。它可以在有网络的情况下加密保存,解包后会自动消失。
所有的特点都合上了,祝教授倒吸一口冷气。
你自制的?
嗯。厉害吧?风间笑着说。
是你?祝教授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什么是我?风间看到祝教授的表情,突然就有些心虚。
祝教授找出手机中储存的一张图片,直直地摆到风间的眼睛前。
那是几天前所照的「The_other_」的程序照片。
这是欸?这不是我的程序嘛!风间十分惊讶。
祝教授感觉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就像自己所信仰了很久的东西突然崩塌了一般。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在自己身边!
果然是你干的?
那个怎么了?
风间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像一只没睡醒的大狗。
看到风间疑惑又漫不经心的神情,祝教授感觉越来越头晕。她已经不能理性思考了。
你、你
你冷静点!告诉我怎么了嘛!风间担心地扶住了祝教授。
好啊,这就是为什么,你昨晚第一次玩就那么上手?
这个游戏很简单啊风间更不明白了,你不觉得吗?
简单?祝教授觉得脑袋嗡嗡得要爆炸了。
我以前写小说都是这个套路啊,很常见的。
你写的小说?祝教授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了解面前的人。
我以前确实在文学社团写过一些。但是因为太烂了,没好意思给你看过。风间挠了挠头。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祝教授更加确信了一件事。
风间绝对参与到了这个地狱游戏的研发中。或许她并没想到这游戏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又或许,她其实对人命根本就不以为然?
看起来站在阳光之下的人,其实早就深陷黑夜下的深渊。
原来,风间其实什么都知道,甚至比自己知道得还多;
背景也远比自己以为的神秘、复杂得多。自己真的认识这个风间吗?
你早就知道这个游戏的运行方式,对不对?
我不知道。
但这不是你的程序吗?难道还有别人也恰巧命名为「.hell」,并且也能够在有网的情况下加密?
风间此刻才明显暴露出中文不是自己母语的事实,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这个程序确实是我做的,但这个游戏
这个游戏剧本也是你的思路,对不对?
那个
风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做出这个游戏,我只认你最终做出来了这个游戏的结果。
它只是重合了分からない。でも、私は無罪だ!(我也解释不清楚,但我是无辜的!)
听到这话,祝教授差点气晕过去。究竟谁是无辜的?
跳楼自杀的学生们是不是无辜的?在医院里疯掉的肖凯风是不是无辜的?她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手下沾满了多少年轻的鲜血?
早在风间询问自己鬼相关的事情时,就该发觉的。风间绝对不是单纯的人。
她只希望再也不要碰见这个人了。即使这个人是自己的爱人,她也接受不了。
你走。
啊?风间愣住了。
祝教授深吸一口气,然后冷漠地看着风间,就好像对待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请你现在走开。以后不要再来见我。
我真的
你不要再说话了,走。
祝教授不关心风间做游戏的理由,只关心她推动了游戏产生的结果。
将那电脑装进风间携带的黑色双肩包中,坚决地扔到了风间的怀里。她抬起手,颤抖地指着门。
风间一脸绝望。
祝,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风间不知所措地抱着怀里的电脑。
走。
祝
走!
祝教授爆发出了最后一声怒吼。习惯于将情绪内敛的她从未发过这样的脾气。
眼泪伴随着惊恐在风间的眼眶里打转。
在看到那张白到吓人的脸与青筋暴起的胳膊后,风间知道,事情已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风间垂下眼,默默地走出了家门。在踏出大门的那一刻,她仍不死心地回头看了看祝教授。
但祝教授只是铁青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