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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女子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心想她若是敢欺负青花的话,自己定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许是从叶红绡英气十足的眉眼间嗅到了不好欺负的意味,费姨娘便思忖着,这女人能单枪匹马地杀死一个大将军,恐怕不是盏省油的灯。

    可是,她就是看不惯这种好大喜功又爱占便宜的市井小民。一想到白九辞迎了慈青花这等不上台面的小丫头进门,还顺带由着两个拖油瓶入她白府大门,费姨娘就感觉浑身不舒坦。

    哼,她得让这群无知草民领教领教,什么叫做“尊卑有别”。

    此念一出,风韵犹存的妇人这就扶着发髻嚷嚷开了:“啊呀……这小户人家出来的丫头,就是没个规矩,大白天的,不在房里好好待着,偏爱四处晃悠。这晃悠几圈也就罢了,还嘻嘻哈哈、七倒八歪的,像个什么样子。”

    人家一开口就把话说到这份上,一口气把她们姐妹俩都给捎带了,叶红绡岂能置若罔闻?

    呵呵……姨娘是吧?行,今儿个就让她好好会会这白家的老、姨、娘。

    50.一件礼物

    明疏影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个襟袖萧索的素衣女子,就是昨儿个冬苓提到的沐仪姑娘。

    微寒的东风中,她看着女子举起了侍卫递来的一把剑。

    冰冷的利刃对这个年轻的女子来说似乎太过沉重,饶是她以双手举剑,整个剑身仍是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片刻,她将剑尖对准了跪在身前的一个男子,而后者早已仰起脸来与她四目相接,好像是忍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

    “沐仪……沐仪!你要杀我吗?你要杀了我吗?!”

    听着男子难以置信的口吻,明疏影忽然就认出了他。

    世子。

    她默不作声地看向始终巍然不动的定安侯。

    他是要那沐仪亲手杀了镇远侯家的世子吗?可是,为什么?即便是要处刑乱臣贼子,不也该是男人们的事情吗?缘何会牵扯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明疏影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沐仪抖着抖着已经把剑给抖到了地上。只听“哐当”一声响,脸色发白的女子倏地跌跪在地,接着冷不防就回过身来,朝着定安候俯身痛哭。

    “侯爷!侯爷!民女做不到啊!”

    面对妙龄美人的苦苦哀求,年不到三十的男子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神色地淡淡回道:“沐姑娘这一句‘民女’,可真是折煞了你沐家。沐大人祖上世代忠良,到了沐大人这一代……”

    他顿了顿,依旧面无涟漪地注视着梨花带雨的女子,说:“沐姑娘应该还记得沐大人的嘱咐吧?你沐家上下七十二口人,可都在等着沐姑娘当众一表忠心。”

    话音刚落,泪流满面的女子忽就停止了哭泣。像是被什么咒术定住了身子一般,沐仪突然僵在了那里,随后慢慢地仰起脑袋,望向了始终无甚表情的定安侯。

    她知道,事情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今日,不是她亲手杀了她的心上人,便是她举家老小为他二人陪葬。

    沐仪颓然撑起了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回去,弯腰重新拾起了利剑。身着囚衣的世子痛心疾首地目视其流着眼泪步步靠近,下意识地摇起了头。

    他那么爱她,为了她,险些就要忤逆父亲的命令,到头来,她居然要用他的性命来换她全家平安、一生荣华!

    世子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可那冰冷的利刃到底是刺进了他的血肉之躯。

    鲜血染湿衣襟,以剑伤人的女子冷不丁松开了剑柄,捂着脑袋嘶声尖叫起来。

    染血的宝剑颓然坠地,胸口溢血的男子睁圆了眼,瞪视着濒临崩溃的女子,终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血腥的一幕映入眼帘,明疏影心头揪紧,身边的一个公主则已经两眼一翻,晕倒在了侍女的怀里。明疏影循着那侍女的惊呼声侧首看去,别说是昏倒的那一个了,就是之前用鼻孔看人的另一位,此刻也是面无血色。相比之下,倒是那年幼无知的女娃娃比较好运,因为有身后的宫女及时替她挡住了视野,所以她依然在那儿傻傻地咬着手指头。

    明疏影眸光一转,不由自主地注目于造成这一切的定安侯,却见他依旧泰然自若的,好似压根就无人血溅当场。她又望向那失声叫嚷的女子和那倒地不起的男子,心悸之余,难免生出了些许兔死狐悲之感。

    这个时候,定安侯已若无其事地瞥了两个护卫一眼,示意他们将掩面而泣的沐仪带了下去,接着,他才不紧不慢地令视线扫向姿态各异的公主们。

    “让诸位公主受惊了。”他不咸不淡地说着恭敬的话,眼里却透着不可一世的骄傲,“不过臣以为,皇上为乱臣贼子所害,诸位公主身为皇女,还是理当亲眼看着这些逆贼伏诛,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

    语毕,他又若有若无地朝着底下人递了个眼色。人高马大的护卫们收到暗示,当即毫不留情地拔出佩剑,三下五除二便砍下了一众囚犯的头颅。

    一时间,鲜血四溅,身首异处,公主的贴身侍女们纷纷吓破了胆,忍不住捂着眼、别过脸,口中惊叫出声。连那个先前竭力佯装淡定的高傲公主也终于承受不住,软了腿脚跌坐在地。相较之下,明疏影怕是几人之中最为镇定的那一个了。但纵使如此,她也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定安侯是何居心?!莫不是以欺吓弱质女流为荣?!

    僵立不动的明疏影再度凝眸于旁若无人的男子,并未在他眼中发现分毫的自得抑或戏谑之色。

    恰逢此时男子眸光一转,冷淡的目光对上她惊惶难掩的视线,却于电光石火间令她茅塞顿开。

    不是取乐,而是……恐吓。

    他是要恐吓先帝的女儿们,让她们睁大眼珠子看看清楚,如今谁才是这铁壁高墙下的主宰者。

    是啊,是啊!她方才怎么就没注意到,偌大的广场上,竟然没有一位皇子!他们去哪儿了?他们都去哪儿了?!毋庸置疑,不是被这一手遮天的男子给幽禁了,就是早已葬身在这血雨腥风之中!

    脑中倏尔蹦出无数猜想,明疏影惊魂未定地注视着男子淡漠疏离的面容,忽然瞧见他朝着她眯了眯眼。

    她赶忙把脑袋埋低。

    装傻……装傻!她一时心惊,竟忘了继续扮作痴儿!

    差点儿就要惊慌失措之际,明疏影却听到男子淡声开口吩咐,命人将几位公主送回寝宫。早已站不稳脚跟的女子们闻言如蒙大赦,白着脸、软着身,就被人各自架了回去。

    定安侯目送人群中唯一一个没叫人搀扶的倩影,凤眸不着痕迹地敛了敛。

    两刻钟后,明疏影回到自个儿的寝宫,恰见楚聂四处寻她。眼看自家主子安然无恙地归来,楚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是快步迎了上去。是以,他很快就发现了女子面上的异色。一问才知,在他出去为冬苓寻找太医的时候,公主居然经历了那样一场惊魂的变故。

    “公主……”楚聂忧心忡忡地端量着女子的脸色,却见她倏尔回过神来,冲着他莞尔一笑。

    明疏影强笑着摇了摇头,用口型道出“无事”二字。

    楚聂有些意外,没料想自家主子非但变聪慧了,连性子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只是不知,这对于公主而言,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