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都是用你从前管教我时的方法在管她。”燕秋听着不服气,她女儿当然比宫女丫头金贵,但她自己也不是贱命,怎么她亲娘还一时一样呢!
“哦,是吗?”时间太久,燕老夫人其实记不大清楚了,不过年轻时,燕有贵常年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拉扯一家大小,当然不可能像贵妇那样悠闲有耐心,气上心头时打骂孩子撒气也很正常。
这会儿可不是承认自己错误的时候,为了堵住大女儿的嘴,燕老太太故意说:“啧,这不是眼看你长大后脾气不讨喜,对你妹妹我就不这样教了,你看她现在不就温柔娴淑,大方得体,要不然怎么能嫁到国子监祭酒家里去呢。你不是也想歆儿嫁得好么,人家高门贵族都要你妹妹那样的媳妇,所以绝对不能打。”
燕秋不知道她娘到底是怎么教导她妹妹的,毕竟燕冬出生时,她都已经嫁人了。不过燕老夫人有句话正好说中她心事,于是附和说:“娘,我也都是为了她嫁人的事,这不是想着趁我在京里,带她多走动走动,看看人家,所以才忙着立规矩,一时着急起来失了分寸。”
燕老夫人点头:“这倒是个正经事,回头我也跟你两个嫂子说说,让她们帮忙提几个人选。”
乔歆惊奇地看着外婆和母亲两个以不可思议地速度达成一致,连忙开口自救:“我还不想嫁。”
燕老夫人说:“婚事都是提早看的,等你想嫁的时候再动手就晚了。你看看那个孟珠,除了胎投得好些,哪哪都不如你,不是也定下亲事了么。”
“可是,阿沁也还没说亲呢。”乔歆弱弱地反驳。
“啧。”燕老夫人咂咂嘴,不以为然道,“她哪儿一样呢,人家的亲姑姑是太子妃,若是运气好的,说不定将来能入主东宫呢,就算运气不好嘛,冲着有这样的背靠,来巴结求亲的也不会少,哪里愁嫁。”说着话锋一转,“就这样说定了,往后你舅妈她们出去走动时,都让带上你,多让那些高门贵妇看看你,说不定就有人家相中你,不用我们费事呢。”
燕驰飞今日也起了个大早,他休养三日,自觉恢复得不错,便打算今日出门去探望孟珠。
那日他们落水后,怀王的侍卫立刻上了那艘肇事的画舫,可惜船上除了船夫外再无旁人。
那画舫属于一名专事船只租赁的商人所有,上元节时游船河看花灯的人多,却并非个个人家中都有自己的船,租船的生意比往日红火几倍,那商人也记不清到底是谁租了那条船。只是事先收足足金,然后安排船夫开船到约定的地点接人。
侍卫们让捉到的船夫与商人对证,没想到那船夫根本不是船行里派出的,真正的船夫不知去向,假船夫倒也没需多少拷问便招了供,他本是城外的一个乞丐,有人给他重金要他办事。对方究竟是何人,他根本毫不知情。而且那人与他见面时一直戴着斗笠,只堪堪露出半个下巴,便是想根据他的口述画出肖像也不可能。
至于刺伤燕驰飞的那人,因为燕家船到时,燕驰飞和孟珠已被冲走,直到半夜找到人时才知道燕驰飞受了伤,当然也就没人注意过当时河里还有其他人在。
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燕驰飞见到万氏时,如实将得到的消息相告,听得她唏嘘不已:“这些人也太胆大妄为,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万氏对燕驰飞这个女婿不能更满意,自然也愿意为他制造些与孟珠相处的机会,便将人带去海棠苑中,留下燕驰飞于孟珠独处。
可惜,孟珠还在发烧,一日里大多时候浑浑噩噩地睡着。燕驰飞在孟珠床边坐了一个时辰,她一直没有醒来,最后两人连话也没能说上一句。
孟云升从衙门回来后听说燕驰飞进了女儿卧房,大感不满:“未婚夫妻便不是夫妻,怎么能如此不加防备呢?”
万氏说:“让他们多相处相处,增进感情,将来成婚后不是能过得更好?”
孟云升酸溜溜说:“不是在郊外相处了整夜,还嫌相处得不够多么?”
越看女婿越顺眼的丈母娘万氏完全不能理解丈夫身为岳父怎么看女婿怎么不顺眼的那颗心,瞪他一眼,说:“人家那是救了你女儿的命,怎么还嫌三嫌四的。”
说完吹了灯,赌气背对他睡。
海棠苑,孟珠卧房中,早已吹熄的灯此时被点亮,燕驰飞一身黑衣站在桌旁。
孟珠还在睡着,为了发汗身上盖着三层棉被,小脸热得红扑扑的。
燕驰飞傻乎乎地站了一会儿,等身上寒气散尽了,才走到床边。
他本来已睡下,不想做了个噩梦,梦到前世自己千辛万苦,终于回到故土,以为能与妻儿相聚,得到的却是他们早已离世的消息。
醒来后怎样都不能放心,一定要过来亲自看看孟珠好好的才行。
这时看过了,是否该离开?
他坐在床边,犹自有些不舍,孟珠恰在此时睁开眼,半梦半醒地看到他,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这么晚啊,好困,快点睡吧。”
然后,无比自然地往里挪了挪,给他腾地方,还不忘体贴的掀开被子。
燕驰飞坐在那儿没动。
孟珠等了一会儿,不耐烦起来,撅嘴抱怨:“怎么还不上来,这样我好冷的!”
燕驰飞终于爬上床来,在她身旁躺下。
孟珠满意地钻进他怀里,小脑袋一直亲昵地蹭他胸口,不时说:“好奇怪啊,驰飞哥哥,你今天怎么不暖了?”
“那是因为你今天太热了。”燕驰飞给她盖好被子,轻轻亲了亲她额头,“快点睡吧。”
孟珠很快安静下来,燕驰飞一直醒着,听到她呼吸渐渐变得沉稳绵长,低头在她发顶轻吻,口中许诺:“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过得比前世好。”
说完,他便搂紧孟珠,阖眼打瞌睡,睡在他怀中的那人却缓缓睁开双眼。
☆、第29章 城18
第二十九章:约会
这辈子?上辈子?
他在说什么?
孟珠本来真的睡着了,不过燕驰飞一说话,她就醒了。
她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地,好半晌才琢磨过来,难道燕驰飞也是重生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碰到同类的孟珠很开心,应声说:“你要带我出去玩,我们说好的。”说完,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燕驰飞被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低头看,孟珠轻轻打着鼾,睡得正香。
原来是说梦话!
他还以为她听见了他刚才的话。
是,答应你了,答应了一定做到。
燕驰飞在心里回应她。
有燕驰飞抱着,孟珠睡得舒服,出了满身汗,第二天早上高烧终于退了下去。
红荞和绿萝一个帮她擦身一个给她喂粥。
孟珠三天几乎没吃过东西,这会儿一碗清粥哪能管饱,强烈要求吃别的。
“乖乖,别急,煮了一锅呢,都是给你的。”知道饿,那就是真好了,万氏高兴坏了。
“不要喝粥,我想吃肉。”孟珠拉着万氏衣袖撒娇,“娘我嘴里苦苦的全是药味,让我吃点香的吧。”
万氏不肯答应:“你几天基本没吃过东西,还是吃点清淡的养养胃,肉食不好克化。”
孟珠抱着原本背靠的引枕在床上打滚:“想吃好吃的,人家快要饿死了,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和病魔作斗争,说不定一会儿又烧起来了再也退不了。”
“别胡说八道!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万氏气得一手捂住孟珠的嘴,一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她哪里真的舍得打这块心头肉,只不过装腔作势吓唬吓唬而已。孟珠半点不疼,当然吃不到教训,笑嘻嘻地滚到床里去,嘴里还在嚷嚷:“不管不管,我就要吃,人家说嫁出去的女儿才是泼出去的水,我这会儿还没嫁呢,娘就舍不得给我吃肉了……”
能够装小孩子向娘亲耍赖撒娇的日子真是太幸福了!
重生回来后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可从大方向上看,其实一切顺利,孟珍被送走了,未来的小叔和婆婆都活得好好的。
还有,燕驰飞竟然也是重生的!
孟珠把脸埋在引枕里嘿嘿傻笑,她之前还在担心不知道将来怎么去提醒他关于那场战争的事情,现在不用她说,他自己也肯定会想好办法应对。
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忽然被卸下,那份轻松令孟珠格外飘飘然。就像终于穿过黑暗见到光明,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都会变得分外美好。
其实较真说起来,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少了上辈子两人一同经历过的种种回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孟珠觉得燕驰飞的感想一定会与自己类似,鉴于自己知道他重生的秘密后这般开心,她决定自己的秘密要留到新婚夜,再最特别的时候给他最特别的新婚礼物。
至于现在么,先向燕驰飞讨一点利息,让他履行承诺,带她出去游玩一番。
孟珠让绿萝拿来纸笔,在炕桌上写信给燕驰飞,写好后用火漆封了,命如霜送出。
几日后,孟珠收到了回复,那是由蒋沁发出的邀约,请她到蒋家在汤泉山的温泉庄子去做客。
同时送到孟国公府的,还有丹阳长公主府的请柬,指名邀请孟珍和孟珠两位姑娘到长公主府上赴宴共赏盛开的腊梅。
若说前一份邀请让孟珠喜悦兴奋,后面这一份带给她的便只有害怕与恐惧。
按照当初夏侯旸所说,他与她相遇便是在这次赏花宴上。
这次明面上是赏花聚会,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太子妃小蒋氏亲自相看众家闺女,给庶长子明王夏侯凌挑选王妃。当时孟珠已与燕驰飞定下婚期,虽然被指名邀约,但就算皇家也不可能明抢臣子的妻子,她自己更是抱着给姐姐孟珍做陪的心态而去。席间孟珍果然表现出色,得到小蒋氏肯定,成为未来明王妃的人选。当时孟珠只觉得姐姐名副其实,如今想来,或许与她和夏侯芊素来亲密也不无关系。
至于夏侯旸,孟珠记得并不那样清楚,不过是入席前去解手的路上见到他被几个刁钻的丫鬟骗上树摘果子,不小心跌下来摔伤了头,于是助他裹伤。她只是一时好心,根本不曾在意过对方是谁,就算如今想来也记不起当日那人究竟是何模样,哪里知道竟然惹来一场祸事。
说起来,后来太子出事,明王亦受牵连被贬为庶人,孟珍当时还未过门,这桩婚事也不了了之,只是后来有传言说孟珍克夫,又因为到底是曾入选皇家儿媳妇的人,大多人家出于避忌也好,怕被刑克也好,总之无人肯在与她议亲。
如今想来,那样一场花团锦簇的盛宴,倒成了孟家姑娘厄运的开端。
孟珠不愿回这帖子,故意把她压在一堆书信最下面,假装自己尚未曾见到。
不料午睡后李妈妈过来询问:“三姑娘可看到长公主府的送来的帖子?老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姑娘这边可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的,姑娘身子尚未大好,要说什么问什么都由我传话,免得姑娘跑来跑去累着,不利恢复。”
这般紧迫盯人,真是想逃避都不行。
孟珠装傻:“什么帖子?病了好几天,攒了一堆的书信,到现在还没看完。”说着动手翻炕桌上信函,“原来在这里。”
再假装看过一遍后,歪头问李妈妈:“祖母希望我怎么回复呢?”
李妈妈是孟老夫人的陪嫁,甚得重用,此时也不与孟珠兜圈:“老夫人的意思是她不会让大姑娘回来赴宴,所以想让三姑娘应下邀约,毕竟两位姑娘都不去的话,未免太不给长公主面子。”
孟珠不情不愿地“喔”一声。
李妈妈也是打小看到她大的,当然瞧得出她的情绪,又好声好气地哄劝:“长公主好热闹,肯定邀约了许多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姑娘去了肯定不愁遇到平日要好的玩伴,说不定还能结交新朋友,不是很好。”
孟珠咧嘴朝李妈妈办个笑脸,当着她的面把回帖写好,让人送了出去。
很快到了与蒋沁相约的日子,因为孟珠大病初愈,家中长辈没一个真正放心,便派孟珽亲自护送她出门。
蒋沁那边也有人护送,人选正是她的好表哥,孟珠的亲亲夫君燕驰飞。只不同的是蒋沁穿着胡服,与燕驰飞各骑一匹马,孟珠却被她娘用厚棉袄和狐裘斗篷裹成球,团团地塞在马车里。
半途上两拨人马相遇,孟珠看着蒋沁英姿飒爽的模样好不艳羡,一个劲儿求着哥哥让自己也骑骑马。
“外面冷得很。”孟珽少年老成,此时自是谨记着自己的责任不会通融,“何况你也没带骑装。”
“我带了我带了。”孟珠连忙摇头又点头,让丫鬟在行礼里多塞几套衣裳一点都不难,只是有万氏看着没办法把她的马儿一同带出来。
燕驰飞看见孟珠一直把头伸在外面,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驱马过来说她,开头第一句话与孟珽一模一样:“外面冷得很。别一直把头露在外面,快点回去坐好。”
“驰飞哥哥。”孟珠娇娇喊他,尾音拖得长又长,听得孟珽直咧嘴,“我想骑马。”
“不行!”燕驰飞一口回绝,“你病才好,回头喝了风当心又病了。”
她没有那么娇弱好不好!
孟珠双手扒窗框,眨巴着眼睛求他们:“就一会儿,一会会儿。”
可是两个人都板着脸,好像两尊门神似的守在她窗外,就是没人肯点头。
蒋沁也凑过来帮腔:“就让她骑一会儿吧,她整年都没碰过马了,昔日马球队名声响当当的一枝花,如今宝刀未老,人先退役,一时肯定接受不来,偶尔也让她欢喜欢喜才好,不然郁闷久了要生病,心病可比身病难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