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游在常府里过得并不如意,他才学出众,但因是庶出,姨娘不受宠,嫡母还要强,压着他不许他出头,偶尔还会利用他的诗句告诉天下学士,是她那个废物嫡子所写!
常游时常因此郁郁寡欢,到后来似乎是望见了自己永无出头之日的模样,也彻底放弃了挣扎,流连温柔乡,同温柔乡的那些小倌打得火热。
旁人不知道,但礼部尚书作为他们的任课先生,却知道常游是个怎样的人。
他有才学,长得也不差,参加科举,不说一定会位列三甲,进士之中必然有他的位置。
可惜终究败在了他出生和喜好上。
礼部尚书很是惋惜,时常同颜回唠叨这些事,颜回听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些,私底下还见过这个常游。
面相生得的确好看,不是云司离那种面如冠玉,也不是容玦那种冷冽如霜。
人看起来有点阴沉,也不爱说话,但若是遇见感兴趣的人或事,眼神里就会带着光。
他朋友没几个,跟太学里的那群学生交情也不深。所以知道他是断袖的人,几乎没几个。
颜回手指在暖手炉上轻轻敲着,转向常御史时,眼中带着明晃晃的讽刺:“你家那位有多凶悍,在这京城无人不知。恐怕连御史大人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庶子的才学究竟有多好吧?”
常御史忽然红了脸,整个人都跟着结巴起来:“你……你简直胡说八道!”
颜回也不同他争辩,双眼盯着常御史,却是对云间月道:“所以现在,我很怀疑,那日在行云阁给你送点心和茶水的,究竟是不是常游本人?”
平时连话都不爱与人说,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往温柔乡里钻,哪来的心情去巴结别人?
颜回继续道:“至于这些字画也不可能是出自常游之手——一个闻了女人的胭脂水粉味都会吐的人,又怎么藏着女人的画像?”
云间月又想起临死前,在船上见到的常游。
在鲜血的遮掩下,他衣衫看起来有些旧,但却很干净,腰间挂着一个香囊,上面隐隐绣的是一株兰花。
临死前转头看向她时,眼底全是无奈和绝望,灰扑扑的,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不情愿就这样赴死,却又逃不过命运,放弃挣扎。
常御史脸色铁青,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怒目瞪着颜回:“你……简直就是污蔑!我儿堂堂正正的一个好男儿,且是你眼中那等腌臜恶心的死断袖!”
颜回脸上依旧挂着笑,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眼中的冰霜。
但他没接常御史的话,而是转向容玦,笑意盈盈的问道:“如何,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容玦扔了手中信纸,淡淡道:“笔迹乃是伪造。”
颜回眼皮轻轻一垂,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云间月还在重华宫时,闲来无事时就会练字,翻找整个重华宫,说不定能找出一沓字帖来。
有心人要是利用这些字帖去模仿她的字迹,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玩意儿就敢往公堂上呈,府尹大人,你这里是收破烂的地方吧?”颜回收起笑意转向京兆府尹,道,“深更半夜,还要拿这种事情去打扰皇上,我看你这京兆府尹还是赶紧拱手让人的好!”
京兆府尹今夜流的冷汗,将他衣衫都打湿了。
他弓着腰,简直要将颜回当祖宗供着:“是是是,颜先生说的是……下官、下官再好好查!一定找出真凶……”
常御史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道:“真凶就在眼前,还要怎么找!姓姚的,你今日要是不给本官一个交代,本官就上禀皇上,参你一本!”
京兆府尹不是瞎子,知道自己身后是谁。
他立即挺直腰板,客气地对常御史道:“御史大人,你方才也听到了,画上之人并非镇国长公主,字迹也是伪造。是以,杀常游公子的人究竟是谁,还有待查证!”
常御史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狗仗人势的东西……”
“嘴里不干不净,长随替本侯掌嘴!”容玦眸光一撇,眼神幽冷。
季长随得了命令,飞身上前,拿着佩剑的剑柄就朝常御史的右脸打去。
只听清脆的一声“啪——”,常御史被打得眼冒金星,险些连牙都掉了。
容玦继续道:“污蔑长公主,藐视皇权,再打!”
季长随扬起剑柄又是一下打在他左脸上!
他是习武之人,手重,在加上心底对常御史的作为很是鄙夷,打人时根本就没留情。
两下结束后,常御史的脸已经肿了,右边那颗摇摇欲坠的牙也终于落了。
他摔回椅子上,吐出一口血沫,眼底全是恨意!
容玦冷笑一声,继续道:“昏聩无能,伪造证据,继续打!”
季长随还要动手,京兆府尹虽怕了这些贵人,但也不能由着他们这样大人。
他连忙上前,弓着腰拦住季长随的手,盯着他的双眼,却是对容玦道:“侯爷,他好歹也是都察院御史,再有罪,也得由皇上下令责罚,您打两下出口气就够了,再下去……人怕是要不行了。”
按容玦的意思,将人打死了也不过。
但颜回尚且还有顾忌。
他道:“你与小月儿新婚,见血不好……再则此人留着还有些用处,打死了可不好。”
容玦便转头看了云间月一眼,见她神情冷漠,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便知她在想别的事情。
他递给季长随一个眼神,后者便放过常御史,退了下去。
容玦道:“本侯可能将人带走了?”
常御史嘴疼,不敢说话。
府尹大人点头哈腰,谄媚道:“您请您请……”
容玦带着云间月头也不回的走了,府尹大人连忙去送。
颜回在椅上坐了半响,才起身走向常御史,倾身盯着他的双眼道:“你这都察院御史,今日怕是到头了。不过……不想被抄家灭族,就将你背后之人说出来。爷要是高兴,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
常御史呸了他一脸,鄙夷道:“呸!狗东西,你跟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一样叫人恶心!”
颜回往后退开一步,避开他的唾沫星子,缓缓笑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是慈宁宫那位吧?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杀掉儿子来求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