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北不怒反笑。
什么?
问你手机号码。
男生不解地看着他,倒是老老实实把号码报了一遍。
这边他话音未落,只听见一声响亮的机械音从围着看好戏的学生群里传来出来。
&O~~
这一声犹如惊雷,把人群都炸开了。
所有的人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范侠这边还在跟教官死犟呢,听到声音也转过脑袋。
江南?
摩托罗拉手机的标志性铃声就是从江南身上发出来的。
他刚才正一脚踩在栏杆上,满脸好整以暇的表情看好戏。听到声音后,像是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往地上一扔,接着拔腿就跑。
我的手机呀!
看到自己新买的手机就这么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电池板都跌出来了,男生发出了一声悲鸣。
小畜生有种别跑!
范侠哪里还不明白,他趁着教官不注意,挣脱了桎梏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宁小北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拿出一部手机,往丁哲阳手里一扔,跟着也冲了过去。
哇哦,走,看看去!
看到这一幕,孩子们都沸腾了。
几百个孩子撒丫子地跟在宁小北身后,教官们怎么吹哨子都拦不住。
我的手机啊,坏了
刚才还嚣张到不行的男同学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手机残骸哀叫不已。
丁哲阳把自己带来的诺基亚塞进口袋里,冷笑一声越过他,跟上了大部队。
别跑,死小子你给我站住!
范侠一路狂奔,穿过操场,越过无人的教学楼,几乎伸手都差点抓到江南的衣服。江南眼看自己要被追上,干脆调转了方向,往东边围墙那边跑去。
范侠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这是要逃出去呢。
昨天他難份就注意到了,东边墙角下堆了不少杂物,都是历年淘汰下来的破旧课桌和坏了的教学道具,那小子昨天晚上就是踩着那些东西翻出去的。
站住!还跑呢!
范侠一路追到墙边。
那江南毕竟天天从这里过,踩着层层堆叠的破桌椅,驾轻就熟地跃了上去。
范侠不甘示弱,双手双脚并用也往上爬。
那破桌椅本来就是随便瞎堆的,怎么经得住两个男孩的分量,顿时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显得险象环生。
范侠,下来,别追了。
宁小北追到墙角下,双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抬头喊道。
他跑不掉的,丁哲阳已经报警了。
这出请君入瓮好戏就是宁小北和丁哲阳联手导演的,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就是为了把江南的真实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行,我不能让人欺负你!
范侠回过头答道,踩在桌凳上的脚不小心一滑,踩着的凳子哐的一下落到地上,后面赶到的众人齐齐惊呼。
范侠同学,下来,下来呀。
顾老师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学生要是出事,他怎么跟家长和校长交代啊。
你给我下来,小畜生。
范侠稳了稳身子,换了个落脚点继续往上爬。
那江南先一步跳到了墙上,他转过头,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群,慌得直冒冷汗。
我求求你,你别追我了!是我偷的,放过我吧。
他闭着眼睛,冲着范侠大叫。
范侠咬着牙一手抓着凸出的课桌桌角,伸长右手去够他。
也许是真的被逼急了,江南内心竟生出了一股歹毒的心思。
看着下面这一脸义愤的小黑皮,他双手紧紧地把着墙砖,对着下面那张被范侠趴在身下的课桌,曲起右腿膝盖,狠狠地踹了下去
哇!
众人惊呼。
范侠陡然失去了支撑,无助地挥舞了几下胳膊,接着整个人朝后仰去。
经过刚才那阵抖动,除了破桌椅,废弃的教具也散了一地,一根棕色的木质的大型三角尺突兀地竖起,正对着范侠的后背,正对着左心的方位。
天啊!
下方的学生们齐声大喊起来,常乐蕴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
范侠!
说时迟那时快,宁小北用肩膀生生地将那尺子撞到一边,他上衣的袖子被拉出一道口子,鲜血刹那间涌了出来。
木尺上的倒刺瞬间扎进血肉,然而此时,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了。
高高地托起带血鲜血的胳膊,宁小北硬是在范侠落地前,挨到了他身边,双手拢着他的脑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托住了他。
咚地一声,两人双双倒地。
黄色的尘土扬起,抱在一起的两人一阵翻滚,最后重重地撞上了墙角边的大树上。
刹那间,鲜血从宁小北的脑袋上流淌下来,洒向泥地。
直到晕倒前的最后一刻,他都保持着牢牢将范侠护卫在怀里的姿势。
左手手腕上的佛珠散落,檀香木的珠子嗒嗒嗒散了一地。
丁哲阳和常乐蕴举起双手,同时尖叫着的,哭泣着朝地上扑了过来。
救人啊,快救人啊!
救救他们!
另一个世界里,某个昏迷已久的人,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深深地呼吸一口,登时感觉整个肺部就像是漏了风的风箱一样呼啦啦作响,再想要多呼一口就疼得慌,范侠不由得痛苦地发出一声低吟。
闻着空气里消毒药水的味道,范侠眼珠转了一圈,终于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医院,这里不是酒吧,是在医院的病房。
小北
第一个闪入他脑中的念头就是宁小北。
他惊慌地叫了出来,还记得在自己被刺倒下时的那一刻,小北好像也受伤了。
小北呢,小北在哪里?他没事么?
他挣扎地半直起身子,平日那么灵活的身体,现在却感觉像是借来的一样,让他刚到一阵挫败。范侠习惯性地想要骂句脏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此刻被人紧紧地捏着,掌心微凉,是熟悉的感觉。
小北
范侠侧过脑袋,呆呆地望着靠在他床头边的人。
他贪婪地看着他。看着他如同白玉般易碎的面颊,看着他浅到几乎没有血色的唇,和他脑袋上那无比刺目的白色绷带。
他想起来了。
那天在酒吧遇到的两个人就是这几个月本市着重通缉的犯人,他们局里配合市局,在这二人的住所和父母家蹲点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没想到那么巧,居然会在那间酒吧里遇上。
两人见到他的警官证,想也不想,转身就跑。
他一边拉住其中跑得慢一人的胳膊,一边要求酒吧老板立即打电话报警。
混乱中,宁小北醒了过来。
在见到另一个通缉犯要冲着范侠的后脑袋企图砸酒瓶的时候,宁小北一把推开了范侠,自己的后脑勺却被重重击中了。
范侠转过头,看着红色的鲜血从小北的脑袋上流淌而下,就像是一朵红梅花开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酒吧里的客人顿时尖叫起来,纷纷做鸟兽散。
范侠愤怒了,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燃烧了起来。他们居然敢伤他,他们居然敢!
那两个通缉犯看到既然已经见了血,也就不再顾忌,一人掏出了腰间别着的蝴蝶刀,一个则从旁边的桌子上又拿起一个空酒瓶,拉过一个来不及逃走的女客人,想用她作为人质要挟范侠。
若在宁小北清醒的时候遇上这件事,哪怕不说和范侠联手反击,至少不会添乱。但是本来就喝得半醉,脑袋上又挨了一下的他,很快就成为了第二个人质。在挣扎的时候脑袋上又被抡了一下。
一片混战之后,范侠倒在了血泊中,宁小北也晕死过去。好在那两个通缉犯正企图夺路而逃的时候,收到报警信息的警察们赶了过来,将他们当场绳之以法,马不停蹄地将这两人送到医院抢救。
都是因为他,连累小北受苦了。
范侠心疼地反握住他的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边。
噗
本来一副沉痛的表情,却在下一秒破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位护士小姐给宁小北包扎的伤口,把他弄得圆头圆脑像个一休哥就罢了,偏偏还在宁小北见不到的地方打了一个端端正正,可可爱爱的蝴蝶结。
这下不像一休哥了,倒是想小时候吃的棒棒糖。
一个都要奔四的男人被弄成这样,可不是太可笑了么。
他不笑还好,一笑之下牵动起了伤口,不住地连连咳嗽起来。
被惊醒的宁小北抬起头,睁开朦朦胧胧的眼睛,欣慰地笑了。
你终于醒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武打片
第60章 他的志愿 二更
在教官们的围追堵截下, 江南还没逃出多远就被抓回了学校。
其实范侠也不是很明白,这家伙觉得自己能逃到哪里去?逃得了和尚还能逃得了庙?
你现在倒是说得头头是道了,那你那天追什么追呢?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算, 害的人家小北也受伤了。
赵景闻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手里,点着他的脑门说道。
嘿嘿, 我当时不是脑子一热么,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范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有宁小北做肉垫,但是他那一下摔得不巧,右腿还是骨裂了。现在打了夹板, 天天不是在家坐着就是躺着, 感觉自己都要发霉了。
宁小北则是磕破了脑袋,左手胳膊也被划破,两处加在一起缝了二十多针。
那天顾老师叫了120后, 救护车把他和小北送到镇上的诊所。
结果医生双手一摊说他们这里什么像样的设备都没有, 不能做检查,需要转院。接着他们又被送回市区的三甲医院,长途奔袭又是好一番的折腾。
好在片子的结果出来, 小北那颗全年级第一的金贵脑袋平安无事, 胳膊上的伤也只伤及皮肉,多养两天就没事了。
宁建国在刚得知自己儿子被人冤枉成小偷, 还无故受伤后差点暴走, 想要找人拼命。那愤怒的样子是范侠从未见过的,他一直以为比起自己的火爆舅舅, 宁伯伯是个很温和很温和的老好人。
可见一旦触及老好人的底线,他也会发狂的。
宁建国到现在也不敢跟宁老太提小北受伤的事儿, 而且最近他要忙活儿的事情太多了。
建德里确定要拆迁了。
过完五一劳动节, 拆迁办的人员正式入驻了他们的居委会, 开始挨家挨户谈动迁条件。
虽然宁老太不再死命抗拒,也让宁建国主动去和他们商量分配补偿的问题。但是只要看到那些带着各种测量工具,头戴安全头盔的师傅们对着宁家的老房子指手画脚,老太太就忍不住默默流泪,劝都劝不住。
今年的夏天都过了一半了,老太太的胸前还是空空荡荡的。水香婆婆过世之后,再也没人会给她送来鲜花了。
上海的花店那么多,建德里门口就有两爿。但人家卖的都是玫瑰百合康乃馨,不会做这五毛一块的生意,宁建国想自己买都买不到。
后来小梅又陪着老太去过水香婆婆的家,发现那里已经早一步被拆掉,现在就是个大工地。
雕花的木门,青瓷大缸,刻着小天使和忍冬花的门楣扔了一地。老太太回家之后越发的闷闷不乐,急坏了小梅姑娘。
自从上回的事儿后,小梅姑娘就彻底和家里断了联系。
据说她哥嫂因为不肯还人家的彩礼钱,在乡下又和那个一只眼闹过一场。他们坚持自己也是被一只眼骗了,不知道他还没离婚,还反咬一口,说他故意要犯重婚罪。一来二去最后的结果就是小梅家退还一半的礼金,剩下的一半作为小梅的精神损失费。
当然了,小梅本人是绝对拿不到这笔钱的。所以说来说去,他哥嫂还是稳赚不赔的。
经过那一次,小梅的心彻底凉了。她再也不会寄钱回家,只当自己没有这门亲戚了。
现在在她心目中,只有宁老太一个亲人,她对着宁家佛龛里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发过誓,要服侍老太太一辈子。
她哥嫂等了几个月都收不到上海汇去的钱,开始接连不断地打电话和写信。
电话打到建德里的公用电话亭,围观过她兄嫂上门闹事的小卖部阿姨直接挂断。寄来的信小梅连看都不看,撕得粉碎后就往垃圾桶里一扔。
时间久了,那边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对。少了小梅这棵摇钱树,他们心里自然是不会甘愿的,只是上次吃亏的太厉害,差点被关进拘留所,真的不敢上门惹事了,于是渐渐地就断了音讯。
为了让老太太心情开朗些,前段时间宁建国拜托丁哲阳的父母,给老太太报名了一个黄山疗养团,让她和小梅两个人去山里避暑。
上海的夏天最是烦闷,去外地看看好山好水,说不定心情能好些。
算算时间老太太要九月才回来,那时候小北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告诉老太太也不迟。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受伤,也算是因祸得福,范侠和宁小北都不用参加军训了。
这几天上海的温度直逼三十九度,而且看起来老天爷并没有下雨降温的意思,连知了都热得叫不动了。
一想到自己和小北天天呆在空调房里吹冷风,丁哲阳和常乐蕴两人就只能在大太阳底下傻站着。不仅如此,还要学踢正步,走方队,跟小企鹅一样重新学走路,一个礼拜下来可能晒得比自己还要黑,范侠就乐得不行。
傻子的快乐总是简单的。
by Ning Xiao bei。
你妈妈已经到机场了,下午飞。让我看好你。
赵景闻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短消息后说道。
范侠这次受伤的消息终于把他妈给惊动回来了。她已经和那个深圳老板分手,目前常驻香港,与一个女朋友合伙开了一爿精品店。
范侠问她卖什么,老板娘自己也说不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总归不差钱就是了。
宁小北听出可能是做代购水客,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活儿在现在这个时代合法不合法,只好也当做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