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她发现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在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面完全没有办法使用的时候，孙小花再也承受不住了。
    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孙小花也不例外，当发现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之后，孙小花彻底崩溃了，哭哭啼啼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都告诉了戚妄。
    “这个世界已经重启了一百九十八次……有一万多人……还有九十九个同事也陷入了这个世界里……我是来救他们的……”
    孙小花哭哭啼啼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信息都说了出来，到最后她大约因为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整个人反而变得镇定了许多。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根据我们的研究，这个世界最多再经历两次重启，便会彻底崩溃，所有的数据都会被淹没，那一万多人，还有我的九十九个同事，他们全都会死……当然，这或许还要包括我，我也会死在这个世界之中。”
    孙小花靠在墙壁上，仰头看着已经退后到一旁的戚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对不起。”
    孙小花喃喃地说道：“虽然我觉得这声道歉很虚伪，好像我在绝境之下为了活命才说出来的抱歉，不过，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他们这些技术人员其实在游戏上线的时候进入过虚拟游戏世界，进行最后的调试，孙小花其实也是那个时候的测试人员之一，那个时候虚拟世界的真实度其实并不高，所有后来那些玩家说游戏世界真实度很高的时候，孙小花还有些奇怪。
    毕竟她自己亲身感受过，真觉得真实度并不算太高，比不上其他几个大公司出品的虚拟游戏。
    这款游戏最后会大爆特爆，也是孙小花没有想到的，每一个游戏玩家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款游戏很真实。
    【当我们进入到那个游戏世界的时候，就仿佛真的进入了另一个空间里面似的，里面所有的一切，都很真，我玩得时间长了，甚至会以为我真就是2002年的人。】
    【我也是这样的，当脱离游戏出来的时候，我会有怅然若失的感觉，那么长的人生，其实真的是我的人生，我好像就是一千年前的人。】
    【这款游戏真的是我玩儿过的虚拟游戏里最真实的一个，当你进入其中的时候，完全不会感觉自己是在玩游戏……】
    当看到这些评论的时候，孙小花觉得十分奇怪，她进入过那个世界，完全体会不到他们所说的那种真实感，不过她最后将一切归咎于她不是抹除记忆进入的，或许那些玩家因为是被抹除了记忆，又被游戏人物的数据所覆盖，所以才会认为自己真的经历了一千年前人类的生活。
    严格算起来，这是孙小花第二次进入这款游戏，而这一次进入之后，跟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同。
    她体会到了那种真实感，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游戏里出去的那些人会说这个虚拟世界很真实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经常与外面的工作人员沟通，如果不是因为她拥有改动这个世界某些数据的权利，她恐怕也会以为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的戚妄时，孙小花突然觉得很愧疚。
    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然而戚妄却说道：“你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这一切吗？”
    孙小花的这番话，也补全了最后一块缺失的拼图，让戚妄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难怪原主的记忆会出现问题，原来他并不是第一次遭遇那样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改变，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就像是命中注定似的，原主会一次次经历家暴，经历父母死亡，经历校园霸凌，然后在绝望之中死去。
    悲剧或许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那是原主的心结，也是困住他的梦魇。
    第1375章 黑暗的深渊
    早在这个世界被当作游乐场的时候，悲剧便已经注定了，像是戚妄这样的悲剧还有很多，可是那些侵入到这个世界之中的玩家会在意吗？他们并不会在意，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等到游戏结束他们可以脱离这个世界，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痛苦的只会是这个世界的人罢了。
    “我不相信你们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不妥当的地方，你们真的确定这个世界就是你们自己所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游戏世界又凭什么可以火爆全球？”
    戚妄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但就是他这种平淡的语气却将孙小花心中隐秘的那些阴暗念头全部勾了出来。
    真的没有人怀疑过吗？
    别人孙小花不敢说，但是她自己确确实实怀疑过的，因为每一个游戏玩家对他们的游戏世界评价就是真实，几乎所有的玩家在离开游戏世界之后，都会说那些npc与他们之间的互动一点都不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孙小花其实看过很多游戏玩家对他们公司那款虚拟游戏的评论，看得越多，孙小花心中便越发不安了起来，因为身为研发者之一的孙小花其实很清楚他们公司在全球的各类游戏公司里面根本算不上什么出名的公司，他们所拥有的技术相比较于很多顶尖的游戏公司来说要差上许多。
    其他很多顶尖大公司都无法做到的npc拟人化，他们公司又凭什么可以做到？
    但是这款游戏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实在是太过庞大，因为无数的游戏玩家体会到了游戏的真实性，他们沉迷于其中，之后又有其他的玩家慕名而来，导致他们游戏上线的人数变得越来越多。
    公司所获得的利益当然也就变得越来越庞大。
    财帛动人心，如此庞大的利益摆在他们的面前，而且这些利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完全于他们，就算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又有谁会说？
    而且他们自己抱有侥幸思想，不断地催眠自己，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自己研发出来的一款虚拟游戏，或许是因为在研发的过程之中他们的技术有了进步，这才导致了游戏之中的npc智能性提高。
    更何况每一款虚拟游戏投入市场之前都是要经过相关部门检查核验的，那些检查部门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们自己又何必胡思乱想呢？
    因为种种原因，最后那些不和谐的地方就被他们所忽略了，而后几年的时间下来，他们已经忘记了当初发现的那些不对，彻彻底底地将这个世界当做了他们自己研发出来的虚拟游戏世界。
    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戚妄的质问，孙小花却觉得十分心虚，她想要辩解，但是那些话全都堆积在了嘴边，看着戚妄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孙小花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到这个世界来是为了什么？解救那些沉迷在这个世界的游戏玩家吗？我不明白，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在这个游戏世界玩耍，那为什么还要解救他们呢？”
    戚妄说着便蹲了下来，目光与孙小花的对视，他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了孙小花此时狼狈的模样来。
    “这是又何必呢？既然喜欢这里，那不如留在这里，彻彻底底与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真正体验这个世界的一切不是更好吗？”
    察觉到戚妄话语中的认真，孙小花艰难地开口说道。
    “不能这样，这个世界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我们要离开……”
    一万多人沦陷在这一款虚拟游戏世界之中，如果不将他们拯救出去的话，梦境公司的人恐怕这一辈子都要在监狱里面渡过了。
    此时此刻，孙小花已经认定了就是戚妄这个人掌控着虚拟游戏世界的一切，他可以操控这个世界，拥有的权限甚至比她这个技术人员拥有的权限更高，孙小花面上露出了哀求之色，眼泪顺着面庞滑落下来。
    “他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我向你保证，不管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只要你肯放他们离开，从此以后我们便不会随意进入到这个世界之中，我们将这个世界重新还给你好不好？”
    听到孙小花所说的话之后，戚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带着孩子特有的稚嫩之意，可是传入耳朵里面的时候，却将她的耳膜刺得生疼，孙小花难受的捂住了耳朵，面上露出了浓浓的痛苦之色。
    “现在你想到了要将这个世界还给我了，那之前呢？你们一次又一次的进入这个世界，可曾想过将这个世界还给我？你们可曾想过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可曾想过，就是因为你们的肆意妄为。毁掉了多少人的人生？”
    “不过你们又怎么会在意呢？毕竟在你们的眼中，这就只是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罢了，这里就是你们的游乐场，是你们可以肆意狂欢的地方，在这里，你们摆脱了束缚，可以肆无忌惮地做在外面不敢做的事情。”
    “反正只要将数据格式化，然后重启游戏，一切便又重新开始了，而过去发生的一切便会被抹消，这个世界的存在会遭遇什么，对你们来说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我只不过是满足了你们的愿望罢了，为什么你们还想着要逃离这里？既然现在你们想要逃离，那当初又为什么要进入这个世界呢？你们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自相矛盾吗？”
    孙小花此时的脑子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根本无法回答戚妄的问题，她呆呆地看着戚妄，泪水已经遍布了整张面颊，她此时嘴里面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仿佛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她便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看着此时狼狈异常的孙小花，再想到自己刚刚见到她时候的模样，戚妄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无意义的笑容来，然后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起身，四周的空间又开始涌动，变形天花板升了上去，四周的墙壁也重新恢复了正常模样，地板也随之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和刚才一样，并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何必这么害怕呢？你看现在这里不又都恢复成了正常模样吗？既然如此，那你又为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哭什么呢？想开一点，就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吧，你继续方便，我先出去了。”
    话音未落，戚妄已经走出了卫生间，他甚至贴心地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了，让孙小花一个人待在那个空间里面，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戚妄往前迈了一步，不过他想到了什么，脚步随之停了下来，跟着回头朝着厨房里面看了过去。
    他们家的厨房并不大，宋童玉一个人在里面就将厨房占满了，此时她在里面忙的团团转，切菜备菜，起锅烧油，然后下锅炒菜，宋童玉忙得热火朝天，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隔壁卫生间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盯着宋童玉看了很长时间之后，戚妄收回了目光，一步步地走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的徐长英看到戚妄出来，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然后献宝似的将自己刚刚剥出来的那些核桃仁放在了戚妄的面前。
    “戚妄，医生虽然说你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了，可是之前你到底是伤到了脑子，人家说吃什么补什么，不过吃核桃也是很补脑，你先吃一点补补脑子，等明天阿姨去菜市场给你些猪脑子炖汤喝。”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徐长英因为对宋童玉失望了，连带着对他这个被欺负的孩子也疏远了，甚至都不让孙小花与原主来往。
    就算路上徐长英见到原主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地避开，并不与原主产生任何交流。
    好像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就没有人对他释放过善意，那些人要么就是对他敬而远之，要么就是在欺辱霸凌他，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恶都呈现在了原主的面前，他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也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光明存在，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在他的父母死去之后，他的心里面也就充满了自毁的情绪，而后的那些霸凌也就成为了他最终走向灭亡的导火索。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宋童玉发生了改变，而之前对他不假辞色的徐长英，以及当他是陌生人的孙小花，她们又围绕在了自己的跟前，关心他呵护他，对他释放出了浓浓的善意。
    其实原主所求的并不多，他只是想要过上正常孩子该过的日子罢了，而现在的这一切对他来说便是他梦寐以求想要过的日子。
    孙小花在卫生间里面呆了很长时间，一直到宋童玉做好了晚饭，将饭菜全都端到了桌子上，徐长英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敲门喊她出来，脸色发白的孙小花才像是游魂似的从卫生间飘了出来。
    “小花，你不是最喜欢跟戚妄玩的吗？今天你就坐在戚妄的身边，这下你满意了吧？”
    说着，徐长英不由分说地便将孙小花安置在了戚妄的身边，而戚妄则侧头看向了孙小花，接着朝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小花，你怎么在卫生间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是身体不舒服吗？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如让阿姨带你到医院去瞧一瞧，你说如何？”
    孙小花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甚至都不敢与戚妄的对上，看了他一眼后便触电似地挪开了，而她的双手则无意识地绞在了一起。
    刚刚在戚妄离开了卫生间之后，孙小花便想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外面的技术人员，然而很快她便骇然地发现，自己已经与外面断开了联系。
    无论孙小花用什么办法都已经联系不上外面的技术人员了，她甚至想到了要强行脱离这个虚拟世界，可是随后她便绝望地发现，自己的精神体被封在了这具小小的身体里，根本无法离开。
    她好像被困在了这个世界，这个虚拟的身体之中了，她离不开了。
    这个认知让孙小花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她有很多话想要问戚妄，可是一想到对方那张笑眯眯的面孔，她却怎么都张不开嘴问，其实哪怕现在她不用问，也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和戚妄脱不了关系。
    更加让孙小花觉得绝望的是，她不要说是使用最高权限了，就连是她先前拥有的那些力量也被封印住了，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妈妈，我们回家吧好不好？我想回去了。”
    孙小花不抱希望地使用了一下自己的权限——她可以在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上修改npc的思维，以方便她自己行事，这种法子她之前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使用起来算是非常熟练了，可是这一次在她说出这番话之后，徐长英却皱着眉头说道。
    “小花，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们还没吃完饭呢，怎么能走？等吃完饭再说，你宋阿姨做了这么多的饭菜招待我们，我们怎么能不给宋阿姨面子？”
    宋童玉也跟着说道:“小花，是不是我做的这些饭菜不合你的胃口？你想吃什么直接跟阿姨说，阿姨帮你做。”
    孙小花只是做个实验而已，又怎么是挑剔食物不好？她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拿起筷子机械性地扒着饭，就在此时一块牛肉落入了她的碗中，戚妄那仿佛恶魔一般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既然来了，那就别忙着走了，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到我们家来的吗？那不如多待一会儿，不着急的。”
    孙小花几乎要哭出来了，吃下去的那些饭卡在嗓子里面，让她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此时的孙小花无比希望外面的技术人员可以察觉到她这边的情况不对，尽快将她从这个世界里拯救出去。
    然而孙小花不知道的是，此时外面世界已经乱成了一团。
    “不好了，梦境世界的服务器突然出现了大批量的数据乱码，那些数据乱码在不断吞食着里面的数据内容。”
    “糟糕了，我们已经失去了对梦境世界的掌控。”
    “梦境世界正在塌陷，我们这边与其链接的数据正在断开……”
    滴滴滴的警报声在公司的大厅之内响了起来，所有梦境公司的工作人员都急得满头大汗，其实早在之前梦境游戏出现问题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失去了对梦境世界大部分的掌控权，在他们唯一掌握的那些数据又全部断开了，这也就代表着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梦境世界的掌控。
    之前的他们还可以与梦境世界的人物进行对话，可失去了掌控之后，他们别说与梦境世界的人物对话了，他们甚至都已经无法检测这个世界了。
    虚拟梦境世界已经彻底失控了，而代表着那些游戏玩家的生命仪器则一盏一盏地灭掉了。
    “该死的!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五八零不是说已经掌握到了诀窍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现在立刻马上给我重新连接上梦境世界。”
    然而负责人也只能在无能狂怒罢了，大部分开发这款虚拟游戏世界的技术员已经投入进了游戏之中，拯救那些陷入虚拟世界的玩家，现在留下的这些技术人员其实只是编外人员罢了，他们的能力有限，而此时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又如何能拯救这个虚拟世界。
    最后承载着虚拟游戏世界的服务器彻底报废了，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无法进入虚拟游戏世界。
    更加可怕的是，陷入在虚拟游戏世界里的那些玩家和技术人员随着虚拟世界崩溃，他们也随之湮灭在了虚拟世界之中。
    完了，一切都完了。
    这就是在场所有人的念头，他们都认为虚拟游戏世界已经彻底毁灭了，在短时间内不断重启了那么多次之后，这个虚拟游戏世界本来就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原本他们以为它至少还可以撑住两次轮回，可是谁能想到在他们没有监测到任何变化的前提下，它便突然撑不住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