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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雪球
    “全浮云岛,就这个位置最好,无遮无挡,能够直接眺望苦海。”夜冥说的位置在生命之树的树冠右侧,那里凸出了一截枝丫,枝丫上没有花与叶,只有一团云絮,软绵绵的像特意搭的个云窝。“以前在这里看苦海,感觉不大什么浊气啊,怎么现在……”

    夜冥抖了抖,觉得自己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嗯。浊海一直在上,对浮云岛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长年累月对着浊海,岛上的虚空兽们都变得沉闷许多,好多身体里都有了一缕一缕的黑气,不复从前那般纯洁无瑕。

    说话的虚空兽脖子上一圈黑色纹路,像是套了个项圈。除了它之外,这里还有十只虚空兽,而云窝外面的大树上,则东站一个,西站一个,粗略一数,足有数百之多。

    这是一棵长满了白马的树,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奇异风景。

    窝很大,装了十几只虚空兽也不显挤。逢岁晚和闻香雪被一群虚空兽围在中间,好似站在云里。

    逢岁晚手里捏了块留影石,他把这些都记录下来,等阮玉醒了拿给她看。

    阮玉看到后,一定会很喜欢。他都能想象,她看到这一幕后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样子。

    大家都很紧张,捏着石头,面带微笑的逢岁晚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注意到逢岁晚的动作,一只虚空兽还把头凑近了一些,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吾妻身体不适无法离开灵舟,这里的风景很美,我想带回去让她也看看。”

    那只虚空兽顿了一下,把头都快杵到了留影石上,说:“我叫虚青,我的鬃毛是最长的。”其他的虚空兽纷纷挤过来自我介绍,有的说自己眼睛蓝,也有的说自己独角最尖,还有个说自己的人形最美,当场大变活人。

    瞧见那张放大了的俊脸,逢岁晚默默地将留影石拿远一些,一本正经地道:“你的原形更加俊美。”

    紧张曾是一把悬在大家头顶上的利剑,使得这里的人和兽都绷紧了神经,而逢岁晚手里的留影石将那气氛打破,大家很快交流起来,对如何才能穿过浊海还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下了浊海,法宝是用不了的,除非神器,所以,那些防御法宝都起不到半点儿作用,不可借助外物抵挡浊气。你能用的,只有你手里的剑。”

    “我们可以像云一样把他包裹起来,这样,前面那一段路可以尽量避免他被浊气侵蚀。”

    “什么叫一段路,我们最多能撑一丈吧。”

    “能撑一丈是一丈啊!”

    闻香雪道:“我有一株八品雪灵芝,它与我神魂相连,应该能起到一定作用。”雪灵芝本就能够温养元神,镇压心魔煞气之功,也就是有净化的能力,虽跟浊海相比太过微弱,但虚空兽说得没错,能帮一点,是一点儿。

    万一,就差那么一步的距离呢。

    正商量时,有兽喊道:“族长来了。”

    虚池从天上落下,它身后还跟着一个银灰色长发、身材削瘦的男子。

    他也是虚空兽。只不过,身上的气息给人的感觉与其他虚空兽不同,它身上气息驳杂,被浊气的侵蚀远比其他虚空兽严重得多。

    “虚明,把你的东西拿出来。”被唤做虚明的男子手里拿了一个白玉瓶,瓶内装了黑漆漆的不知名物体,宛如活物一般在清透的玉瓶内流动,给人一种与浊海极其相似的心悸感。

    虚明缓步走到逢岁晚面前:“将你的神念注入瓶中,若能坚持一炷香以上,你可以进浊海试试,若不能……”他摇头,“没有尝试的必要。”

    “曾有人在我面前进入过浊海,我没能阻止她。”虚明声音很轻,“我想我也阻止不了你,你有必去的理由。”

    “但我希望你明白,如果无法坚持一炷香以上,就算你能侥幸出来,那你也会迷失自我,你心爱之人,会更加痛苦。”

    就连族长虚池都叹了口气,“我们虽然希望幼崽们能获救,但也不想你白白送死,既然虚明已经有了测试之法,你还是先试试再说,时间还来得及。”

    “好!”

    逢岁晚接过那个瓶子,将神念注入瓶中刹那,他仿佛回到了梦魇深处,无数的怨气、煞气充斥在他周围,疯狂地啃噬他的元神,试图,将他拉入黑暗深渊。

    这样的苦难,他承受了三百多年。

    在黑暗即将把他吞没之时,他闻到了香味,迎来了救赎的光。

    心若有所向往,何惧道阻且长。

    神念坚定不移地矗立在黑暗之中,心中有她,万恶不侵。

    一炷香燃尽,逢岁晚依旧神魂稳定。

    “可以了。”虚明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玉瓶,逢岁晚就感觉自己的神念陡然一轻,被直接弹出了瓶内。

    “我们出去吧。”

    大家浩浩荡荡地出了浮云岛,守在了浊海上空。

    明明离浊海还有一段距离,飘在空中,都能感觉脚下好似有一股吸力,想要将他们往下拉扯。但现在,还没到时候,等到花朵飘到浊海之上,才是进入其中的最好时机。

    闻香雪一脸慎重地将雪灵芝交到了逢岁晚手里。

    在虚空兽们打算贴上来时,夜冥突兀道:“等等。”它张口,吐出大量丝线形成一个网兜,“我肚子里存了五千年的金丝都给你了,肯定能护你一丈!”说着,就把那网兜往逢岁晚头上套。

    也不知道它到底从哪儿吐出来的,那些丝线跟它平时吐的明显不同,上面还有青苔一样的墨绿色,以及一股淡淡的腥臭气。

    逢岁晚头皮一麻。

    但他杵在原地没动,硬着头皮等那网兜套自己身上。

    接下来,虚空兽们化作烟云,一层一层地将逢岁晚包裹其中。

    夜冥在旁边看得眼睛一亮,“呀,这不是滚雪球嘛?等下,时辰一到,我来推!”它还摸出块留影石递给闻香雪:“你拿好,给我拍下来,我也要拿给我妹看。”

    明明是一件很凶险很紧张的事,被它这么一打岔,紧张感都消散不少。

    难怪能跟那父女俩打成一片。

    闻香雪点点头,“好。”

    她指尖一弹,将留影石弹到高空,正正对着已经变大了的夜冥和它面前的大“雪球”。夜冥还冲天上的留影石挥了下腿,像是再说——看我的!

    “来了!”

    浮云岛上,花如雨落,坠于苦海之上。

    夜冥大吼一声,推动“雪球”!

    雪球恰好落入海面的花环里,下沉之时,海水好似沸腾起来,烧得白云层层剥落,痛苦的嘶鸣骤然响起,几乎能刺穿人的耳膜。

    逢岁晚心神一震。

    他还未被浊气所伤。

    是那群虚空兽,用身体形成屏障,将他护在中央,就为了,能让他下沉得更多一些。

    他是为了阮玉穿越浊海。

    却也不仅仅只是为了阮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