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接过那杯茶,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还不快说,你怎么打算的?
说来也简单,我既然来找沈慎,就是希望他能与成岭在五湖盟中做内应,在除祟大会上做些手脚。这么说着,温客行就看了一眼沈慎和张成岭。
张成岭还有点不明白,师叔若是找沈叔叔帮忙,他是能理解的,但他又能帮到师叔什么呢?
我?他疑惑的问了句。
你师父交予你的雨打芭蕉针,你可带在身上。温客行突然问道。
张成岭不明所以,只是乖巧的嗯了一声。
就算是假死,我温客行也不想死在那群正道狗手里,成岭,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送师叔一程?温客行看向张成岭认真的问。
我愿意!张成岭重重点头。
就算有成岭和沈慎做内应,这计划也太简陋了,你别忘了除祟大会可是我师尊牵头办的,你能在他的龙背剑下,全须全尾活下来?白衣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这。
这也就是我说的,有师叔在就一定能万无一失的原因。温客行神秘莫测的说。
所以你是想让我说服师尊配合你的计划?白衣挑眉,侧头看向温客行。
之前我还想着怎么跟叶前辈坦白,既然师叔来了,那叶前辈多多少少能看在师叔的面子上放我一马,不至于见面就要了我的命,只要叶前辈肯听我解释,就有一半被我说服的可能性。这么说着,温客行又将白衣喝空的茶杯续满,颇为殷勤。
你真的就只要我出面,让师尊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白衣还是有些狐疑,难道就这么简单?
师叔可精通四季山的易容之术。温客行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一个让白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尚可。秦怀章是教过他易容术的,虽然他无甚兴趣,但该学会的也学会了。
这样就更好了。温客行眉头舒展,凑到白衣耳边小声说着他的计划以及他想托白衣帮他做的事情。
不管是温客行还是白衣,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就算只在这方寸桌间,他们的密语沈慎也听不到只字片语,他只能看到白衣表情几经变化,最后归于平静。
等温客行直起身,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衣端起温客行递给他的温茶抿了一口,他的计划既然这么周全,那他多少也放心一些。
那师叔,我具体要做些什么?张成岭见他俩密谈完了,才问向温客行他具体要做些什么?
你不是学了一段时间机关术吗?先把你师父给你雨打芭蕉针改良一下,别真的一针把我射死了。温客行先笑说了一句,才端正神色,认真起来:最重要的是你不要漏怯,就算面对赵敬,你也要冷静,不要让他看出了端倪。
张成岭抿着嘴唇重重点头,他绝对不会给师叔拖后腿的。
至于你吗?温客行看向沈慎的目光还是有些冷,但态度却难得平静。
你若想闭目塞听,不掺和这件事情,我也不勉强你,毕竟你这么废物也做不了什么。温客行啧了一声。
而沈慎却忍不住浑身一颤,他已经眼盲心瞎的白活了二十多年,不想再做个懦弱无能的废人了。
不,客行,你让我帮你吧。沈慎说这话的语气都恳切了。
行吧,除祟大会上你看好成岭,别让他冒险,我假死脱身之后替我做好掩护,再看着点武林正道的动向。温客行无可无不可的说,反正他也没指望沈慎能帮他什么,不拖他后腿就可以了。
而沈慎却像是卸下什么重担一样,长舒口气,再三保证一定会完成温客行的托付。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师尊吧?眼见着温客行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白衣站起身就要走,准备去找叶白衣,想着事情早做完早利索,却被温客行拦下了。
师叔,正月十五才召开除祟大会,咱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这千里奔波,先休整一天吧,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找叶前辈。温客行拦住了他,他可始终记挂着白衣伤都没好利索,怎舍得让他这般仓促的来回奔波,就算要托付白衣做的事,也都是没有危险却至关重要的事。
是啊,白前辈,不妨留下来歇息一晚,明日再动身也不迟呀。沈慎也站起身附和道,虽然他面对白衣还是有些惧怕忐忑,但看到他对张成岭的疼爱与对温客行的信任袒护,上次被他三拳两脚打成重伤的恐惧多少减了些许。
子舒还在等我呢。白衣却不想多耽误时间,但下一刻他却被张成岭抱住了腰身。
太师叔留下来陪我一天吧,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四季山庄,我想师父也想你~少年眷恋的埋进他的怀里,依赖撒娇的说。
白衣对他的撒娇最是无可奈何,只得拍着他的肩膀妥协道:好好好,那就陪你一天,等所有的事情都了了,我们一起回四季山庄,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又收了十八个徒弟,以后你可是顶门大师兄了,可不能这么娇气了。
张成岭埋在他的怀中蹭了蹭,闷闷的说:我不管,我还没看到师弟们呢,趁着还不是大师兄,让我再粘一会儿吧~
好吧好吧
就这样,白衣与温客行被沈慎好吃好喝,恭恭敬敬招待着,在大孤山住了一天。
许是张成岭真的想他了,入夜的时候就缠着他,非要跟他一起睡,白衣拿他是最没有办法的,只得随了少年的心愿,难得享受了一次暖融融的被窝。
作者有话要说:
32~34这几集之间的剧情太过零散了,很多事情都交代不清楚,又有一些插叙和倒叙,所以我尽量将这些剧情顺下来,用我的理解去完善温客行这个计划,填补一些剧中的留白和矛盾点,让这个故事能变得完整一些。
毕竟是我个人的理解,咱也不知道有没有将这段讲明白。
第92章 白鹿镇
正月十一白鹿镇郊
若没有白衣带着,温客行想找到叶白衣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
虽然鬼谷被传的阴气森森如同鬼域,但它所处的青崖山白鹿镇却是难得的风水宝地,山环水绕,林木丰茂,气候也非常宜人,即便是冬月里,山水之间仍有着片片绿意。
温客行跟着白衣一步步走进深林,他只看着前面那一道绿意掩映间的颀长背影也察觉出白衣情绪不太对劲,自从走近白鹿镇,走近这古树参天的镇郊密林,他就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沉默不语,埋头赶路。
其实温客行是想问问白衣他到底怎么了,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好像自从温客行认识白衣,就没有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也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的背影。但是如今抬眼望去,只觉着苍翠绿意间的一抹雪白,竟是那么的孤寂。
白衣心中总是藏了很多的事情,温客行只是这般想着眉头就下意识地蹙紧。
穿林过叶,翻过一片矮坡,入眼所见。便是一处被巨木环抱着,藏在深林中的两座坟茔,而他们要找的人,就孤立在这两座墓碑前,沉默不语。
叶白衣原本望着墓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闻身后的沙沙叶响,眉峰微微皱起,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说过,再让我在江湖上碰见你,我就叶白衣看着一身红衣似血的温客行,眼眸骤然锋锐,手下意识的伸向后背,握上龙背剑柄。
师尊且慢!白衣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叶白衣身前,拱手一揖,看着他师尊鬓间又多了几缕的白发,也看着他师尊冷漠的眉眼,恳切地说:师尊,可否给温客行一次解释的机会。
温客行只见叶白衣面有迟疑,便利索的双膝跪在他面前,恭敬地说:叶前辈,晚辈天生偏执,误入歧途,半生为仇恨所迷,只想着阴谋算计,与世共焚。差点辜负了父母的教诲,而今晚辈终于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只想着堂堂正正与他一战,还清白于人间,还望前辈成全。
成全?你让我成全鬼谷谷主?叶白衣语气虽然依旧不善,但手却缓缓的离开了龙背剑柄,垂在身侧,俯视着跪在他身前的两个青年。
师尊,您成全的不仅是鬼谷谷主,还是温如玉的儿子,秦怀章的徒弟,因容炫之故才误入歧途,半生飘零的甄衍。白衣看他师尊手都离开剑柄了,心也就放下一半。
哼,什么时候你也这般油嘴滑舌了?叶白衣有些狼狈地错开白衣恳切的目光,偏头看向温客行,确实如白衣所说,若没有他那小孽障在江湖搅起的腥风血雨,或许就不会有鬼谷谷主温客行,这个曾深陷鬼域的青年。能如他的父辈一样平安长大,成为一名悬壶济世,恣意风流的少年神医。
只这般想着,他便叹了一声,算了算了,是他教不严,养出了那么个小孽障,才连累了这么多人。不管是温客行深陷鬼域,还是白衣心魔缠身,说到底都是被容炫那个小孽障连累的。叶白衣回身望向那被风雨磨了二十年的青石墓碑,叹息一声:都起来吧。
一听这话,白衣与温客行对视一眼,心中大石陡然放下。
叶白衣松口了,这事情就有的谈了。
说说吧,你想怎么还清白于人间?叶白衣背对着那两人,背脊虽然挺拔,但语气却有些疲倦。
叶前辈,我想请您助我于除祟大会上假死脱身,只有鬼谷谷主温客行死了,我才能以四季山庄温客行的身份,堂堂正正找我的仇人报仇,将他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大白于天下,让天下群雄作证,光明正大的审判他。待晚辈大仇得报,会封闭鬼谷,此后进出不能,阴阳断绝,还天下一个乾坤太平。温客行将他的计划与打算和盘托出,耐心等待叶白衣的定夺。
叶白衣心思几转,的确有一些心动,若能兵不血刃,让鬼谷自然消失于世间,又能为那小孽障多少偿还些罪孽,那是再好不过的,但他却没有急于回答温客行肯与不肯,而是侧身看向站在温客行身旁的白衣。
你要助他?
白衣拱手垂头,避开他探究的视线。
是,不论是温如玉与我有救命之恩,还是为报容炫的仇,我都会鼎力相助温客行。
这和那小孽障有什么关系?叶白衣却是有听没有懂。
师尊可知,温客行的仇人赵敬,便是当年在高崇剑上喂毒,间接害死容炫的罪魁祸首。
叶白衣闻言,浑身就一绷,神情严肃至极。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叶白衣直视着他坚定的双眸,没错过白衣那眼底一闪而逝的疯狂与杀念。
叶白衣最了解他带大的孩子,白衣是从来不会撒谎也不屑于撒谎的,他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
赵敬!
叶白衣一想到前些日他才刚和五湖盟盟主赵敬约谈除祟大会一事,想到宴席间他那殷勤谄媚的讨好,冠冕堂皇的豪言,现在就一阵恶寒。
就是这么个在他看来虚伪无能的废物,竟然害得他那孽徒惨死,无数人家破人亡,更不知道他背地里到底犯下多少伤天害理惨绝人寰的血债。
没想到他叶白衣还有看走眼与小人共谋的一天!
思及此处,他看向温客行,冷哼一声:帮你也无不可,但你要记住今日所承之诺,待你报仇雪恨之后,封闭青崖山鬼谷,鬼谷本就不应存于世!
多谢叶前辈成全!温客行拱手一揖,这一声感谢发自肺腑,更是真诚至极。
废话说完了就赶紧滚,别在这碍我的眼。叶白衣还是有些放不下面子,没好气的说。
眼下温客行却不甚在意他的恶语相向,只与白衣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喜,只要叶白衣肯松口出手相助,温客行就能放手一搏,事成之后也能全身而退。
师叔,我们走!温客行的喜怒从来都是浮于表面的,眼下事情已了,他拉着白衣就想离开,但不管是叶白衣的一声:我只让你滚。还是白衣的一动不动,都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回去吧。白衣拍了拍温客行的手臂,什么也没多说,只让他先离开。
温客行想着这师徒之间怕是要聊些什么,便也不多做纠缠,拱手一礼,一袭红色便消失在了深林之间。
林木间,墓碑旁,只剩下相对而立的一师一徒。
叶白衣看着这个青年,想到的却是上次分别他一身的伤,而那些都是他打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是问他伤养好了没有?还是该问他可曾怨恨过他?
白衣岂能看出他的犹豫和不自然,见他师尊的鬓边又多出几缕白发,他又能自然到哪儿去?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叶白衣以为他们俩会这么一直僵持下去,却没想到是白衣率先一步,错开了他愧疚的目神,几步走到那立在林中的墓碑前,双膝一跪,三拜叩首。
这两座葬在青崖山白鹿镇外的陵墓,一座是容长青的,一座是容炫的,前者是容夫人为其立的坟茔,而后者则是白衣亲手埋葬的。
白衣跪在容长青的墓前,看着这座他近二十年未曾祭奠过的坟冢,眼眶微红,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与哀伤。
叶白衣叹息一声,走到白衣身边,单手抚上他以不再单薄的肩膀,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两座青石墓碑,语气是说不出的复杂。
炫儿是你安葬的?
是,青崖山是个好地方,爹爹喜欢,他也会喜欢的。
你不是从小就跟炫儿不对付吗?嫌他跟你争宠,后来又彻底跟他闹翻了,怎么还给他安排后事,要替他报仇呀。
我跟他不对付是我的事,与他闹翻也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但我见不得他被人算计,英年早逝,更见不得,害他的人竟然逍遥了这么多年。白衣这么说着,眼前便像是浮现了那已成为他心魔的一身血色,他抬头仰视着叶白衣,声音有点哽咽:师尊,你知道吗?所有人都在逼他,所有人都要杀他,连他那些所谓的兄弟都不救他了,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所以你把那些人都杀了。叶白衣不仅看到了白衣眼中的泪光,也看到了他眸底隐隐的血色,再见这抹血色叶白衣感到的不是忌惮,而是疼惜。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他与长青的牵挂,世间最纯粹的仙灵,为了容炫这个小畜生,犯下杀孽,被心魔折磨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