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球打下来,他心情好得不行,扬起胳膊比了个数字,“三十七分。”
程以轩先是冷笑一声。
随即又恨恨地骂了句,“禽兽。”
他也累得不行,但比笑成好一点,撑着膝盖休息了一会就到椅子上从包里取出瓶矿泉水灌了下去。
笑成也歇得差不多,抬脚走过去,“今天挺爽的,下次再战,我先回去了。”
“哎,说定了。”程以轩猛咽了几口,随口问了句,“不渴啊你?”
“这不是忘买水了。”笑成提起自己得单肩包挂在肩膀上,“今天让你等这么久不好意思啊哥们。”
“没事儿。”程以轩倒是真不介意,顺手把喝得只剩下一个底的水瓶递过去,“哎呦我过来也忘记多买几瓶了。给你先喝两口。”
笑成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接了过来。
今天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非常好。
一直以来,就算他和周围人相处得有多好,也从来都没有真正走近过。上一世他羡慕卫邵歌这样天生就散发着太阳一般热力的人,这一世,即使已经完全不同于往,仍旧如此。
而现在,他似乎隐隐抓住了一丝契机。
真正的打破那层无形的屏障,自由的,毫无障碍的,并且亲密的与人……朋友相处。
程以轩亲近而坦然,让他十分舒服。
他喜欢这种感觉。
因此,尽管本身并不习惯用别人用过的杯子,他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开朗的一笑,“也不给我多留点?”
然后他抬起胳膊,就准确喝下去。
突然被一股力量禁锢住了胳膊。
“喝这个,补充电解质。”
卫邵歌一只手牢牢嵌住他右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一瓶功能饮料递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笑成抽了下手腕,随即就感受到一股更大的力道遏制住了他。
他不悦的看向对方。
却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深黑幽邃,令他心头猛然一窒。
他从没见过卫邵歌有这样的眼神。
这让他没有马上甩开对方的禁锢。
也就这么几秒停顿,卫邵歌就已经从他手里抽出了程以轩的水瓶随手丢开,然后松手拧开那瓶蓝色的功能性饮料,换在笑成手里。
“喝这个。”他又重复了一遍。
神情坦然至极。
笑成凝视着对方。
卫邵歌扬唇一笑,热情而充满力量,他转而从袋子里取出另外一瓶,丢给程以轩,“哥们,接着。”
程以轩本来还因为卫邵歌扔了他递给笑成那小半瓶水心中不渝。
这时表情一愣,那么点不高兴竟然散了。
“我们先走了啊。”卫邵歌给程以轩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笑成,“走了呗?”
然后自然而然从笑成肩膀上取下包挂在了自己肩膀上,当先走了出去。
又回头看了眼。
笑成目光意味不明。这时终于抬起胳膊喝了几口,拧盖上盖子。跟程以轩打了个招呼,跟了上去。
卫邵歌等他走到自己身边,他们一起顺着学校已经结成穹顶的银杏大道朝着校外走去。
这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中月亮却非常亮。一束束被过滤得细细碎碎的月光透过银杏树的间隙照在地上,偶尔几声蝉鸣,显出一种幽谧。
这是通往校外的路,路上人不多,偶尔几对情侣从路的对面走过去。
他们两个人静静的走着,没有人主动说话。
笑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卫邵歌今天状态不对。
也就是刚才,他突然想起来,对方似乎有着某种心理疾病。
卫邵歌表现得太正常,他阳光,热情,充满活力,尤其是这段时间,因为家里变故,笑成精神并不振作。
都是卫邵歌一直帮助他,支持他,鼓励他。
以至于让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他不禁有些歉意。
不管怎么说,作为“男朋友”他都不够称职。
在他正这么想的时候,垂落在身侧的右手,忽然被人轻轻握住。
然后,十指相交。
他听见对方用一种全然坦荡,却偏偏流露出一丝腼腆的语气,直白的说,“我不高兴。”
继而,铿锵有力,“我吃醋了。”
☆、第六十一章
“我吃醋了。”
月色静谧,响起一两声蝉鸣。
卫邵歌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隐形道的尽头,松松的握着笑成的手。
路上人很少,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才传来笑成简短的“哦”了一声。
卫邵歌随即加大了力道,十指相扣,完全握紧了。
笑成倒不是存心冷落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也提醒了他,这么回答似乎太冷淡了。只是卫邵歌突然这么说,他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等稍微想明白一点,却不知道如何接了。
他不是没有恋爱经验,而是没有和卫邵歌谈恋爱的经验。
他还没有和哪个像卫邵歌这么坦然的女生交往过。况且他从来很能分清界限,也从来没让女朋友有吃醋的机会。
听到卫邵歌这么坦然的说自己“吃醋”,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不禁笑了一下,“不会吧?就因为我喝了别人的水?”
卫邵歌没吭声。
笑成看了对方一眼,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也在球场?”
卫邵歌表情平静,虽然没有笑,但也看不出不高兴的样子,声音一如既往清朗好听,“打完球准备回去,路过球场看见你在打球,就等了一会。”
他没有把话说完。
他并不是偶然路过。
和连轩他们打完球之后,他拒绝了邀请,一个人走到体育教学楼的大台阶上坐下。身体后仰,眉峰皱起,闭上了眼睛。
他早上就很不舒服了。
在笑成因为“程以轩”而拒绝他的时候。
笑容之中,细碎的裂痕悄悄弥漫开来。
这算不得什么,他对自己说,同一时间,却险些失去控制。
如果不是,笑成突然的那个动作,让那些已经弥漫上来的细密裂痕骤然如潮水般褪却。卫邵歌脸色扭曲了一瞬,随即就想起了什么画面,表情突然有点不自然。
然而那些褪去的细纹,却蜷缩进一颗坚硬且扎根在他身体深处的种子里。
被那些不能述之于口的情绪浸泡滋养。
“咣当!”一声从球场传来。
然后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三分!”
他呼吸一顿,抬头看去。
笑成神色疏朗,正对另一个人扬唇一笑。
他喉间一哽,随即就清楚的听到那颗种子裂开发芽的声音。
明明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处理,去思考,他却提不起劲。他觉得什么都枯燥,无趣,没意思。
而就在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他像是被注入什么强力药剂,浑身上下忽然充满了力量。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就像是天火,瞬间融化了他的骨骼和器官,他浑身上下就像是包裹在一层薄膜里的滚烫岩浆,身体里无数的细胞都在其中沸腾着,叫嚣着,催促他必须、现在、马上去做点什么。
他隐约知道身体里不受支配的力量想要他去做什么。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凝注在一个人身上。
但是他克制住了自己。
夜色里又是几声蝉鸣,现在整条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已经要说服自己了。尤其是笑成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被依靠,被需要,被索取,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心底那个蠢蠢欲动的声音。
而最近,在回到学校之后。
那个声音变得格外明显!
诱惑他,催促他,控制他。
他不禁加大了力气。
耳边传来对方微微诧异的声音,“怎么了?”
然后左手传来一股力道。
笑成忽然停住脚步,带着点笑,看他,“难不成还在不高兴?”
笑成观察着他的神色,“你情绪不太对。”他肯定的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卫邵歌心里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