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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百年
    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好像已经睡着了,我便伸手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他刚刚沐浴完,身上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寝衣,能感觉到衣下完美的肌肉线条,天天早起练武的王上腰腹间没有一丝赘肉,线条流畅。

    以往我做如此姿态,他早就翻身让我亲自体验一下这流畅线条下蕴含的力量了。但今日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王上还醒着吗?”我明知故问。

    他没有回答,我轻轻吸了口气,收紧了抱住他的手臂,“王上有没有想过,两千年前的世界是什么模样?”

    “有没有想过,一朝醒来,出现在两千多年前。时光如水奔流,不可回溯,我本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我来到这里。”

    嬴政的呼吸声有点乱了,我知道以他的头脑可以听懂我的话。

    “王上猜的没错,我就是来自两千年之后。那些奇思妙想,都是在这两千年间,被各个时代的人发现发明的。”

    说完之后,我等着他的回应,但嬴政却没有很大的反应,不过至少是开口了,语气难辨喜怒,“那可曾听闻过寡人?”

    “自然知道,王上的名字即使在两千年后,也是如雷贯耳的。”

    “然寿命不长?”

    我被噎了一下,“王上为什么这么说?”

    “你一直在提醒寡人注意身体。”

    嬴政年轻力壮,正是风华正茂之时,我却时时提醒他养生,还经常让太医定期给他调理,确实做得明显了。

    我干笑了几声,“倒也不是,王上年寿不算短,只是……”

    “只是?”

    我有点艰涩地开口,“只是身后事不好。”

    人到七十古来稀,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很短,说实话嬴政不算短寿,只是身后之事令人唏嘘。

    “如何不好?寡人未能肃清寰宇?”

    “不,王上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建立了一个伟大的帝国。”

    听到这句预言,嬴政并无欣喜之意,只是平静道,“然后呢?”

    “只是这个帝国二世而亡。”我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紧紧抱着他,不知道是希望温暖他的身体,还是汲取他的体温。

    嬴政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是因何而亡?”

    我搂着他的腰,缓缓道来,从秦末农民起义到楚汉争霸,到大汉朝,到东汉末年三国并立。我的历史不算好,说不出细节,但历史的脉络一一道来,竟也仿佛在一夜间经过了百年波澜壮阔的岁月。

    说到司马氏篡位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我觉得躺得有点脚麻,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剧透的感觉真爽,当然我也并不是剧透上头一时兴起才讲那么多的,秦帝国的结局一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我很担心自己做不到改变历史,担心嬴政也好,扶苏也好都会迎来既定的命运,既然决定将来历全盘托出,不如让陛下和我一起来想办法吧。

    我想了想,索性也打算解释一下他之前的另一个问题,“至于王后……嗯?”

    久久没有动静让我怀疑被我压麻了的嬴政,突然翻身将我压在下面。

    “如你所言,过去的已经过去。”

    漆黑的长眸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混乱、怅然,嬴政不如他所表现的那样冷静。

    意识到这一点,我也不再多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唇齿流恋,肌肤相亲,躯体交缠,体温互相渗透,他仿佛不知疲倦,毫不餍足,但等我对上他的黑眸时,又不忍心停下来。晨光里,我们都带着点至死纠缠的意味,即使叫早的女侍在外面唤了几声,也无人搭理她。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挺身紧紧搂住他,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我在,王上,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是数百年的沧桑巨变,还夹杂着秦帝国的覆灭,不是平平静静就能接受的。

    这大约是嬴政即王位之后第一次无故缺席朝议,从晨光微露到阳光正好,我们并排躺在榻上,我觉得自己的腰腿都不是自己的了,酣畅淋漓中带着点后悔,纵欲伤身啊!伤身!

    我软软侧头看嬴政,他睁着眼睛面色平静,看着帷幔好像在思索什么。一颗汗珠从他利落的下颌线滑落,滚到他的锁骨上,带着莫名的性感,令人恨不能化身成汗珠,描摹他的躯体。

    我用手支着下巴侧身看他,他抬眸看了看我,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虽然浅淡,但眼里也含着淡淡的笑意,“你愿意将一切告知,寡人很高兴。”

    我有点担忧,“那秦国…”

    “若是知晓百年之事,寡人的国家还会如此不堪一击吗?”他的语气坚决而笃定,这不是一个疑问,他的语气已作了回答。

    说完,他起榻更衣,并没有叫女侍进来。我想跟着起身,才刚站起来,就觉得脚下一软往前面跌过去,“王上!”

    萦绕着熟悉的冷香,嬴政应声抬手接住我,一弯腰将我抱了起来,低头看着我眼带着几分戏谑道,“双儿怎么站不稳了?”

    你说呢!你说呢!我无视了他的话,“这个时间还要去朝议?”

    他将我放到榻上,“见燕国使者……你就不必去了,好好歇着。”

    燕国使者携太子首级求和……我想到昨日听到的话,微抿了抿唇。你终究还是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姬丹。早在荆轲出现在邯郸武灵丛台上时,这结局就已经写好了,如史册上一般无二。

    “你可要去?”见我神色有异,嬴政问道。

    我沉吟片刻,摇摇头,“不必了,他即便是活着,也没有什么话要讲的。”

    嬴政微微颔首,他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显然对于见太子丹的首级毫无波澜,一点也没有怀念推杯换盏的青春岁月的意思。

    燕国献太子首级以求和,言说当初刺杀秦王之事是太子谋划,如今自刎谢罪,希望秦君息怒。至于是真自刎假自刎就不重要了,听说是燕王派人杀的,总之台阶已经给足,秦国终于收兵,燕国才得以拥着辽东之地苟延残喘。

    王翦带着征战近两年的秦军班师回朝,晋爵加封自不必多说。半年未见,我又在章台宫外看到了王贲,差点没认出他来。

    他黑了很多,身形也结实精壮了些,褪去了所有世家子弟的青葱,身着轻甲,一眼看去气质锋利得如同淬血的宝剑,杀气不逊于其父。

    “殿下,那位是……”郑芙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寻常的年轻人。

    我笑了笑,“王家郎君已有名将之风,看来这惩罚于他也是祸福相依。”

    王贲也看到了我,他的脚步一转,走了过来,“参见王后。”

    今日是庆功宴,王贲能来就说明他在对燕一战中立下了大功,“恭喜高升啊,王将军。”

    王贲抬手又行了一礼,“臣护驾不利,差点害了殿下……”

    我摆了摆手,“王上已经按律罚过了,这件事不用再提,也无需放在心上。荆轲是燕国精挑细选的刺客,擅长暗杀之道,王将军出身武家,擅长的是在战场上杀敌致胜,为大秦开疆拓土,让你做侍卫本就是埋没了,战场才是你的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