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桌一时间没搞明白他的意思,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会儿,也没敢动,茫然地瞧了眼司宁。
整个班上,估计也只有司宁知道越时想干什么了。
司宁只好开口:坐下吧,快上课了。
前桌有些犹豫,看越时一直没什么反应,这才战战兢兢坐下,但整节课脊背挺得笔直,也不敢往后靠在椅背上。
老实巴交地长到十几岁,接触的全都是埋头读书的乖宝宝,五班的学霸们对越时这种学生的认知,仅仅停留在小时候看的《古惑仔》,和家长老师口中的警告。
短暂几天的相处,他们见越时跟司宁的相处还挺正常,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就放松了警惕,骨子里那种优等生看差生的优越感忍不住冒出了头。
但越时这回彻底提醒了他们,他不是他们能随便议论的人。
议论他同桌也不行。
不过依然有人对此不以为然,祝杨宏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座位跟司宁和越时离得很远,越时发火的时候虽然也吓了他一跳,但感受没有那么强烈。
此时见到越时连道歉都没有,态度还这么嚣张,祝杨宏十分不满,居然跟这种人在同一个班,简直是有辱斯文真希望快点到期末,让他赶紧滚出我们班!
冯严却不赞同他的想法:怎么说都是同班同学,而且他还是司宁的朋友,没必要这样。
学习成绩好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祝杨宏闻言闭了嘴,但看越时的眼神还是带着不满,显然心里并不完全赞同冯严的话。
早读结束就是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越时趴在桌上,也没真的睡觉。
他本来没打算再搭理前桌,是司小宁让他跟人道个歉,免得真被副班长告到老师那边去。虽然不至于记过处分,影响总是不太好。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帮他把椅子拉回来,算是很给面子了。
越时看了眼认真上课的司宁,想了想,从抽屉里扒拉出本子和笔,刚想撕一张下来给司小宁写纸条,看到精美的封皮时却忽然改了主意。
他不学习,当然不是自己买的本子,这笔记本是司小宁给他买练习册的时候,顺手带的。
笔记本的扉页还有两句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越时的语文课向来都是直接睡过去,古诗词储备仅限于床前明月光,没背过这一首,但是红豆,他还是知道的。
他那帮小弟给女神写情书的时候,上网查了好多情话,其中就有写红豆的,说什么入骨相思,肉麻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字数好像跟这首不太一样,不过意思应该差不多。
越时瞧着那两行漂亮的手写字,在心里慢慢默念了两回,每读一个字,心头都有种酥麻的感觉,像过电了一样。
他侧过脑袋,从臂弯里偷瞄司宁一眼,旋即被烫到似的收回视线,破天荒的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司小宁这人看着斯斯文文,怎么这样啊他可一直把司小宁当兄弟来着!
但出乎意料的,他好像并不反感。
什么前桌后桌,此刻都被他抛到脑后,越时偷偷转回去,仔细端详司宁,发现他除了睫毛长以外,皮肤也很白皙,整张脸显得很秀气,跟他完全不一样。
司小宁唇色挺淡,没有那天喝酒的时候红,不过也很水润,像某种食物,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越时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口干舌燥。
这时老师让他们拿什么东西出来,司宁微微偏头,在课桌上翻找,脖颈处白皙的皮肤晃得越时眼花。
越时定了定神,发现司宁耳后有个细小的红点,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沾上去了,抬手抹了一下,没抹下来。
但耳朵一直是很隐私且敏感的地方,司宁差点儿直接跳起来,猛地转身捂住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瞪他,脸色倏地涨红,却因为没有反应过来,一时忘记质问他。
越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喉咙有点发干,清了清嗓子,说:你耳朵后边有东西。
什么东西?
司宁擦了几下,根本没有擦下来什么,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耳后那颗红痣。
他一时有些恼怒,那是痣,好吗!
哦。越时心情大好,像是洞悉了什么秘密一样,带着笑意看他,司小宁,你是不是
他想问司宁是不是暗恋自己,但讲台上的老师永远能知道底下的学生在搞什么小动作,把他叫了起来。
越时先声夺人:不知道,不会,不想猜。
然而这节是英语课,Judy是老师里最不好糊弄的一个,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是吗?
然后把他请了出去。
越时觉得自己发现了司小宁的小心思,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不太想惹事,很听话的走出了教室。
不过他没乖乖待在门口罚站,在走廊上远远瞧见那边操场有人在打球,直接溜了。
篮球场,越时对篮球框底下的一个人说道:哥们儿,借个球。
那人看他一眼,哥们你几班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五班的。你们呢?
那人跟其他几个对视一眼,笑了,你新来的吧?周一大清早上体育,你说我们是几班?
周一上午第一节 课,普通班级根本不会排体育课,这几个打球的学生都是D班的人,花钱买进来,想上课就上课,不想就逃课,除了有领导过来检查,都没人管他们。
打篮球的几个也停下来,其中一个把篮球夹在胳膊底下,拧开一瓶水,打量越时两眼,说道:吹牛皮的吧?五班还能有人逃课?
越时没解释太多,插班进来的,老师让我出来罚站。
那些人顿时露出了然的目光,以为越时也是花钱买的位置。不过一中的竞争制度很严格,花钱插班,顶多也就待一个学期。
不是书呆子就行,他们跟那些读书读傻了的家伙玩不到一块儿去。
那咱们以后可能还是同班。最开始跟越时说话的男生拿起身边的黑色篮球,没直接递给越时,我可说好了,到时候别跟我抢倒数第一的位置。
越时挑眉,不是说D班不参与排名?
那是学校内的考试,到了大型考试不排,等着被举报吧!那人就当越时答应了,把手里的球丢给他,送你了。交个朋友,我叫蒋逸。
越时接过来,手感还挺好,一看上头印着一串英文:EL。
他的英语没比语文好多少,只知道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球星的名字,心想这群家伙的品味还挺小众。
越时。来一场?
蒋逸点头,来啊!
跟D班一群人打了几场球,越时这些天在五班憋的一肚子气总算吐了出来,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样,由衷觉得自己还是适合跟不爱学习的人一起玩。
当然,司小宁例外。
一直打到下课铃响,越时转身躲过对面球员,抬手投了个三分,紧接着说道:不玩儿了,待会儿还得上课。
别的课都没关系,但下节是数学,他还是得回去一趟。
蒋逸也没留他,把先前那个球丢给他,说:等下学期一起玩儿啊!
今天玩得挺开心,越时本该点头的,但一抬头瞧见那边高二教学楼,二楼窗户边好像有个身影正看着这边,话到嘴边换了一句,再看吧!
跟蒋逸等人分开,越时觉得口渴,到校内的小超市买了瓶水。
随手挑了一瓶标价最便宜的冰露,临走前,越时鬼使神差一般停住,没有直接去结账,而是转身绕到了超市靠内的文具区。
这个小超市也有卖一些文具,不过比外面文具店卖的要贵一点,越时除了买水都不会过来。
扫了眼货架,越时在最显眼的地方找到了司宁给他买的笔记本同款。
翻开一看,这些本子的扉页也有诗句或者祝福语,不过都跟司宁给他送的那本不一样。
越时突然笑出声,立即又止住,做贼心虚似的看看周围,低咳一声正了正脸色,嘴角的弧度却压都压不住,心想:司小宁这也太含蓄了一点,万一他不懂红豆是什么意思怎么办?
他头一次发现多读书还是挺有用的,直到翻到后面几本,看见了一模一样的诗句。
越时:
第16章
除了数学课以外,越时回回上课都睡觉,五班各科老师都在怀疑人生,英语老师原本还想下课把他拎回办公室谈谈心,问他是不是对其他老师有意见,然而一出门,却发现门口人影都没有一个。
简直是在挑战老师的权威!
Judy脸一黑,当场宣布下节英语课还要让他罚站,而且是站教室里。
班上同学顿时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纷纷站在Judy这边声讨越时的行为,仿佛一群饱受压迫的农奴,终于翻身把歌唱。
他们都以为越时是逃课了,一早上都在越时阴影下的前桌缓缓松了口气,终于敢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结果第二节 课上课前,越时居然回来了,拎着个EL的篮球,还抱着一大堆笔记本,看样子是刚去购物回来,只是一张俊脸臭得厉害。
前桌顿时又绷直了脊背。
司宁还记得他被老师叫出去之前,是想跟自己说什么事情,但是他一问,越时却说忘了。
越时把几十本笔记本往自己桌下一丢,就趴在了桌子上,声音闷闷的传出来:那么久远的事情,谁还记得?
明明才过去半个小时。
司宁原本还想问他买这么多本子干什么,但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主动的人,见越时情绪不太好,就没有问,低头继续写他的练习册去了。
越时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司小宁的关心,转头一看,才发现他竟然若无其事的在做题!
这是暗恋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啊?
越时有点不高兴,一想到司小宁给自己买的本子在小超市里到处都是,随便谁都能拥有同款,心里就酸溜溜的。
自己郁闷地憋了一会儿,见司宁还是一脸无动于衷,他终于忍不住出声:司小宁!
司宁正在算一个公式,闻言也没抬头,什么?
越时话都到嘴边了,看看司宁白净的脸蛋,觉得该给人家留点面子,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我有一个朋友,追人太含蓄了,写了一首诗送给人家,结果被追的那人压根没看懂!
司宁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见他半天没接下去,写完答案转头看过来,然后呢?
越时让他噎了一下,低咳一声,然后然后我就觉得吧,追人得主动一点,太含蓄是没有前途的,你说是不是?
司宁茫然了一瞬,心说越时这是在跟他咨询情感问题吗?
可是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越时真诚的目光,司宁不太好意思拒绝他,沉思半晌,只能挑了个不出错的答案:哦。
越时:
越时深吸口气,盯着司宁看了半晌,最后只能又郁闷地趴回去。
他总不能主动要求司小宁放开了追他吧?太不要脸了!
第二节 课的铃声响起,正式上课前,数学老师宣布了一件事:这个月底,咱们省去全国联赛的初赛选拔就开始了。虽然现在高考取消了竞赛的加分,但是高校自主招生还是会考虑这部分成绩,咱们班同学可以都去试一试。对了,市级和省级的比赛是咱们省自己办的,不算联赛成绩,但是有奖金。
他大致说了一下各个奖项的奖金范围,把报名表放到靠窗这一组的第一排桌子上。
报名表从第一组传下去,要去的填一下名字,下课交给我。
第一组就是司宁他们在的小组。班上全是学霸,一般都会报名,上课几分钟的时候,才传到他们这桌。
司宁每科竞赛都会参加,很快填完名字,问越时:你要报名吗?
越时自己闷了半天,司小宁一直也没理他,这会儿虽然还在气,又怕错过这次机会,没台阶可下,便装作刚睡醒的样子,爬起来,什么东西?
数学竞赛。司宁把老师说的奖励内容复述了一遍,补充道:大家都参加,不去的话,可能要留在学校上课。
上不上课倒无所谓,反正他一直都是睡过去的。
越时本来不想去,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堆花了半个月生活费买回来的笔记本,又想起班上总说他拖司宁后腿的事儿,一点头,报吧。
司宁帮他写了名字。
越时发现司小宁写名字的时候就不用行楷了,宁字最后一笔的钩角度很小,特别尖。
写他名字里的时字也一样,那竖钩的形状像刀尖,有点冷。
越时看了眼司宁。
写完名字,司宁就把报名表传下去,也没跟越时说话,接着上课。
越时想表达自己的不高兴,但又不愿意主动开口,丢了面子,于是只能趴回去,平时最感兴趣的数学课都听不下去了。
然而司宁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全程没给他一个眼神。
倒是讲台上的老师问了一句,越时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务室?
虽然越时从来不做作业,上课也很不给面子,什么问题都不回答,但是相比较其他科目的课回回都睡过去,他上数学课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
数学老师因此在同班的任课老师里很是长了一次脸,对越时的态度也比其他老师更温和一点。
然而越时根本不知好歹,丢出一句没有,就转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数学老师:
索性也不管他了,继续上课。
半节课过去,报名表传到祝杨宏那边,他看见越时也有报名,咦了一声。
这家伙也去,不是浪费报名钱么?他嗤笑一声,问边上的冯严,报名费30,你去不去?
冯严的家庭条件,整个班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