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你觉得,你用自己的亲事来交换利益,是天经地义的?一点都不委屈?”谢东篱面色平静问道,并没有任何指责的语气,也没有赞赏的语气,就像在问你喜欢吃甜豆花,还是咸豆花一样平平淡淡。
但小磊还是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早些跟你姐姐说清楚?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看问题的角度和你不一样。”谢东篱冷静说道,他的目光深不可测,黑沉如暗夜的天幕,丝毫不露他的意图。
两根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打,滴答滴答的声音给小磊很大的心理压力,让他只能毫不犹豫说出心底最坦诚的心思,分不出精力来七弯八拐。
小磊叹了口气,不敢看谢东篱的目光,道:“我是犹豫了两天,因为我看得出来,姐姐完全不能接受战素月做侧妃这个可能。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需要战家?”谢东篱敲打书案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一闪,移到小磊背后墙上挂着的堪舆图上。
那里画着江山万里,如诗美景。
是男儿看见那幅堪舆图,都会有建功立业、横刀立马的热血沸腾。
小磊重重点头,抬起头,带着希望得到谢东篱认可的激动说道:“战家在军中的势力,姐夫比我清楚。”
可是谢东篱却摇了摇头,“小磊,你这样说,我对你有点失望。”
小磊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宁愿付出这样大的牺牲,却还是不够?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有多疼你?你想做的事,想得到的东西,她会不知道?她也没有想过让你永不纳妾。她只是不能接受战素月给你做侧妃而已。”谢东篱束起双手在胸前,往后靠在圈椅上,狭长的双眸眯了起来,挡住他眼眸中的星光。
“为什么?!”小磊心里的不安更加明显,“就因为战素月得罪了她?她就不能接受战素月做她的弟媳妇?可是战家的势力在这里,她就不能忍一忍……”
谢东篱抬起手臂,制止小磊继续说下去,肃然道:“小磊,你能想到利益至上,不用自己的喜好来影响大局利益,对你来说是应该的。但这不能作为你的全部考较。”
“不能?!你说我错了?”小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书案上,低头看着端坐凝重的谢东篱,带了几分讥诮说道:“那姐夫说说,我到底哪里错了?指出来我也好改一改。”
“你不服气?好,我问你,你想过没有,你利益至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我姐!我娘!还有所有依附我的人!”小磊大声吼道,额头青筋直露,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谢东篱抬起头,他的声音不高,气势却压倒了小磊的吼叫:“对,你现在还记得你的利益至上,是为了你想守护的人。但如果娶战素月做侧妃,会损害你姐的利益,甚至让她一辈子不开心,你也要娶?”
小磊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下意识反问道:“能损害多少?她只是我的侧妃而已,我姐永远压在她头上,她还敢对我姐不敬?!但姐姐为什么就不能容下她?难道她不知道,如果有战家在我们这边,我们的路,会好走很多!”
谢东篱定定地看着小磊,良久方厉声道:“小磊,你这样说,我非常失望。现在你还小,我当你是考虑不周,但是下不为例。”
小磊茫然了,“姐夫,我为了大局出发也错了吗?我连自己最喜欢的姑娘都放弃了!”
看小磊还是不明白,谢东篱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道:“我也说了,你的大局到底是什么,你想清楚没有?如你所说,你想要那个位置,是因为那样能保护你在意的人。可是你现在的做法,是用伤害你口口声声最在意的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你继续发展下去,迟早有一天,你会要求你想守护的这些人,为了你的利益和大局,牺牲她们来成全你!”
“不!我不会!姐姐和娘亲为了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怎么会让她们为我牺牲来顾全大局!”小磊吼了出来,目呲欲裂,极为愤怒。
“不会?你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你自己真的知道吗?你在意的,到底是权势能帮你达到的目的,还是权势本身?”谢东篱一针见血地指出小磊可能会走上的歧途,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到小磊头上。
“我当然知道!我在意的就是我姐姐和娘亲!”小磊握了握拳头,可能他用的方法不对,但是他可以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牺牲姐姐和娘亲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想要那个位置,因为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守护姐姐和娘亲。
“那你为什么不问你姐姐,她为何反对战素月给你做侧妃呢?”谢东篱又将问题绕了回来。
小磊沉默了半晌,坐了下来,双手抱头,苦恼地道:“只是侧妃而已……我不敢问,姐姐不让姐夫纳妾,她不像是能接受这种事的人……”
“你真的不了解你姐姐。”谢东篱垂下眼眸,“她不是反对你纳妾,只是不能接受战素月嫁到你们家。再说了,娶妻的时候要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有什么不对?就算你看重家世,也当自己有几分真心对待她们,这样人家才会死心塌地帮你。不然你以为呢?你施舍出正妃和侧妃的位置,别人就会给你做门下走狗?你的心不在人家身上,别人难道感觉不到?到时候做了怨偶,就不怕人家跟你反目成仇?从背后插你一刀?你这是结亲家,还是拉仇敌?”
小磊怔住了,“姐真的只是不喜欢战素月?别人都行?”
“你姐心软,但不糊涂。你今天确实说的太过。——你要向你姐道歉。”谢东篱站了起来,“好好跟你姐姐说说你的想法,问问你姐姐是怎么想的。你们姐弟不把话说开了,老是南辕北辙也不好。”
小磊想了半天,总有些不服气,他打算得好好的,也觉得自己是为了大局,但被姐夫一说,好像都是自己的错,他踌躇半晌笑道:“姐夫,在你眼里,姐是不是永远不会错?”
“当然,我娶了她,断然不会让别人挑她的错。如果她有不足,我帮她查漏补缺就行了。说她有错的人,其实是没有看到她正确的一面,这个时候就需要我来帮那些挑刺的人认识到他们的狭隘和短视。”谢东篱背着手,毫不犹豫说道,目光烁烁,简直称得上大义凛然。
小磊瞠目结舌,失声道:“姐夫,你怎么能这样护着姐姐?!你这样会把姐姐宠坏的!”
谢东篱给了他一个“关你屁事”的眼神。
在谢东篱心里,盈袖既是他珍爱的妻子,也是他一手教养的徒弟。她有错,只能他来教,别人是什么东西?也配说她?
妻不教,夫之过,说他妻子不好,就是说他不好,简直是找打。
徒不教,师之过,说他徒弟不好,也是在骂他这个做师父的,简直是双重的找打。
今儿他说小磊,已经是看了盈袖的面子,留了些许情面。
要是换了旁人,现在应该已经是痛哭流涕忏悔之后在找绳子上吊了……
小磊被说得汗流浃背。——谁有本事跟谢东篱争论?!
这人的口才可以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随时让你觉得自己十恶不赦,恨不得以死谢罪!
“……我我我……我错了,我马上去向姐姐道歉。”小磊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站到谢东篱身边,垂头丧气地说道。
谢东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你姐姐那么疼你,只要你道歉,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小磊内疚不已,跟着谢东篱往门外走,一边又问:“为什么姐不让战素月嫁到我家?”
“你自己问。”谢东篱上了车,等小磊也上了车,谢东篱又教育他:“你的问题,是太犹豫,行事不够果决。你没有分清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以及如何做,才能最大限度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战家……”小磊还有些不忿,皇太孙元应佳那么多年的积累,难道是他说追就能追上的?
“战家算什么东西?”谢东篱斜睨他,“与其为了一个战素月让你姐姐伤心,还不如找到比战家更有力的同盟,比如万宁侯府,他们不是比战家强多了?”
小磊被谢东篱说得一愣一愣的,“万宁侯府?他们家的姑娘愿意做侧妃吗?”
如果出身长兴侯府的慕容紫做正妃的话,那跟长兴侯府并列的万宁侯府会愿意屈居人下?
谢东篱抱着胳膊闭上眼,“我只是打个比方,又不是真的让你去万宁侯府说亲?这点道理都听不明白,还想学别人做利益交换?你是不是忘了南郑国的前太子郑承是怎么死的?”
用亲事做利益交换,本身就是一柄双刃剑,总是有事成之后随时反噬的可能。
在谢东篱来说,他是完全不赞成这种做法。
但是他也知道,这东元国是小磊的,小磊要如何做,他这个做姐夫的,只能帮他纠正他可能出现的错误,但没法为他做主。
小磊低下头,在心里琢磨谢东篱的话。
马车在长街上咕噜咕噜走着,夜幕降临,繁星满天,偶尔有归鸦掠过夜空,发出嘎嘎的叫声。
“你姐姐也不是没有不足。她的不足之处,就是太疼你,什么都想给你最好的,担心你受委屈。你对她来说,是一笔一辈子还不完的债。”谢东篱叹口气,闭着眼淡淡说道。
小磊这时已经对谢东篱再一次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羡慕地看着谢东篱,道:“姐夫,什么时候我能跟你一样慧眼如炬,算无遗策,一点缺点都没有呢?”
“我当然也有缺点。”谢东篱睁开眼,掸掸衣袍,若无其事地道。
“姐夫也有缺点?!”小磊惊讶地嘴都合不拢,“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缺点,就是太宠你姐姐。”谢东篱顿了顿,唇瓣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但我不打算改。完美无缺的人会遭天忌,活不长。而我是要跟你姐姐长长久久做夫妻,一起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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